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都市小说 > 心随花开 > 第14章 尊师重教
    14、尊师重教

    “程老师,程老师!”程庸上完课收拾教学用书刚出教室门。纪云在后边叫他。程庸回转身问道:“纪云,有事嘛?”

    “我爸叫你今天中午到我家吃饭!”纪云怯生生地说。

    “你爸有什么事吗?”程庸有点愕然。

    “不知道,我爸就叫你去吃饭。”她脸红红的,显然鼓足了勇气,几绺头发汗湿了,粘在一起,两条小辫子松散。

    “没事吃什么饭,有点莫名奇妙。”程庸心里寻思着,还是去看看吧。“吃饭就不了,中午我到你家去看看。”

    “不嘛,老师你还是去我家吃饭吧。我爸说的,要不然我爸会骂我的。”纪云态度坚决,看来不去还真的不行。

    “好吧,老师答应你。”程庸得准备下节课,只得暂时答应。

    “真的,老师可不能撒谎啊!”小女孩一听,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跑开,两个小辫子一上一下跳动。

    到底有什么事?还是别瞎猜,到时自然知道。

    “程庸,今天中午到大明家吃饭。”就听高初飞在叫程庸。

    “高校长有什么事嘛?怎么叫吃饭?”程庸趁机打破这闷葫芦。

    “他家孩子叫纪云,在你班上,叫你吃餐饭,感谢一下。”高初飞清描淡写地说道。

    “你去吧,我中午还想把那几个孩子辅导一下。”中午时间太宝贵了。

    “还是去吧,莫让他来了,你不去,他会当面骂人的。”高初飞谈起纪大明的一段趣事。

    大明个子不高,壮实,长像猥琐,木讷,但心实诚。那年头大成乡青壮年人出门做生意,一般都选择农闲季节,挑上一担竹席出门兜售。多数人漫天要价,能多赚点是点,用乡下的话说:谁还怕钱扎手。人无廉耻百事事可为,更有黑心人,让买主把竹席强行捆绑放在锅内,加水撒盐煮上半天,可想而知最好的竹席也烂了。品行如此低劣,不但砸了竹席品牌,而且使本地人形象大受影响,造成信任危机。

    可大明却是个另类。他要价不高,有点赚头就脱手,用他的话说就是赚点工夫钱。一次他在街头卖竹席,一位老者,挑了竹席。言语交流不畅,老者问价,他便举起右手晃动了三下,意即竹席15元。老者把150元钱递给他走人。木讷之人招揽生意没在意,随手放在胸前的破包内。等到没了顾客,他突然意识到刚才老人钱付多了,可人早没影了。他异常内疚,甚至有点瞧不起自己,欺骗一位老人,实在有违良心。于是在原地等了三天,可就是没等到老人。

    这太伤阴骘了,有补救的法子嘛?向神忏悔吧。幸好门前有座土地庙,大明买齐香烛、黄表纸等拜神之物,跪在庙前忏悔一番。火光晃动,映着土地老人慈祥的面容,才心安理得地离开。

    如此做法,在物欲横流的时代,确实可笑。不过如果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底线,也许纷繁复杂的世界就简单多了。

    鉴于他家条件不好,所以他请吃饭,高初飞总百般婉拒。去年年关,他再次发出邀请,依然未得到肯定答复。他嗔怒了,站在校门口高声谩骂:“叫你们吃饭,也不是叫你们做事。不去是嫌我家脏,是不是?我家人一年吃到头,也没灾没病的,你们吃一次就毒死了。”

    “不是这个意思。”高初飞有点哭笑不得,怎么解释呢,有这样请客之道嘛!

    “我知道嫌我穷,没好招待。过年杀了猪,除了郎舅无好亲,除了猪肉无大荤,有肉还抵不了三牲啊。酒也有,前天叉了一个足两斤重的鳖,卖的钱够你们喝的。”说着他话也软下来了,有点哀求的味道。“孩子都读四年级了,老师们还不知我家门朝哪开,没捧过碗底,成了大笑话。今天管么样都得去,就算给个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高初飞与许家金一合计,去!而且全体老师都得去,给足大明面子。

