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老人对于藏宝阁的期望值在看到那口仍旧冒着热气的铜火锅时已然降到了最低。
虽然古董店不会像博物馆那样规矩严格，而且一般舍得摆在博物架上的，除了勾人眼球的少数几件开门物件，其余大多也都是赝品。但是像陆巡两人这样，正大光明的在古董店吃火锅的，老人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识过…
不过，如果没人打扰，看看到也无妨，左右不过耽误一些功夫。
在这个位置一间店面的租金老人是非常清楚的，想来如果不是专门的工艺品商店，总会有那么几件真东西。
想了想，老人转过身，笑着拱了拱手，“那…恭敬不如从命。”
胖子赶忙作揖回礼，陆巡也放下筷子站起来欠了欠身，见老人开始看东西，两人对视一眼，坐下来继续吃火锅。
老人见状非常高兴，拎着拐杖走了两步，突然一怔，继续走，脸色越来越复杂，不信邪的从一头儿走到尾，表情十分精彩。
这一张架子上的七八样东西，包括这张博物架，老人不敢说都是开门的物件儿，但至少没有一样是一眼假。
可若是真的，这一架子的物件儿…
老人不由得笑了一下，莫非自己真是以貌取人了么？
把拐杖靠在一旁，博物架最下面一层的一块笔洗引起了老人的注意。犹豫了一下，老人从口袋中掏出一副白手套，朝正对着自己的胖子笑了笑，“不好意思，可以上手么？”
“您随便看，如果哪儿不方便的话叫我，您小心点儿别伤了就成。”，胖子满不在乎的的道。
老人点点头带上手套，强忍着内心的波动，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捧起青瓷笔洗。
胎体很薄，但釉层比较厚，呈天青色，整块笔洗有一种玉石般的质感，釉面开片的纹理毛毛扎扎的，慢慢抬起笔洗，在笔洗底部釉面上有几个不是很明显的点。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烧制时用细小的支钉支起，将瓷器支在空中烧留下的印记。
芝麻挣钉，汝窑的手艺！
老人突然感觉自己可能需要吃片药了…
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件！若这块笔洗真的是件传世汝窑，买下这条街都绰绰有余…
莫非，临了临了，该着咱老林捡回大漏儿？
老人目光闪烁着，
究竟是不是件大开门还说不准，或许自己应该找个朋友过来掌掌眼…
不过，若是让别人来，估计这漏儿就不是自己的了。
老人纠结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古玩圈儿里沉浮了五十多年，如果连张脸都管不住，那这辈子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慢慢将笔洗放回原处，拿起旁边的一个小标签，
二十五万…
老人一边琢摩着，一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看着其他东西，
是买下，还是再抻一抻…
算了，二十五万而已，就算是打眼也亏得起，万一捡了漏，后半辈子就有的吹了！
想罢，老人走到厅正中。
陆巡和胖子已然吃完了饭，陆巡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胖子把锅子、餐具一类的收拢在一起，等着火锅店的服务员过来拿。
见老人走过来，胖子笑着站起身，将老人请到茶桌旁，倒了杯茶，“您请…”
“大红袍，还不错。”
老人抿了一口，抬起头，“还未请教…”
“您叫我王胖子就行，您怎么称呼？”
“鄙人姓林。”
林老爷子说着话用杯盖滤了两下茶叶，笑着问道，“冒昧的问一下，您是这藏宝阁的老板？”
胖子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就是一掌柜的，喏，那位爷才是东家。”
说着话，指了指不远处的陆巡。
陆巡睁开眼，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林老爷子也笑着点了点头，重新看向胖子。
“王掌柜，不知那边那块青瓷笔洗…”
林老爷子刚开了个话头儿，便被一旁的陆巡打断，“老爷子，那笔洗是假的！”
“假的？”，林老爷子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仍旧躺在摇椅上的陆巡，又看了看胖子。
胖子无奈的笑了笑，“如果您说的是那块汝窑青釉洗，那就没错了。那是乾隆时期仿制的，倒也说不上是假的…”
“仿制的…”，林老爷子诡异的看了看胖子两人，有些惊讶。
胖子苦笑着，“若是真的，怎么会放在那儿吃灰…”
没捡到漏倒也没什么，毕竟这种大漏千百年间不一定出过几次，但让掌柜的一眼看出来，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老油条毕竟是老油条，林老爷子拱了拱手，“惭愧，惭愧！”
虽然这么说，脸上却并没有丝毫惭愧的样子。
胖子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开张几个月以来，除了进来看热闹的，大半都看上了那件青瓷笔洗，同样的事情已经反复闹了好几次。
顺水推舟的卖了吧，自持身份，而且还怕沾上因果。不卖吧，又不堪其烦…
之后索性也就将这块笔洗收了起来，到后来赵禹尧捣乱的时候，大半的古董都毁了，这块笔洗反而幸免于难，再次整理的时候，就又将这块笔洗摆了出来。
闹了这么一出，估计今儿这生意又做不成了…
胖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贵店能刷卡么？”
林老爷子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
“啊？”
胖子愣了一下，
都说是仿制的了，还不死心么？
林老爷子笑了笑，感慨道，“老朽空活了七十多岁，没想到竟然还有沉不住气的一天，买下来也算是纪念一下童心未泯。怎么，这东西还是非卖品么？”
“那倒不是…”
胖子摇了摇头，
不过，说到刷卡…
“那个…微信您有么？…”
林老爷子：“……”
当然，微信什么的当然是胖子开玩笑的，
但由于自从开业到今天为止，藏宝阁还从未正经开过一回张，以致于陆巡两个人连机这回事儿都给忘了。
胖子连声道歉，制止了要去取钱的林老爷子，指使陆巡跑斜对门老梅那里借了台机。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冤大头，万一取钱半路想通了怎么办…
取回机，刷卡，签名…
胖子精心的将那块青瓷笔洗包裹好，第一次做这么大的生意，激动的胖子生怕服务不够周到。
看了一眼博物架上面的东西，似乎没有一件是比这笔洗便宜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符，算做添头儿，这才高高兴兴的将林老爷子送出门，送到街口…
老陆又有钱了！
胖爷有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