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儿,快醒醒,该吃饭了,菜要凉了”母亲将刚烧好的饭菜端上桌,手擦了擦围裙,同时对着沈回的房间喊道。
沈回摇了摇有些迷糊的脑袋走了出来,恰好看见母亲拿着厨具就要出门劳作不禁问道
“咦,娘亲,你已经吃完了吗?“
“嗯,娘亲吃过了,回儿,乖,吃完后你就去读书吧,碗放那儿等娘亲回来洗”娘亲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一只脚刚踏出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转头对沈回说道
“对了,等会儿去读书的时候,记得给夫子带两壶王大娘的米酒。”
“嗯,孩儿记住了”
“夫子一个人也不容易,唉”叹了口气,母亲便不再说话,径直往田间去了。
母亲走后,沈回方才拿起碗筷打算食动,只是他刚拿起筷子,一滴水滴在白嫩的米粒上,沈回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屋漏了,雨滴进来了。
外面好像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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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复苏傍春雨,春天真的是个喜欢下雨的季节,一滴滴雨水滴了下来,滴在了沈回的脸上。
沈回醒了。
天空下起了雨似乎想将这场人间惨剧冲刷干净,只是这满地的血水却是怎么也洗不干净,血渍死死地粘在地上任雨水多大也不消散,仿佛已经与泥土融为一体了。
呆滞空洞的眼神静静地望着天空,雨水狠狠地打在沈回的脸上,自眼角滑落,他却丝毫没有反应。突如其来的大难莫说一个只读了两年书的少年,便是一个成年大汉恐也无法承受。
都死了,统统都不在了,临江村上下一百五十三口人,除沈回一人便再无幸存,整个村子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为什么....究竟我们做错了什么?
沈回歪着头看着不远处的母亲的尸体,他伸着手拼命地想要去触摸到母亲的身体,只是这距离他却怎么也无法越过,这是生与死的距离,越不过,也就够不到了。
少年缓缓站了起来,巨大的疼痛瞬间袭来,身体很疼,哪里都疼,金线帮他缝好身体不是没有代价的,不过也无所谓了,此时的沈回已然没有资格去斤斤计较这些。
母亲的尸块还在旁边,雨有点大,尸块已经被冲的有点散了,他要去帮尸块拼好,把他的母亲拼好,不,不仅仅是他的母亲,临江村一百五十二口人,他要全部拼好,一个也不落下!
他强忍着悲痛,假装坚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假装,只是当他来到母亲的身边,颤抖着将母亲的尸块拢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喉咙里仿佛塞住了什么,那是一把刀子,顺延而下,直捣心口,将五脏六腑全都绞得粉碎,他发了疯似得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将刀子锤出来,可这把刀已经嵌进了他的心房再也出不来了。
好想就这么放肆地哭一场,只是母亲死了,乡亲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他了,自他活下来的那一刻他便只为报仇而活,他真的,真的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软弱地哭一场。
记住这份痛,把这份痛在心里刻的深一点,不哭也是为了不让这股气就泄了,倘若气泄了,痛就刻的不彻底,不彻底他拿什么去报仇?他有什么勇气去报仇?!
“娘亲,等我一会儿,我去把乡亲们都拼好了,再回来陪你,都是邻里,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被雨水冲掉吧”
沈回从村头一直找到了村外,最远的已经跑到了小溪那边,只是依旧被切成了块,血水染红了小溪,沈回用了整整五天四夜将村民的尸体拼好,除了已经跑到小溪边的葛大叔有些尸块已经被湖水冲走,其余一百五十一人已经被他拼好缝好整整齐齐自村头一直摆到村尾。
雨已经停了,可是地上的血依旧触目惊心,远远望去,无疑是地狱一般。
在村落中央,一群儿童的尸体围成一圈,沈回坐在他们中间,娘亲也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仙侠撰集》,一字一句地给他们读着,他答应过他们的,他不想食言,尽管他们再也听不到了。
“沈家哥哥,灵泉派的仙女姐姐真的有那么漂亮吗?有邱妈妈家的小雪儿漂亮吗”
“还有还有那个赤霄派的野狗道人到底能不能逃掉啊?诶呀,沈哥哥,讲得快一点嘛”
耳畔仿佛又浮现出小家伙们的欢声笑语,再听来两眼已是滴落两行,只是这落下的却不是泪,而是血,泪早已在心底流干,再流便是血。
“别急,沈哥哥慢慢给你们讲”
“呀,差点忘了,沈家哥哥是要考功名的,我们不能再缠着他了”
“嘿嘿,那我们去别处吧,别在此打扰哥哥读书了”
沈回猛地一颤,手中的书也抖落在地,沾染一地血渍
“不要走,沈哥哥不考功名了,你们别走啊啊!!”
“你们回来啊!!!你们想听多久哥哥就给你们讲多久,哥哥不想离开你们啊!!!”
