顾子错记得在亡灵圣殿里的日子。
记忆这种东西像是水，划过的时候即便上面便起涟漪，但是却会在划过之后变得回归于平静。
但是若是像那汪水中，滴入与水不同的存在，即便从涟漪过后归于平静，却也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所以即便对于顾子错来说，像水的记忆并没有在他生命里划上很多足迹，但是至少他知道他这辈子不会忘记顾过，也不会忘记一直跟在顾过身后的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叫阿炎。
是他哥哥。
顾子错记得在亡灵圣殿第三层楼，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听着大殿中顾过咳嗽的日子。
他也记得别的层都有着数不尽的仆人，而第三层楼似乎从他有记忆开始，便一直只有他们三个人。
孤独这种东西是要在一个特定的情况中衍生而出。
衍生而出的大部分理由却是浅显的很。
因为长久的一个人。
但是用孤独来形容顾子错却又不够恰如其分。
毕竟他有顾过。
也毕竟他有阿炎。
顾子错记得当时自己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强，是因为自己没有在亡灵圣殿的同龄人之中出类拔萃而让顾过难过。
所以他拼命的修炼。
小小的身影攥着小小的匕首，在偌大的大殿之中像是一盏漂浮的灯。
他以为他是孤独的。
直到阿炎的手轻轻摸在顾子错的头。
顾子错记得那天冥域的天竟然像是人间界一般湛蓝，他也记得那一天自己在第三层楼养的一株血瑟花竟然在窗边轻轻绽放。
阿炎那天跟他说：“阿错不要这般拼命，无论什么事情，记得有哥哥在。”
......
......
人间界，药神城。
两个和尚分立在这两个不同界域的人，目的便是为了止战。
两个红光和尚一胜一负，如此一来倒是换了位置。
胖胖的二师兄看着面前高个子的和尚，十二层长老捂着胸口站在矮个子和尚的面前。
至于周遭的战况，却是异于常态的混乱。
东军与西军的两只修行者军队，不知何时已经难解难分。
药神的灵媒被打的节节败退，药神却是自己笼罩起了一个圈子来给这周遭的修士一个治疗的效果。
卿城与烟尘雪依旧没能分出高下。
——先前十二层楼长老偷袭药神的那一记，几乎已经废掉了药神的战斗力，药神也只能笼罩起以一个圈子来做一些他能做的事情。
梵音又响。
高个子的佛陀看着二师兄说道：“居士可否就此收手？”
——梵音响时，所有人才注意到场间最强的二人的情况。
冥域的修士以及卿城见到十二层楼长老的狼狈，目光一凝。
人间界的修士见到二师兄的坦然，则是心下一松。
可是，从新纪元开始，严格意义上来说，万界已然休战，似这等万里奔袭至别的界域的事情，在当年万界之战中也不过发生数十起。
魔界的盛会在即。
万界或是即将有可能齐聚魔界而谈及新纪元对手下修士的约束之事。
然而却在此时冥域又派出了长老前来人间界袭城。
不老山自古以守护人间为使命，又怎能，又怎会容忍休战？
所以二师兄非常固执的摇了摇头。
矮个子的和尚看着十二层楼的长老问出同样的话。
十二层楼的长老却是点了点头。
一点头与一摇头。
似乎已然分出立场。
高个子的和尚叹了口气说道：“居士如此执迷不悟，便休怪小僧无礼了，我佛慈悲，不愿众生皆苦。”
和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二师兄面带讥讽。
可是和尚双手合十的时候二师兄却是脸色难堪。
——药神城的坊间，有多少光头双手合十，又有多少光头梵音吟唱。
他们站在高个子的和尚身后，双目狂热。
他们双手合十，他们周身佛光。
“不愿众生皆苦。”
......
......
人间界，不老山。
管事大人已经不在山上三天。
留在不老山的竟然出奇的不是三师兄，而是南心阁。
紫衣走时给出的理由是南心阁的剑心不够通明，需要再去感悟一番。
南心阁觉得很无聊，先前与书生的邀战书生并未答应，却也不算并未答应，只是书生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手中的剑便已经到了他的眉间。
虽说并无威胁，但是南心阁还是知道自己的剑快不过书生。
南心阁在后山坐了三天。
他掐手算着紫衣他们也该回来时，却被一个新上山的弟子打破了安宁。
南心阁原本以为无事。
可是弟子说的话却是让他心中下意识的一惊。
——“师兄，在山间第三十二洞的师哥被人杀了。”
......
......
人间界，药神城。
顾子错终归在身后那人唤了三声阿错后止住了泪水。
他也终归回过头。
于是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是阿炎。
阿炎笑着看着顾子错，伸出手揉了揉顾子错的头，笑着说道：“近两个月，倒是长高了许多。”
顾子错抽了抽鼻子。
阿炎有些虚弱的从床榻上站起身。
他走到顾子错的面前。
没什么言语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像是顾子错很小时候一样。
阿炎拉起顾子错的手，轻轻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怀里。
而后阿炎说道：“哭吧，我醒了，你便不必强撑，万事有我。”
于是阿炎听到怀里小声的啜泣。
他是顾子错。
阿炎苦涩的笑了笑，然后他看到了结界之中的神魂。
那道神魂有些熟悉，仿佛见过。
然后他终于想起。
他是当初在药堂给自己医治的那个老医师。
然后阿炎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灵力，很熟悉，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便已经见过。
他又感受到冥域那种独有的厌恶。
在这两种感觉之间，还有着无数佛陀的大慈悲。
阿炎见顾子错不再啜泣。
他向老医师的神魂行了一礼，然后推开窗户。
看着人间界刺眼的阳光，微微眯起眼。
——城中战火如歌。
——城中三界交割。
顾子错看着阿炎的背影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城中的混乱。
阿炎却是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灵力，微微握了握拳。
他拉起顾子错的手说道：“走罢，哪怕是举城皆敌，却毕竟是因我们而起，身为男人，要承担的起自己身上所承担的责任。”
（未完待续）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