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沥沥拉拉地下着，霍格的心情也像这鬼天气一样，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当地居民显然对下雨有了经验，大家都默契地选择闭门不出，只有他像个傻子，举着一把油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城中小巷里乱转。
谁也不喜欢下雨，一下雨什么都乱了套，没有日晷指明时间，大家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一切全得凭感觉。
若说找人的好去处还得数城门口的深井酒吧，因为是进城的必经之路，那里龙蛇混杂，一到下雨天里面就堆满了酒鬼，他们会在那里一直待到天晴为止，
“鼻涕虫，”霍格站在酒吧的栅栏门外，对坐得最靠近门口、外号叫“鼻涕虫”的男人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姑娘，她穿着长袍，戴着兜帽，看起来只到我胸口。”
“嘿嘿……你找她……嗝……想要……嗝……干什么？”鼻涕虫眯缝着眼，他根本没认出来是在跟谁讲话，“要是……嗝……你喜欢……嗝……女巫的调调……嗝……不如找卡……”
他拽起身旁烂醉成一团的陪酒女，对霍格做了个暧昧地笑，“卡拉除了会……嗝……会骑男人……嗝……骑扫帚……也很精通！”
“我承认你是对的，”霍格报以微笑，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银鸽币，“但是我要找的那位可没有扫帚，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女巫——说出她进城后的方向，你今天的酒资算我请了。”
“那您可真是问对人了，霍格先生，”鼻涕虫瞬间醒了酒，也认出眼前的亲卫队长，一枚银鸽币足够喝半个月酒的，他得打起精神。
“她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就在刚才我们还在打赌，她究竟要绕着城墙转几圈。”
“等等，你说她在绕圈？”霍格纳闷极了，“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嗝……她在问路，先生，”鼻涕虫回忆着，“只不过她问的地址有点古怪，哈哈，她在找一个神父的尸体，大家都觉得晦气，便有人打发她顺着城墙走到北门，门外有片墓地……但是她好像分不清方向，已经绕着城墙走了三圈了。”
原来是这样，一位神父死在了余晖城，教廷肯定会派人来料理后事，只是霍格没想到来的却是一位女巫。
“啊——快看，她又转回来了！”鼻涕虫激动地大叫，眼睛却盯着那枚银鸽币。
霍格朝身后望去，天呐，那个小姑娘还没她身后的马背高，十五岁？不，可能才十三岁吧，霍格猜测着，将银鸽币塞回口袋，又掏出三枚铜鸭币扔给鼻涕虫，撑起油伞便向女巫走去。
“喂，先生，”鼻涕虫捡起铜币，一把拽住霍格，“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放开你的脏手，”霍格摆出队长的威严，手已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三枚铜币足够你喝到天晴了，我可没承诺会给你一枚银鸽币！”
鼻涕虫讪讪地缩回手，他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招惹对方，只得憋屈地目送亲卫队长离开。
“女士，”霍格将油伞递到小姑娘头顶，“听说你迷路了对么？”
“这是什么？”安妮仰起头，打量着头顶，看起来就像一顶可以握在手里的大帽子。
“它是油伞，可以让你不会被淋湿。”霍格对此并不奇怪，就连他自己也是来了余晖城以后才知道这些。
“哦，”安妮点点头，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霍格身上，“你在找我？”
“没错，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骑士让我来的，”霍格看着对方已经湿透的衣服，“跟我来吧，你需要换一身干衣服，不然会着凉的。”
“啊，原来是他！”小姑娘开心极了，拍手道，“太好了，我正发愁去哪找他呢，不过……既然有你在，我就不愁啦，咱们走吧。”
说着，她牵着马还要继续顺着城墙走，霍格连忙叫住她，“不是这个方向，女士，骑士大人在政要署等你。”
“我知道呀，但是谁说要去见他了，”她瞥了霍格一眼，“你被征用了，卷胡子大叔，咱们现在去找墓地。”
“我是直胡子啊，”霍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却摸到了两个圆弧，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对方的巫术，发出一声苦笑，“女士，你要找的是卢恩神父，没错吧？”
“是呀，”安妮忽然停住脚步，惊讶地看着霍格，眼睛渐渐弯了起来，“想不到小疏忽骑士挺会挑人的，看在他这么肯帮忙的份上，等完事了我就见他一面吧。”
