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韬带着四个牛兄弟以及侄儿张舆在厨房准备菜肴的时候,庭院中张祎正在不停地指挥着下人准备着祭祖的物品。此番祭祖,父亲张华是主祭人,而他则是分祭。
这也便意味着,这次宗庙祭祀会确立他作为广武侯世子的身份。虽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作为张府长子,广武侯世子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但是毕竟没有告知于宗庙。只要没告知于宗庙,没在列祖列宗面前许下承诺,那就意味着还会有意外。
从古到今,家长偏爱幼子的事情数不胜数,近世便有刘表、袁绍之流。甚至为了幼子而将大好基业葬送。
上到天子,下至庶民,只要没有确立继承人,小辈相互争斗的事情就不会停止。
想当初魏武帝曹操由于偏爱曹植,总是在曹植曹丕之间摇摆不定,导致储位继承人迟迟不定。不但让曹丕曹植兄弟不睦,哪怕在整个曹魏之世,防范同姓诸侯王也成了方针国策。
这也是为何司马氏篡魏的时候,同姓诸侯王束手待毙的根源。
当然,张府三兄弟中,张祎已经成家立业,且有了儿子张舆继承香火。张韪深谙孝悌之道,对兄长毕恭毕敬,毕竟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再加上他生性淡薄,也从来不曾有过夺嫡的念头。而张韬年纪尚幼,根本无法承担起家族的重担。所以熟读史书的张华,在封侯当年便决定将张祎立为继承人,这也是出于家族和谐的考虑。
当在宗庙中确定他的继承人身份后,只要他不犯大的错误,哪怕是作为家主的张华,也无法剥夺张祎世子的身份。这也是父与子在博弈中各自所享受的权利与义务。
此时此刻,张府上下人等好像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然而不论是谁,无一例外的都被香气所吸引。尤其是刘氏正在后院正对着众多妇人分发任务,闻到香气后,不由问道:“今日是谁在厨房准备早膳?”
“莫非是小公子?”其中一名贴身婢女名叫芳绡,想起近几日张韬的动静,此时见到主母提起,不由回应道。
“小郎么?”刘氏皱着眉头,疑惑道,“你去厨房看看是何情形,回头禀报于我。”
她知道小儿子最近四处遛逛,尤其是这两天,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厨房之内。想起张管家禀报,说什么小公子将厨房的墙壁拆了个洞,且在厨房中重新砌成了一口新灶,不由喃喃道:“莫非小郎真的要做出什么美味佳肴不成?”
这几天她一直担心张韬任性妄为,又不好苛责于他。此情此景,内心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她心里,儿子以后有出息最好。若是没有什么过人才能,那就希望他一辈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最怕的便是儿子从小骄纵,长大以后不知天高地厚。
毕竟作为已故曹魏中书监刘放的女儿、当代中书令张华的夫人,她这一生所见过的**实在太多。也见识了太多纨绔子弟的任性妄为导致家族破灭。
可是想着幼子出生时的状况,以及这些年来时时刻刻被人称为“愚痴”的情形,她又无法如同当初教育张祎张韪兄弟二人时那般严厉。
妇人一旦年纪大了,就会极度偏爱少子。明知道这般做于少子有害无益,然而却贪恋于少子的一颦一笑。
她在内心叹了口气,只希望自己故去之前能够看少子成家。这也是她对少子为数不多的奢望了。
不多时,芳绡便去而复返,快步地走到刘氏身边。
“如何?”
“小公子他……他……”芳绡像是见识到什么了不得事情,期期艾艾中却是笑意尽显。
“你这小妮子,让你去厨房走一趟,如何便连话也不利索了?”刘氏见状不由责怪道,只是却对厨房中发生的事情更加好奇。
“小公子让奴婢回禀主母,待会开饭后一切便可见分晓。”
“居然还对阿母隐瞒起来了。既然如何,我倒要看看他要做什么。”刘氏忍不住啼笑皆非,只觉得自家小儿子做事荒唐至极,哪有故意隐瞒自己母亲的道理。
也难怪他从小被人称为愚,做事太不靠谱了。
辰时很快就到了,天气隐晦了许久,也难得在今日明媚了起来。由于事务繁多,今日用膳时刻反而比往日早上些许。
张华等人坐在正堂之内,便见到下人鱼贯而入,将数十味菜肴放在案几之上——此时与后世不同,乃是分案而食,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个小桌子,张华作为一家之主,当然享有优先权。
看到面前造型不一、颜色各异的菜肴,张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何物?”
张烈站在他身后,轻声道:“此乃小公子亲自下厨制作的菜肴,想要献给家主品尝,说是一尽人子之道。”
“韬儿么?传他进来。”
“这道菜叫何名?”张华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肘子”放入口中,只觉得一阵软糯,肉烂胶粘,毫无油腻之感。他见到儿子施施然走到自己身边,不由指着盘中之肉问道。
“回父亲大人,这道菜叫做‘红烧肘子’。”为了讨得父亲的认同,张韬可谓是出浑身解数。这道“红烧肘子”别人可以拿起来啃,父亲堂堂广武侯,却需要顾及形象,所以他便将之去骨之后切成数十块细肉。
“何谓‘红烧’?”
“这是菜肴上的一种做法,以‘炖’为主,出锅后用调料上色,看上去如同在大火里烧焦一般,是谓‘红烧’。”
“那这道菜又叫什么?”好奇之下,张华又尝了一下另外一种肉中带骨的菜肴,只觉得入口辛辣,肉香骨脆,一股奇怪的味道直透喉咙,而后回味无穷。
“这道菜叫做‘丁香排骨’。”张韬指着菜肴,侃侃而谈。
他接下来在张华的询问下,又介绍了“糖醋鲤鱼”、“宫保鸡丁”、“菘菜扣肉”等菜的特点与制作过程,听的张华频频点头。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着,张祎坐在左边席上,见到幼弟在父亲面前纠缠不清,心中不由有些气闷。等到张韬一一将菜肴介绍完毕,张华道:“为父已经尝过了,将这些传下去予诸位尝尝。”
“父亲不妨多吃一些,孩儿已经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他回头看向张大牛,大牛会意,不多时便有下人开始上起菜来。
这一顿酒足饭饱,众人虽不是风卷残云,也算得上是狼吞虎咽。张韬看着众人形象,不由志满意足。却在此时,张华看着他,淡淡道:“申时三刻开始祭祖,到时候你也过去吧。”
众人听后,不由惊讶地看向张韬,眼神之中纷纷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