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愈下,水面越是宽广水流也越加平缓,竹筏安逸漂流,明世隐漫不经心。
忽然,竹筏经过一点小落差的水面下沉时触及水底暗礁,整个竹筏破碎零散,落入水中的二人只好顺流游靠上岸。
升起篝火烘烤衣裳,明世隐顺便将棕糯团子放在火堆石上熏烤。
待衣服干透,半日已过。
“师傅,你这是要去哪?”
明世隐看到少年依然坐在原地,把他的食物差不多都快吃光了。
“我已经捎你一程了,还把我的口粮全吃了,你怎么还跟着我。还有谁是你师傅,你这样叫我,总让我觉得自己老了。”
明世隐停下脚步盯着奕心,这个小鬼比他的师妹还难缠。
“师傅,难道只许你先缠着我,不许我后缠着你。这就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又过半日,明世隐顺河岸而行,一路上都是奕心这个小鬼叨叨的声音,师傅这师傅那喊个没完没了。
“师傅,不如我们先去前边大河岔口的江陵城。”
奕心指向河道岔口,依依袅袅旌旗飘舞,迎着落日余晖招摇。
明世隐定睛看去,一条铁锁木桥横架水面,隐约有百米长,河间数十根铁木桥墩稳如泰山岿然不动。桥头两端筑有堡垒营寨,来往行人都要检查通过。
远处城池城门之上刻有‘江陵’二字,城楼最高处约有三丈。城墙巨石砌筑,古朴厚重,城下护城河引大河之水灌之,汇往汉水,河道内水流湍急。
江陵,楚地王都,位于大河流域中段,大河与支流汉水岔口处。汉水以西之地多为汉地,楚汉之间矛盾频发,两地君王经常相互攻伐争夺疆域。
“师傅,你等等我。”
奕心追上前边的明世隐,继续叨叨起来。
“昔日,我在长安群英会上所识故人中,就有一人居住在江陵。”
“哦,你说的长安群英会就是三年前盛况一时天下英才聚集的盛会。”
明世隐依然还记得三年前下山时的光景,长安,那是他见过的最繁华的都城,东州诸王之主的天子皇城。
“师傅你也去过,我怎么没听闻过你的名字。”
奕心迎面而来的冷水泼得明世隐触不及防。
三年前,那时的他只能算师兄徐福身边的跟屁虫,鼎鼎大名的第一炼丹师的师弟。
“师傅,鬼谷第一炼丹师徐福是你什么人?”
奕心又触不及防补上一刀,那锋锐的语言简直比刀子更伤人。
“师傅,师傅,别走这么快嘛。”
“那个,我们应该往西街南段走,不是那个方向。”
奕心看着不管不顾自行而去的明世隐只好折道追去。
明世隐看到街道上一伍头缠红巾威风凛凛的军士从身前走过,所过之处行人商旅都毕恭毕敬侧立在旁。
“他们是什么人?”
明世隐瞥了眼大气粗喘的奕心,目光重新回到渐行渐远的五人身上。
“红巾五都尉。”
奕心继续解释道,“大周天子尚红,楚继其统也尚红。红巾军为楚军中实力最强的一支军队,以头缠红巾而得名。你所见的那五人就是红巾军的五个统领都尉。”
“你之前不还说楚汉相争多有征伐,怎么他们还这么有闲情在城里瞎逛。”
明世隐口无遮拦没有太多忌讳。
“嘘,师傅,在楚都可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的。”
奕心真替这个不世故的师傅担忧,看到五都尉已经走远继续说道。
“一年前,在周天子的调解下,楚汉定下了盟约,十年内互不攻伐,是为楚汉定盟。红巾军自然全部撤回楚都。只留下地方军团各守城隘。”
“哦,你说此地有故人,不如我们前去会一会。”
天色昏暗,街道屋舍亮起了灯火,明世隐一路走来觉得有些乏累,也想先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奕心回头望去,他们已经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了。
江陵城依大河走势而建,方位上正北西偏,主大道三横三纵,巷路交错繁复。王城坐北朝南,背靠大河,面朝汉水。明世隐与奕心由西城门而入沿南直行,此刻已经行至西南城角。