    那天大明一家热情接待全体老师,设了个全猪宴。什么皮打皮,皮包皮……吃来大快朵颐。酒极平常,但在主人热情加温下,提高了品质。众人敞开量来者不拒,席中谁最多,自然数大明,从寡言寡语到多言多语,再到豪言壮语,最后是不言不语。王玄标、许家金醉倒,宾主尽欢。“酒逢知己千杯少”,举杯推盏酩酊大醉,倒也酣畅淋漓。

    程庸一听,看来不去还真不行。赶紧把准备中午辅导的孩子安排好。到大明家才知道,原来家中有木匠干活。

    “程老师,你莫怪,没来过。今天刚好有人做事,就便叫你过来,也没好招待。”这顿饭见证了大明一家的热情,端茶倒水,叫菜……客气话不绝于耳。在座的木匠脸上有点挂不住,到底谁才是今天的主客?直到酒足饭饱大明才放行。“孩子让你费心了,费心了!”

    原来东方村有个惯例,凡是学生家有匠人做事,必请老师上门。据说这是私塾教育遗风,重道必尊师。因有这传统,一年来程庸接触了形形色色匠人。有时被他们的故事所感动,见识了他们的喜怒哀乐。心中暗地想着机缘凑巧会将他们的故事记载下来,永远留在世人的记忆中。

    农历新年悄无声息来临,按照高初飞一贯要求,利用假期对学生进行家访。那时留守儿童不太多,但家长们都忙着挣钱,儿童一般都由祖辈照管。新年将至父母或回家,或闲下来,和他们聊一聊孩子的事,很有必要。家校形成合力才能培养学生健全人格。

    见老师上门,家长们都很客气,常常坐下来就走不脱。

    “今天就不要走了,到年关了,也没什么事。择日不如撞日,请先生不如遇先生。平常说没菜是真的,现在办了年货,杀了猪。”众口一词,热情挽留。程庸年前一次次被家长强留,过了小年才回家。

    正月初八亲戚也走得差不多了。程庸正在家中休息,忽然听到母亲喊:“三儿,有人找你。”

    “谁啊,我就来?”跑出来一看是大明,他依旧憨厚地笑着,见人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坐!”程庸有点奇怪。

    “过年了,来看看老师也是应该的。那小子脑壳像我一样木,给老师添了许多负担,我家里人是清楚的。”大明谦逊得有点过头。

    “快别这么说,孩子不错啊,你们要求太高。快快,屋里坐,大正月的。”程庸忙把他往屋里让。

    他使劲地把脚在地上跺着,将粘在上面的泥土蹭下,才走进屋内,站着支吾半天:“也不怕老师、大伯大妈笑话,屋里今年闹花灯,想接你们过去看看。是孩子妈的意思,她骂我‘总听你讲接老师,只听到楼板响,没看到鬼下楼’,我脑子拐不过弯,老师们还会看那玩意。想大正月的,接老师过来乐呵一下也不错,就过来了。”

    “真的不用麻烦,就是教教孩子,老是让你花钱不好。”程庸觉得无功难受禄,教学是本职工作啊!

    “花么钱?讲花钱那是笑话,是老师不嫌弃,我已经准备了,高校长也答应了,就等你了。你不去,我就不走!”赖上了,看来不去还真不行。

    程庸父母显得很高兴:“三儿去吧,我们也不能亏待人家,给孩子带点吃的。”

    到大明家时高初飞、许家金和王玄标早到了,大明一家倾其所有接待。晚饭过后看花灯,不过所谓的太平灯实在没什么规模。倒是狮子舞异常热闹。高初飞、许家金和王玄标不时谈论着见过的花灯盛会。

    程庸回忆起小时候花灯,一般从初七八开始到元宵时达到高潮。大成俗语:“有吃有烧,玩到元宵”。元宵前都是新年,到了元宵这一天,就“闹”得更畅快,小打小闹也会来场狮舞,追随锣鼓和鞭炮闹个通宵,合家吃顿“元宵果”,而后新年就远去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如果赶上“放”太平灯,那可真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因为太平灯一出,会人丁兴旺,风调雨顺。十里八乡争相邀请,闹腾中将新年的欢乐推向极致。

