唠叨了一阵后,少女见阿七没有作声,以为他在自责,心便软了下来:“算了,下次注意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琉克族的雪落莲,你可以直接叫我雪落。那你是?”
“……我没有名字……啊不对,我现在叫阿七,叫我阿七就行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阿七慌张地回答。现在说出自己可能认识雪落的话,对方肯定不会相信。虽然他是听说过有遗忘者生前的家眷找到过遗忘者,并最终重逢的感人传说,但现在的自己除了对方的名字就再不记得别的,根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
“阿七是么?你的身体有没有破损?没有问题的话,就早点离开这里,那只黑毛狮很危险,比你以前见过的魔兽可能都强。”
阿七点点头,呆呆地站起,注意到西方的天空抹上昏黄的暮色,他不由问了一句:“马上天就要黑了,这附近没什么村子,不建议的话要不要到我的小屋住住?”
本打算靠着石头将就一晚的雪落莲有点惊讶:“你作为遗忘者,竟然住房子的么?看不出你还这么像人类。”
“毕竟有个地方遮风挡雨也好。”
阿七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想休整一下的雪落莲便应允下来,跟着阿七穿过石林来到他搭的屋舍。阿七的房子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不仅外面有石头围成的小院,里面还有淘来的旧桌椅和床铺,甚至在墙角还养着一株植物。
“你不介意的话就睡床吧,我把椅子并排将就就好了。你还要对付那个黑毛狮吧,需要多休息。”
雪落莲点点头,掏出几个银币,阿七本不打算收下,但看她坚持的样子,也便接过,放进了存钱的罐子里。那之后,阿七好奇地问起莲的事情,莲只是简单地说了黑毛狮杀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所以自己必须亲手杀死黑毛狮,便不多言语。阿七也便不多问,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就寝,自己也躺到椅子上。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虽然知道不太礼貌,阿七还是就着油灯的光亮,悄悄打量着雪落莲。雪落莲有着如人偶般精致而白皙的面容,雪色的长发则如瀑布,笼着油灯暖黄的光晕倾泻而下。雪落莲长长的睫毛微动,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也许她的梦并不开心,阿七难过地想。他不明白那只黑毛狮与雪落莲有着怎样的渊远,但他没来由地觉得雪落莲一定是误会了什么,那只黑毛狮明明就那么地在乎着她。
【等等,我干嘛要给那只魔兽说好话。】
想到白天那魔兽竟还要杀死自己,阿七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我们就是……】
阿七隐隐地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据说灵魂与**就算分开,哪怕是形态变化,互相之间也依旧会产生回归的共鸣与冲动。
【果然他就是我的灵魂么?但为什么他要附身在那种魔兽身上……】
灵魂必须要依托**而存在,离开**太久就会变成失去自我的孤魂野鬼。阿七摸着自己胸口的空洞,想到灵魂这十五年宁愿堕落成魔物,也要抛弃自己,莫名地悲哀。
【算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现在不是也过得挺好么。再说,又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就是。】
郁闷的阿七闭上眼睛,打算不去理会。亡灵本不需要睡眠,但阿七还是会强迫自己的意识在夜晚休息,他想保持人类的作息,也希望能和那些传言一样碰上好运气,做到过去的梦。
【拜托了,别让我再梦到那只黑毛狮。】
默默祈祷着,阿七的意识进入空无。这一次如他所愿,黑毛狮并没有出现。然而陌生而荒诞的影像却在暧昧的白光中浮现。就睡在自己身边的雪落莲身上未着衣衫,带着幸福的微笑,和自己十指相扣。一种潸然欲泣的喜悦在两人间流淌,他听见雪落莲咬着唇,渴求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我好高兴。”
“我也是,莲。”
阿七吓得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他注视着平稳呼吸的雪落莲,庆幸自己是个死人,并没有办法产生任何的生理反应。
【我还是出去吧。】
只有两人的空间让阿七内心异常尴尬,他披上衣服踱到了外面。现在还是凌晨,薄云如绸撩动漫天的星子,世界树的枝干朦胧成巨大的阴影,屹立在视线的尽头。
【我和莲是恋人吧?】
刚刚的画面在阿七的脑海挥之不去,如果阿七还有心跳和呼吸的话,他现在肯定会被自己心脏的声音吵死。他渴望去知道过去的事情,他渴望知道雪落莲会追杀黑毛狮,黑毛狮却什么都不肯说的真相。
如同是回应他内心的祈求,院子外的阴影里浮现出一双闪着金光的瞳孔。知道是它的阿七,连雪落莲都没通知,便朝着打算逃跑的它追了过去。
它是在引诱自己吗?阿七困惑的想。或许这会是个陷阱,但比起害怕,阿七更希望知道真相。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苟活,他宁可在顿悟中破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远,只知道碎膝群岛的尽头出现在了最远处——那之下便是万劫不复,充斥着毒物与瘴气的深渊。
见黑毛狮终于停了下来,阿七毫无顾忌地喊了出来:“就算你想毁了我也没意见。我也只有一个请求,告诉我我的名字。”
哪怕只知道名字,一无所知的他也能如获至宝。阿七这般奢求地望向沉默的黑毛狮。
然而回应阿七的全是黑毛狮张开利爪的突袭,雪落莲的身影从他的身后冲出,陷入和黑毛狮的对战。
阿七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战斗,但没有力量的他却只能站在旁边,茫然不知所措。他想让他们离开这片悬崖——这里的地面并不稳定,很容易就会产生滑坡。
凄厉的声响印证了阿七的担忧,雪落莲脚下的地面崩裂开来,醉心于战斗的雪落莲来不及反应,笔直地坠落。
“危险!”
阿七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眼角的余光里,黑毛狮也和他一样,奋不顾身地向前。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苦笑的阿七向黑毛狮点点头,借着黑毛狮伸来的尾巴为踏板,向着悬崖外跳了出去,伸出手抓住雪落莲。自己的身子则由赶来的黑毛狮咬住,黑毛狮用尾巴缠住突出的岩石,两人一兽都悬在了半空。
“这是什么意思?”
完全不懂现状的雪落莲茫然地看着上面,阿七却对着黑毛狮子使了个眼色,黑毛狮大吼一声,尾部发力,把雪落莲与阿七往上一甩,自己却因为勾着的岩石断裂,向下摔落。
“不好意思,莲,你要好好活下去!”
对莲歉意地一笑,拽着黑毛狮的尾巴,一同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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