小疏忽骑士？
霍格偷眼打量对方，无比好奇斯道夫与她的关系，一位对教廷乃至巫师深恶痛绝的首席骑士，却能容忍这种称呼，怎么看都不简单吧……
他忽然想起刚才鼻涕虫的话，难道骑士大人就喜欢这个调调？
“喂，你还走不走啦，再耽误下去神父尸体要坏了。”
小姑娘嗔怪地语气瞬间将霍格拉回冰冷地现实，原来，她千里迢迢而来却只关心尸体会不会腐烂。
霍格感觉嗓子发紧，“尸体会腐烂很正常吧？”
安妮瞪了他一眼，“大叔，你的好奇心简直比我养的猫还重，你想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吗？”
“唔……不，我不想知道，”该死的巫师，霍格在心里说着这句骑士大人的口头禅。
“这样最好，”安妮撇着嘴，“老实讲，我也不想回忆伤心的往事。”
“女士，其实……”霍格无奈地开口，“我们不用去墓地，神父的尸体现在安置在屋主家，还没来得及下葬。”
走在去往老乔治家的路上，霍格忽然发现这位小姑娘像一只好奇地小猫，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比如雨搭是干什么用的，排水沟里的水又通往哪里，全是一些在他看来很寻常的东西。
“我们到了，女士。”霍格停在一幢棚屋前，因为下雨的关系，屋主老乔治刚好在家。
小姑娘站在原地，对霍格下着命令，“让老人先回避一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十足女巫的做派，霍格腹诽着，钻进棚屋中，很快领着老乔治出来，这位老人比之前更苍老了，他诧异地看了眼女巫，“霍格队长，这就是教廷派来的使者？”
“嗯？”安妮拧着衣角的水，“我看起来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任何问题，”霍格抢着回答，冲老乔治挤挤眼，“放心好了，人家的确是巫师，不会偷你那些财产的。”
“不，我不是在担心这个，”老乔治表情困惑地摇着头，“我以为教廷会派新的神父来余晖城……”
“现在可是在打仗呀，”安妮解释道，“神父可不会用巫术保护自己，所以，他们只有派我来啦。”
“唉——”老乔治叹了口气，“既然教廷信任你，我想这件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别乱说话，乔治，”霍格瞪了他一眼，“你老糊涂了！”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霍格队长，”老乔治对他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之前我一直没说实话，就是想等新的神父来了再说——其实卢恩神父不是自杀的！”
“全是胡扯，”霍格揪住老乔治衣领，“人都死在你屋里，不是自杀还能是你杀的吗?撒谎可是要坐牢的，乔治！”
“安静点大叔，”安妮挥手将霍格禁锢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老乔治，“老实说，教廷也不怎么相信卢恩神父会自杀，派我来正是要调查清楚这件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当然，巫师小姐，”老乔治组织了下语言，“卢恩神父死的前一晚，有个满身是血的骑士来找过他，那个骑士是拜尔斯家的勋爵骑士，他嘴里嚷嚷着：‘救救男爵，男爵的手断了，快没气了’。我当时以为拜尔斯男爵快死了，他是来恳求神父给男爵做最后祷告的，便看着神父跟他去了，谁知道神父直到早餐时间才回来，等我起床后才发现，神父已经吊死了。”
“混蛋，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霍格愤怒地大叫着，却只能像个标枪定在原地。
“拜尔斯男爵就是被‘神迹’救下的那位吧，”安妮疑惑地问，“那位骑士为什么又说他快死了，他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他是魔鬼！”老乔治说的唾沫横飞，“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谎言，是他蛊惑了神父，害死了神父，他才是杀害神父的真凶！”
他说着说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能让这样一位老人落泪的情况实在少见。
“你有什么证据吗？”安妮问。
“当然，证据就是神父手里攥着的字条，”老乔治看着霍格，“可是被卫兵队收走了，但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上面的内容，那只有魔鬼才写的出来！”
“写的是什么？”安妮追问道。
“神并不存在，我们都是可笑的愚者。”老人望着女巫，乞求道，“这一定不是真的对吧，只需要点点头就好。”
“有意思，”安妮点点头，对他做出保证，“放心吧，凶手会得到应有的惩处的。”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