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传来消息,经过长期的蛰伏,晋阳太守,唐国公李渊起兵了,在杨广的印象中,这个似乎和谶语相符的表哥一直在病中,一直在为帝国的荣耀与突厥人缠斗。而在自已的帝国风雨飘摇之际,他尽然反了。
秋雨淋淋,李渊贮立了在雨中,仰望着苍穹,乌云密布的天空,让人一丝想不起太阳的样子,那曾经生机盎然的万物有多少却在因这风雨挣扎在生死之中,他想起了自己心亡妻。
“阿惠儿,你渴望的时机到了,到了呀,你,你却不身在何处。”
风雨中,他喃喃自语,想起自己的阿惠儿与自己随帝征伐高丽时的长谈。
“阿渊,一切天机的把握在于形与势二字的掌控上,臣妾虽一介女流,却深知天命,杨广好大喜功,为一已之私,肆意耗废国力,如今天下已有大乱之势,但臣妾劝夫君莫要轻举妄动,继续以萎靡不振之势示于当世。”
窦惠温柔的望着自已的夫君,语气坚定的说道。
“如今天下乱相已现,杨广却因谶语一事屡次相试于我,我等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李浑的死让我寝食难安,夫人难道我们真的要反吗,一无良将,二无重兵,却又如何行的大事。”
李渊愁眉苦脸的说道,他有雄心,却也懂得量力而行,满面的阿婆纹写满了他在自己岁月里对当下时局的计较。天才与疯子的区别就在于前者的知于行道于术符合天意的形与势,而后者却把自己的主观当作天,活在自己的满天幻想,自己的傲慢与偏见之中。
“夫君乃天命所归,那所谓的谶语乃臣妾所作,其意原指李密,却也害了李浑一家,那是意外之事,李浑虽身居高位,却是浑浊之人,而蒲山公李密却是有才无运之人,此人和杨素一家走的亲近,杨素素有魏武之志,他见李密便存当年魏武汉昭烈煮酒论英雄之感,臣妾观李密此人有诸葛武侯之能,长于天下的谋划,却无蜀昭烈帝的容人之量,本朝基石将因其倾踏,到时夫君可立时起兵。”
窦惠说道
“若真如夫人所言,李密势大,我若起兵,却又如何与之相敌。”
李渊问道。
“本朝兴起于关陇之地,数代君主以此为基灭齐平陈,其实根基并不稳固,两地之民皆有怀念故国之意,臣妾细揣杨广为人,一生之兴在于江南,天下将倾之时,必会回到他年轻时长居的扬州,故而谶语中臣妾写了皇后绕扬州,而李密虽世袭公卿,却家道中落,与贫民无异,陇西已无根基,天下大乱,他必会集结新兴之力剑指东都洛阳,且洛阳有洛口粮仓,掠之可为军粮,用之可搅获人心,但此人却迷恋于天家的诛心之术,太过明白,反无容人之量,如诸葛武侯,自身才能太过突出,却瞧不上身边的任何人,在他眼里只有异己者和因己成事者,此人杀伐果决,太过迷恋自身,不信任何人,稍有危及自身者,他必会除之,却会寒了众人之心,他是外慈里恶,表善内狠之人,仁溢于表,却未溶心之人,故尔必将失败,于夫君作了嫁衣。而夫君陇西出身,甚有根基,到时夫君可立刻起兵,切莫迟疑,剑指长安,收拢关陇贵族,休养生息,平定众寇,坐拥天下。”
窦惠说道
“可是惠儿,为夫精于政事,却拙于军事,到时如何与天下群雄逐鹿,夫到是天纵之才,可惜夫人这身子。”
李渊问道
“夫君可贵之处便是这安命守时了,夫君太过高抬妾身了,即便妾身有此之能,却也是一介女流,难以服众,且妾身体弱,命将朝不保夕,夫君莫要难过,人皆有一死,二子世民,有汉高祖的容人之量,帝王之术,又有留侯的谋划,淮阴侯韩信的军事之能,长子建成老成持众,有萧和之才,夫君坐镇长安,外事可仗世民,内事可靠建成,天下必定。”
窦惠笑道
“倘若天下安定,二子相争,又当如何呢?”
李渊问道
“哎,天家都难逃自相缠杀,煮豆燃箕之命呀,到时只能能者居之了,夫君只有委屈求才,顺应天命,可得天年,毕竟,你是他们的父亲。”
李渊想到此处,便叫人唤来自己的二子李世民,言道
“世民,你母临终之时,曾书信一封,嘱我待时机成熟之时交付予你。”
言罢,从怀中取出信件交于二子,闻听先母留书,李世民内心激动,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的剥开坚硬的腊封,恭敬的将信件打开,仔细观看
世民吾子,见字如母,母幼时居于舅父之家,舅父周武帝待母如女,甚是怜惜,只惜天妒英才,舅父早逝,杨坚篡位,改周为隋,灭前朝宗室满门,母当时哭泣恨不能为男儿,替舅父扭转乾坤,当时母立下宏愿,若杨氏不仁,失德于天下,必有后世儿郎将其颠复,今主上失德,虽功比秦皇汉武,却行如商纣,母生四子,唯汝天纵英才,汝气势恢宏,又心细如发,与母之性最是相似,汝见信之时,母已不在人世,彼时帝已居于扬州,李密或已兵至洛阳,望汝遵顺母命,以起兵勤王之名反隋,兵下关中之地,占据长安,号令群雄,你素有兵略,母望留你父兄留守关中,修明政治,积蓄后备,由汝领兵征伐四方,平定天下,大事若成,余下之事,汝自行斟酌。天命在汝,母能奈何,天命不在汝,母又能奈何,望汝儿珍惜年华,不复上苍,了母之愿,结束百年乱世,还华夏盛世,母就此绝笔。
“母亲。”
李世民读罢恸然痛哭,良久,便跪下说道
“吾母旷世伟人,所料之事,半分不差,天下之势,如滔滔巨流,若不顺势而为,必被其淹没,大人此番召儿前来,必与此事有所计较。”
“你母说你能比汉高,智比淮阴,你倒说说看,如今该当如何行事,为父又有那些所忧之事,又当如何化解。”
李渊问道
“大人所忧者有三,一者征兵问题,晋阳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名为大人部下,实为皇帝所派的眼线,按大隋律,地方郡守不得私自征兵,否则以造反而论,,二者突厥之祸,若不消除,大兵东进之时,太原不稳,三者我等家属皆在东都。”
李世民说道
“那么你说说看,又该如何化解。”
李渊问道
“大人,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四个字可以将其化解。”
李世民说道
“哦,那四个字?”