沈回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无助地嘶声呐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
回声响彻在空旷的村落中,显得分外凄凉......——————————————————————————————————————————————————
“可恶,这究竟是何人所为,怎可如此草菅人命”一个身着道袍,脚踏虚空的青年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已被血洗的村落,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愤怒,在其侧旁同样凌空站立着一位仙风道骨,手持拂尘的老道,老道也眉头紧皱地看着地上的血渍。
“沿路以来已有近百个村落遭此毒手,竟无一人存活,师父可知,这究竟何等恶徒所为.......咦....等等,这尸体似乎是成排摆列的,难道是恶徒刻意为之?”青年目光一凝,转头向老道问道。
老道未曾答话,而是浮身落地,探身摸向其中一具尸体,青年见状也不再询问,飞身落地,静静地伫立在老道身旁,过了一会儿,老道方才起身,拂尘一摆,远远地看向村落中央,在那里,躺着一个满身血渍的少年。
青年顺着老道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着远方,老道轻轻一甩,一根白丝自拂尘中飞出,向着少年飞去,青年微微一愣,恍然明白了什么,旋即跟着白丝飞去。
“我们....带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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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宇境大唐国内,山川无数,灵气浓郁的大山大泽自有得道仙真开派立宗,在这些山川之中有一处人间仙境,这里驻扎着大唐国五大宗之一的北云宗。
群山之巅,风回云散。浅金色的阳光从缠绵的云朵中丝丝缕缕的投射下来,紫色的天空贴近了人间,仿若触手可及。
柳云峰山巅,那棵盘虬卧龙般的古树静静在天与地之间伫立着,从亘古开始便擎着巨大的伞盖。风儿轻轻地摇动秋千,伴着些微的落叶轻声碎吟,老旧的吱呀声回荡在这苍茫时光里。
在这棵古树旁盘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眼眸紧闭,双手结印,嘴唇微阖,似欲吞吐天地灵气,只是不一会儿,一口鲜血却猛地喷出,体内好不容易凝聚的一点灵气也随之消散。
“小师弟,怎么又搁着偷偷修炼呢?师兄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经脉有损,吞入体内的灵气都会随着经脉的缝隙溜走,对你的身体是也大不益,快过来陪师兄喝酒”一位身着道袍的青年恰于此时走出,手里拧着两壶烈酒,随手抛了一个给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稳稳地接过烈酒,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笑了笑,说道:“可是,青河师兄,前几天执事峰那边已经派人来通知我,说北云宗不收废物,要求我必须参加三个月后的新生弟子大比,若是不去便按宗规将我逐出师门。”
白衣少年顿了顿,打开烈酒,猛地吸了一口酒香,嘿嘿傻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听他们说师父为了收我为徒而拒绝了另一个天才弟子的拜师,为此宗门那边似乎很不满意,我不想再给师父丢脸了”
青河师兄猛地打掉酒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大声道:“师父想收谁为徒就收谁,何须理会他人想法,听师兄的,那啥狗屁新生大比,不去也罢,我倒要看看,有师兄在,谁敢将你赶出去”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笑了笑不再说话,捧起酒坛往嘴里大口大口地灌酒。
青年看着小师弟,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与怜爱。青河师兄就是当初将沈回带回的道袍青年,而白衣少年自然就是沈回,将沈回带回来已有了半年的时光。只是青河师兄当时见到小师弟时,小师弟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再醒来时,便失了忆,浑然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连自己名字也忘记了,师父说忘了也好,便给小师弟又取一名,单名一个云字,似云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至于姓氏便随了师父的姓氏韩。
师父说这是小师弟悲伤过度,大脑自动将那些痛苦地记忆封闭起来,如此也好,否则整天背负着那些仇恨,对小师弟来说未免太残忍了。至于小师弟为何活下来,青河师兄至今还不清楚,问师父,师父也只是说有高人相救,却也不说是谁,不过青河师兄心里却对那所谓的高人暗暗排腹,既然救人,为何不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救下,而独让小师弟一人承受这份亲人永隔之痛。
不过小师弟能活下来,也算是件好事,只是小师弟的经脉都被切割过,就算被某种金线缝了起来,也根本无法踏入修行,不仅如此,由于寒气入体,小师弟还必须靠喝这些师父特制的烈酒来驱除体内的寒气。
犹记得第一次让小师弟喝酒的时候,小师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为此青河师兄自己还特地陪着小师弟一起喝,久而久之倒也爱上了喝酒了,念此,青河师兄也不仅嘴角微微一笑,提起了酒壶,开始喝了起来。
韩云此时心中倒没有那么多感慨,只是他心里却想着三个月后的新生大比该如何是好,自己必须先想办法解决自己无法修行的问题,先前问过师父,自己这种情况属于体内虽也有着能修行的灵根,却经脉尽废无法运转灵气在丹田内存储,自己的灵根似乎属于中品金灵根,虽不算差,却也算不上有多好,只是若韩云想要修行必须先解决经脉问题。
顺带一提,便是没有灵根也同样可以踏入修行之路,只是要比有灵根之人多走几条弯路,他们要跨过武道九重天,踏入后天之境再由后天之境转入先天之境,待跨过先天之境便可跨入真正的修行——炼气境,只是这修炼困难无比,即便真的跨入炼气境,日后的修炼也远不如有灵根之人来得得天独厚。而有灵根之人,修炼便可跨入炼气境。
这,就是差距。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