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虽然极为敬佩石生，但当石生提出要与他一起合作时，他有些犹豫了。
几十年来，他一点一滴的积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声望。
他不停的收集药材、研究方剂学、医治病人……所有的这一切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活着的方式。
家中的每一份药材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寄托着他的情感。
他熟悉每一种药材所放的位置，他不用看贴在小抽屉上面的标签，就能很快的找到他想要的药材。他甚至可以闭上眼睛，仅凭嗅觉就可以准确的辨认出各种药材。他还可以不用称，只需随手一抓，就可以精准的配制出比例恰当的一服药来。
这都是他几十年来训练的结果。
作为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来说，你要让他改变这一切，放弃这一切，实在是太艰难了。
他对石生说道：“嗯，那个，石大夫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医法奇特，让老夫大开眼界啊。老夫虽行医数十载，医人无数，却不敢望其项背啊。能得到石大夫的邀请，实在是老夫的荣幸啊，只是，我已经老了，并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只想守着这个烂摊子，靠着一点虚名，度过残年，恕老夫不能答应石大夫的邀请。”
石生听后难免有些失望，但他却非常能够理解柳大夫的想法，这是老人对自己挚爱一生的事业的虔诚和最后的守望。
他从心底里更加敬重眼前的这位老医生，他是有坚守、有操守的。
但是怎么办呢？难道就此错过一个难得的中医学人才吗？
从感情上来说，石生确实能够理解柳大夫，但是从医馆的发展和整个医学事业的传承和发展来说，他还是希望柳大夫能够出山，在他的有生之年，把他的平生所学变成巨大的价值，变成社会的财富。
柳大夫虽然已经将他的方剂学编出了小册子，送给了石生，但是方剂学真正的精髓和要义，是不可能通过那个小册子掌握的，他需要他的言传身教。
柳大夫本人可能没有意识到他对整个中医学的发展所起的重要作用，没有意识到他存在的真正意义。他只是从本我的角度出发，结合他这些年来的经历和目前的现状作出的判断，而这个判断，是存在很大的问题的。
石生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柳大夫意识到自己的真正价值，认识到自己的选择是不恰当的。
他连忙接过柳大夫的药篮子，和柳大夫一起把新买的药材分类晾晒，在一起劳动的过程当中，他对柳大夫说道：“我非常理解柳大夫的想法，同时也非常敬佩你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我需要向你学习的，实在是太多了。”
柳大夫用他那布满老茧的双手翻弄着药材，无奈的笑了笑，“说来惭愧，老夫起先并没有从医的打算，年轻时，我一直幻想着能够走科举取士这条路，但后来我才发现，那是一条异常艰辛的路，是一条我走不通的路。就这样，我彻底放弃了科举之路。
说实话，后来从医并不是因为热爱，而是为生活所迫，石大夫不会觉得我很好笑吧？但事实就是这样。但是当我用心钻进去以后，我才发现，这才是我真正的兴趣所在，这才是我一生的事业，所以我才一直坚持到现在。”
真是一个实诚的老头！他的这种实诚，体现在他整个从医的过程中，也体现在他对方剂学的研究过程中。
其实，石生当年选择上医学院，也不并完全是出于爱好。他当年高考的分数，实在无法选择上更好的大学了。
人生的路，往往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感谢柳大夫对医疗事业的执著，否则的话，我不可能跟你学到那么多的医学知识。只是，我对柳大夫的方剂学还知之甚少，最多只是学了些皮毛而已。要是能够朝夕聆听柳大夫的教诲，那该有多好啊。”石生说道。
柳联成摇了摇头，说道：“老夫虽然研究了几十年方剂学，但比起石大夫来，我实在是感到惭愧啊。老夫一直非常的好奇，石大夫的那些奇怪的药物和医疗器具是如何制成的呢？”
关于这些，石生不好跟他解释，只好随口扯道：“这是我老家的一个亲戚为我提供的，他有一个经商的好朋友，经常往返于神圣罗马帝国与西番之间，每次都要带回很多的药品和医疗器具。”
他有意把距离扯远一些，反正远在天边，也没人去过。就是郑和先生多次下西洋，也未曾到过那么遥远的地方。
柳联成捻着花白的胡须，神情十分专注，就仿佛在听神话故事一般。“啊～难怪啊，我们的医疗水平和人家差得实在是太远啦。”他不禁感慨道。
那是，中间隔着好几百年的差距呢。
石生有意无意的说道：“不过嘛，我们可以努力缩小这种差距的。其实，我们的医疗方式也有它独特的优势和魅力。只要我们推陈出新，师人长技，我们也可以做得很好的。
就比如说很多的药品，我们同样可以做成他们的样子，这样使用起来岂不是更方便一些？但要做到这些，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它需要大家通力合作，博采众长。唉，只可惜我空有一腔热情，却是独自一人，举步维艰呐。”
柳联成听后，两只浑浊的眼睛顿时发出了光芒，他急切的问道：“如有人愿意与石大夫合作，石大夫可有把握做到你刚才所说的那些？”
呃，这老头子开始上道啦。
石生心里大为高兴，连忙说道：“如果有经验丰富的医生与我合作，我还是很有把握做到的。”
柳联成开始动摇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辛苦了一辈子，虽然取得一些成就，但却没有更长远的打算。若能使大明王朝的医疗事业取得长足发展，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的。
“若是这般，老夫愿到贵医馆效犬马之力！”他语气十分坚定的说道。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