李渊问道
“侍机而动。”
李世民说道
“哦,你详细说来。”
李渊问道
“近来马邑郡刘武周杀死郡守王仁恭,与东突厥结盟,攻占汾阳宫,此宫处于大人辖区,大人可借此由征兵,并伺机除掉王威高君雅。”
李世民看着陷入沉思的父亲继续说道
“随后可借征伐之事征招兄长与元吉以及妹夫紫绍,将家属混入其中。”
“嗯,这个容易,那么突厥呢?”
李渊继续问道
“眼下深秋时节,按贯例突厥必将在冬季前来掠夺财物及食粮,可散布谣言,诱其提前攻打,借通敌之罪除掉王,高二人,大人可派刘士龙,武士彟二人监视及稳住王,高二人,待征兵结束,便可对二人动手。随后可设计击退突厥,放纵其掠夺财物,满足其需求,以金银与其结盟,解除后顾之忧,随后兵发长安。”
看着才十八岁儿子英俊的脸庞,李渊又一次想起亡妻,心中不禁一阵凄凉,随后又甚感欣慰,妻子所料不错,儿子如此优秀,完全继承了妻子的聪惠,深谙人情事故,对局势分析的有章有度,条理清淅,看来大事可成。
“起事之事风险及大,一家子的性命就全系在你身上了,你要谨慎行事,明日我便下令征兵,你设法将家属接来太原。”
李渊说道
“天下大乱,母亲和大人有命,扫除天下,还世间太平,儿必当遵从二位大人之意,遏尽全力,成就大事。”
夜更深了,更暗了,却临近了黎明,李世民看着美丽淑惠的妻子,报以温柔的笑容,将其揽入怀中,柔声说道
“明月,为何一夜没有睡意,似有心事。”
“要起事了吗?”
长孙明月问道,很是随意,似乎是寻常的家事。
“嗯,怕吗?”
李世民爱怜的抚着妻子傲人的容颜,在唇间轻轻一吻,笑问道。
“不怕,夫君心怀大志,妾身欣尉还来不及呢,怎会害怕,长兄多次劝说夫君起事,妾身也认为为时尚早,如今妾身也想时机到了。”
长孙明月将头埋入丈夫怀中,轻声说道
“哦,明月儿,为何如此说来?”
他知道妻子出身高门,见识非凡
“前些时,妾身接到表姐王娥的书信了。”
长孙明月说道
“哦,表姐说些什么。”
李世民问道,他知道妻子自幼便和这位美丽的表姐交好,妻子仰慕萧皇后,时常借机探听萧后的消息。
“皇帝不准大臣言论任何国事了,萧后也不劝谏了,姐姐说萧后只让她们尽心侍候皇帝,让他开心,快乐,忘记所有的烦恼,萧后也很无奈,她很想做一代贤后的,却要做亡国之后了,皇帝似乎要放弃了,放纵声乐,姐姐也常和大臣家属往来,他们不喜欢李密,天下所谓的群雄他们都不喜欢,因为都不是他们的人,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们不想和皇帝一起去死,却又不知该投靠谁?”
母亲真是了不起,李世民暗自想到,起事之所以艰难,往往在于皇帝手中大臣的军事能力,他们因自已的富贵和荣光和新兴势力拼死相博,皇帝的独断专行,掩耳盗铃,放纵声乐之举已让他们失望之极,他们想要一世以及后世的永远的荣华,虽然眼下群雄并起,声势浩大,但财富以及大量耕地尽在这些高门之手,只要遵寻母命,拿下关中,收拢这些和自家同为门阀的世家,剿灭天下群雄并非难事。当皇帝最亲近的人都心生异志,那就不叫谋反了。大家都想着做所谓不道德的事,那么就难言道德,而是顺应人心了。
“可是韵妹妹怎么刅,你反她的父亲,她又该如何?”
长孙明月眨着美丽的眼睛忽然说道
“哎,为夫忙于起事,无瑕顾及她了,你,你多陪陪她,能瞒就瞒吧,实在瞒不住,你多开解开解,她会理解的。”
倾城的杨韵是李世民心头的明月光,那是他从小因为爱想要娶的女人,他不想她难过,他怕面对她,他不敢面对此幽怨而美丽的眼睛。也许那一天终会来到,但迟一天便迟一天吧。爱让人的高情商高智商无法施展,让人一筹莫展,因为爱本身便是莫名,没有逻辑性的,它控制了你的心,灵魂,肉身,你的一切。
“嗯”
长孙明月轻声应道,心有一丝莫明的震痛,却是一瞬尔逝,转尔是主人强制的欢乐,世民天纵之才,英俊威武,做为嫡妻,得夫如此夫复何求,我将和你永运战斗在一起,不仅是你的妻子,也是你最初和最后的战友,直至生命的终点。无论后世的史书你为帝为匪,我永远是你唯一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