“两位客官,有什么需要了解下。用餐住店车马船,首饰衣裳乐舞坊,刀枪剑戟角斗场,保镖传信行天下,行天下。”
迎面走来的店伙计笑脸相迎,说了串让明世隐听也听不懂的话。
“我们去西城富贵路135号。”
奕心开口说道,明世隐深山老林呆惯了,还是不大适应大都城的生活。
“好嘞,客官稍等,一共六十钱。现付还是到付。”
奕心将一枚银币放在柜上说道,“不用找了,快些安排车马。”
店伙计打量这枚银币,上刻有‘大周通兑’四个篆字,满心欢喜得答道,“立刻安排。”。
一分钟后,一架马车从车坊驶出停在跟前,奕心和明世隐上车沿西街大道朝北驾驶而去。
大周货币,分钱币票三大类。
钱类,通用,1两金=10两银=1万铜钱
币类,通兑,10金币=100银币=1万铜钱
票类,银票和金票,通兑,有百两,千两,万两三种票值,银票和金票都对应白银,根据票面颜色区分。
银票为各地诸侯王发行,金票和币由大周发行,铜钱按规格制造,金银十两一锭。
江陵分作王城,西城,东城和南城四城区,约有人口七十万。
南城区占江陵面积的二分一,云龙混杂。东西城区又分上区和下区,上西区多为达官贵胄,上东区多为王孙子弟,下西区为贤者名士,下东区为豪绅望族。三区交汇之所设有都府,官职都校尉,掌管都城治安法度。
吁!吁!
车马停稳当后车夫说道,“客官到咯,欢迎下次乘坐。”
西城富贵路位于西城下区,明世隐看着眼前的院落,檐下灯盏明亮,两尊石麒麟镇守大门。
奕心上阶叩门,不多时一个少年打着哈欠敞开门,探出脑袋问道,“这里是杨府,你们找谁?”
明世隐打量眼前的少年,一头红发,鼻梁上有一道疤痕,年龄与奕心相仿,大冷天穿着半袖皮袄,身形比奕心要壮实许多。
“我找你们家主,杨玄杨乐师。”
奕心见少年无动于衷,又报上名号道,“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棋手奕心求见。”
“好吧,你等着。”
明世隐好奇得看着奕心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一个乐师。”
“这个说起来就有点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不多时,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者急急忙忙走出门来相迎。
“奕贤侄,你怎么来江陵了,也不提前知会老朽一声,我也好有所准备。”
杨玄对奕心毕恭毕敬,转而看向明世隐问道,“这位是?”
“我师傅明世隐……”
“我可没认你这个徒弟。”
明世隐不屑,奕心习以平常,杨玄忽然对明世隐高看一眼说道,“明公子请。”
转过门口凭栏,正面对着前厅,左右各有边房倒座房若干。
杨玄领他们穿过前厅,往内院走来,正面是正房大堂,左偏院为西厢房,右偏院为东厢房。
大堂坐定,几个丫鬟端茶倒水,摆上水果糕点。
一阵寒暄过后,明世隐无心他们所讨论的陈年旧时,就告退出门跟随丫鬟往西厢房来。
院落瓦墙巍巍,庭内花草木石摆出别样精致,脚下青砖铺道平稳厚实,西厢房有两进院落,前边是家眷男丁居所,后边地方稍小些。院落中央有片鱼池,潇潇竹木围岸,长亭廊道十分雅致,廊道后边是三间房舍,左右两居为客房,中间是茶室,木门平开能看到案上茶台碗具。
明世隐瞧得入神,精致的庭院比起云梦鬼谷简直云泥之别。
一声清脆悠扬琴音将明世隐从眼前别致景色中唤醒,弦音清新流畅,节奏活泼轻快,仿佛能在这冬日里驱散风雪,迎来万物复苏。琴音缭缭,明世隐不知觉听得入神。
“公子,前边右间房舍就是公子的居所,我先进去替公子打扫收拾一下。”
丫鬟开口说话,神游天外的明世隐忽然开口说道,“等等。”
丫鬟停下脚步,明世隐望向隔院楼阁,依稀红光摇曳,询问道,“那边是何处,又是谁在弹琴?”
“那是红月阁,想必是我们家三小姐在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