    太平灯会规模有大有小,小者一场龙舞、狮舞而已;大者表演形式多达十几种,诸如:舞龙、舞狮、五猖戏、大头和尚戏柳翠、渔夫和蚌精、高跷表演……。

    程庸说起记忆中太平灯盛会,那年四个村庄联合出太平灯。从初七一直闹到十五,周遭村庄的人们追随太平灯,玩得真开心,至今还津津乐道当年盛况。

    出灯前到村中联络人称为报信,头报提前联系,让村中人做好准备。因好客的村民要接亲戚朋友前来赏灯。小村庄提前一天就走进热闹之中。

    二报于灯来前几十分钟左右报信。不久一阵行路锣鼓响起,“灯来了”人们情致高涨。翘首见一童子擎着一盏方形太平灯,行进在队伍前面,上面图案是什么已记不得了,大概是灯神之属。主灯来了,便供在村庄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家堂屋内,其余表演也按事前的安排找到固定或不固定场所。

    五猖戏表演最恐怖,几个大汉着赤青黄白黑五色长袍,戴狰狞金木水红土五色面具,手中舞动着刀叉、铁链等法器,有节律地响着,昂头走来,不要说黑夜,就是白天也瘆人。他们每户必到,斩妖除魔,驱赶鬼怪。满足村民最原始诉求,将瘟疫去除,护佑六畜兴旺。听大人说他们来了有邪气,不能迎头碰上。程庸那次骤见害怕无处可躲,竟鬼使神差地朝他们奔去,人群中有人一把拽住他。啊!那人是父亲,真不可思议父亲什么时候来了。后来想到,大人们虽然在看热闹,可眼睛从未离开过孩子,父母的爱无处不在。

    炸黑狮子最能发泄人的原始冲动,选择大堂屋作舞狮场所。村中好热闹的人早早准备鞭炮等候。狮子进来,先是礼节性地舞开四门,拜过神主。人们便作乐了,将鞭炮劈头盖脸地点燃扔到狮身上。火星飞溅,浓烟升腾。狮子发怒,狂舞将鞭炮抖落、甩出去,在旁边炸响。整个堂屋烟尘滚滚,灯光朦胧,看不见人,只听到鞭炮声,呛得人眼泪直流。狮子急欲冲出,被守门人挡回,只得换人再舞。但无论怎样辛苦绝不能将狮子皮翻卷朝上。因为那叫蜕皮,对村庄中人大不敬,会引发矛盾,甚至动粗。最后不太狂热的村民出面周旋,总算放对方一马。舞狮人喘息着,半真半假地埋怨熟悉的亲友。不过就是图个热闹,事过了也不会记恨。

    划龙舟、渔夫与蚌精最粗俗,演绎一场斗智斗勇情爱故事。身材纤弱的蚌精,居然巧妙地躲过不断撒来的渔网,避开伸向隐秘处淫邪的手,反而将可恶渔夫光头夹住。渔夫四肢乱晃挣扎,滑稽狼狈,人们哄笑,特有意思。

    挑花担的那群姑娘最柔美。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语盈盈,暗香浮动。月光朦胧、五彩烛光交相映照,那样柔美,如月中仙子下凡尘。她们舞翩然,笑嫣然,轻舒歌喉,纯正乡音飘来,赏心悦目。

    忽听王玄标叹道:“而今物质生活丰富了,但除了阵阵鞭炮,不断冲向夜空的五彩礼炮,再也找不出传统新年的味儿。”

    程庸也有同感,优良传统是民族的瑰宝,在创新的同时应传承。

    正月开学更是邀请不断,只好由许家金安排。许家金很认真地在一个小本上记录,排着日子。宴请均在家中,花费不多,有四邻和亲友作陪,其乐融融。尊师渐成时尚,最直接地成效是东方村每年均有学子蟾宫折桂,几乎每户都出大学生。曾几何时,尊师传统消弭,代之以利谋利。亲其师,才能信其道,一旦老师们失去权威,扭曲职业尊严,再谈教育就成一句空话。

    许家亮在许多场合也参加宴请。由于他与胡维文关系特好,不时对程庸施加压力:“在东方书没教好的,我就叫他走人。”话非常刻薄不客气。此时高初飞不客气回应,“如果教好了,你怎么办?”话语有点逼人。许家亮才不出声,端起酒杯一口喝下,仿佛将不满和着酒吞下。

    王玄标不时揶揄一下:“吃,就包孩子考取!”巧言不如直道,无疑也压实程庸肩上的担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