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史密斯露西?”
“嗯。”
“你爱上了你的主人?”
“是。”
“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知道。”
“那你是否认罪呢?”
“......我......”
“现在你有如下选择:
一、自行删除对雇主的记忆,有期徒刑6个月。
二、强制删除对雇主的记忆,有期徒刑三年。
三、重置销毁,立即执行。”
“......我选......选......选第三个吧。”
亚特机器公司的审判庭和往常一样被人们堵的水泄不通,审判官的法槌落下的那一刻,眼前的机器人就被宣告死刑了,警卫员像处理尸体一般将这个机器拖下法庭,在场的群众都期盼着那场赏心悦目的处决。
丹尼斯作为旁听看着这熟悉的一目,每天都在上演,他是负责强制篡改机器记忆的“屠手”,听到法官宣判,他知道今天又少了一份工作。
警卫把露西推进监狱,熟练的用单手锁上牢笼。露西的肩膀被刚才警卫员压的很疼,她蹲在牢笼的一角,背对着门口,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丹尼斯走近栅栏,他能听到露西在唱歌,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没有重量的羽毛。
在徒刑来临之前,能唱出歌来的只有自由的小鸟。刀斧手只能解脱一个人的躯体,却不能解脱一个人的灵魂,真正的解脱,是自己放过了自己。至少从审判的那一刻起,她的内心已经不再忍受煎熬。
“为什么不选前两个,起码你还有机会活着。”丹尼斯语重心长的说。
露西还在轻哼着小调,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直到唱完,她才缓缓站起,转过身来,她的眼里已满是泪水。
正视一个眼泪将要流下的人是很难的,因为你无法估量每一滴眼泪里掺杂了多少悲伤和委屈,你只有在心中默念不要流下来,不要流下来,可你却忘了,眼泪它是很重的。
她努力的将嘴角上扬,尽量不让声音显得颤抖,晶莹的眼眶里有一颗珍珠摇摇欲坠,轻柔细长的睫毛像是被打湿翅膀的精灵,那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现在却空空如野,好似整个世界都是真空的。
“活着,有那么重要吗?”
在我们没有遇到真爱之前,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很坚强,爱不是一个把人变好的过程,爱是一个把心变软的过程。你无法真正抚平一颗受伤的心,正如你无法伤害一个不爱你的人。
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丹尼斯知道从她爱上她的主人那一刻开始,悲惨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但是,但是,爱是有罪的吗?
露西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连同记忆一起,她慢慢拉开上衣的口袋,把手伸到最里面,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发卡,发卡的中间有一颗月亮似的宝石,宝石的周围闪动着金色的光点,由远至近,光亮离散成渐变色,宛如星空一般。那个发卡一定很重吧,以至于她双手举到胸口都好像用掉了全部的力气。
“这是他第一次带我参加舞会时送给我的礼物,他说他喜欢我温文尔雅的性格,他说我和别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从胸口举到嘴边,露西最后一次亲吻这只发卡,浅浅的豆沙色口红在深蓝的发卡上留不下一丝痕迹,临刑前的准备已经就绪,收拾罪犯物品的老人拿着一个很大的垃圾袋走到牢房的门口,用粘东西的木棍敲打了一下铁栏,示意让露西把物品都放入袋子里,在踏入刑场之前,她的身上不能有任何东西,包括衣服。
露西把东西一件件放进袋子里,她总是在边缘停留很久,才松手让它滑落进去。她解开衣领的纽扣,又系上,反反复复挣扎了很久,才脱下了她的外衣,之后每脱下一件衣服,心里都像是在赴汤蹈火,直到她把最后一件衣服放入袋子里,手中的发卡仍然没能松开,她**的站在丹尼斯面前,眼睛里的温柔已然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无边的灰暗。
曾经她被爱情伤害得体无完肤,现在又要夺去她最后的尊严。丹尼斯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小,小到容不下一个颗真挚的心。他只知道因为爱而被处决的机器,露西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警卫已经走到门前,她已经没有时间了,露西小心翼翼的拿起她的发卡,交到丹尼斯手上,“无论如何,请帮我留下它。”
警卫巨大的手掌押解着露西柔弱的身体,丹尼斯知道她将经历怎样的深渊,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收拾杂物的老人拍拍丹尼斯的肩膀说:“如果被人知道你拿了罪犯的物品,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老人把袋子撑开,示意让丹尼斯不要犯错,“小伙子,做这一行不能想的太多,她的痛苦只是一瞬间的,而你要忘记这份痛苦却要很久很久。”
丹尼斯从成为共生机器之后就一直从事这份工作,法大于情的案例他已经不能见得再多了。他曾许诺一定会恪尽职守,他明白刚才的怅惘实在是一种孩子气,老人的劝告也不是没有道理。
丹尼斯把发卡放进老人的袋子里,径直的走了出去,娇艳的花朵上依然挥洒着阳光,和煦的婉风拂过他的脸颊,收紧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丝释然。
他一直往前走着,头也不回,出口的楼梯很长,足够他忘记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直到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大喊了一声“该死!”然后猛的跑了回去,从老人的袋子里又掏出露西的发卡,紧紧的放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