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年,九月。
轰隆的绿皮车在旷野中呼啸而过。
某两节车厢中部的洗手台处。
白真看着镜子中那个卖相还算不错,眼神却显得有些呆滞的青年,接满一捧水扑到脸上,躁动的心绪依旧没得到缓和,脑袋一抽一抽地搅着浆糊。
一只手揪着眉心,一只手习惯性掏出兜里的手机看眼日期,顿时头更疼了。
明明,他应该在十年后的高铁上的。而现在,鼻翼间传来的浓浓酸臭味和身边密度极大的人群清晰提醒着他,现在的他绝不在高铁上。
就算春运的高铁上也绝不会挤这么多人
那么,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白真左手揪眉心的力道兀地加重几分,很想通过撞墙来缓解脑中忽然加重的疼痛感。
头疼欲裂但他还是忍住了,真去撞墙,会被当神经病的,而且剧痛结束的还算痛快。
忽然摆脱剧痛的那种舒爽感很难形容,有点像便秘了三天后忽然清空库存的通畅感。
长舒口气,再缓缓神,白真终于大概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脑子里还没彻底理顺的杂乱记忆告诉他,他应该是重生了
应该是好事吧毕竟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想回到过去弥补,把重生当作某种意义上的后悔药应该没有问题。
偏偏,错乱的记忆还告诉他,这个世界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
有点发懵,白真还是艰难的穿入人群,往自己的座位赶去。再不回去,爸妈该着急了。
这个时间点,他正在去往大学的火车上。
作为家里的独生子,第一次去大学报到,父母当然放心不下,全跟了过来。
当然,以白真对父母的了解,送他入学只是一小部分目的,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借机去魔都旅游一圈,毕竟父母才是真爱,他只是个意外。
带着懵懵的表情,白真艰难的在人群中穿梭着。
还未到座位,前方已经传来一道略显激动的争执声。
没听错的话,声音来自老妈
白真心头一急,手上的动作不由加重几分,很快就突出重围,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前。
一晃眼,年轻了十岁的父母就印入他眼中。
任谁见到这一幕,也会忍不住开怀,白真当然不例外。
他再往前挪一步,就开口叫道“爸,妈我回来了。”
赵成秋抬头看自己儿子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即就把头转向侧面,话音中不由多出许多底气“我儿子回来了,麻烦你让让座位。”
老妈旁边,本属于白真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看起来分外油腻的男人。
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满写着漠然。赵成秋催促的话语就像耳边风一般刮过,根本没有勾起他半点答话的欲望,就像一块牛皮糖,让人恨得牙痒痒。
素质于他而言仿佛一句屁话
三排座最内侧靠窗位置,白文山站起身,紧蹙着眉头沉声道“同志,车票上都有座位号。你再不起来,我们就去找乘务人员了。”
油腻男仍旧岿然不动,嘴角还扯出一抹轻蔑的笑。
现在车上这么乱,乘务人员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完,哪顾得上理会他们这点小事。
油腻男油盐不进,老妈瞬间就怒了“你这人有没有素质”
愤怒之下,赵成秋就想动手把油腻男拉起来,就被眼疾手快的白真给拦住了。
不管己方占不占理,只要动了手,事情就落了下乘。就算最后闹大把乘务人员引过来,自己也讨不了好。而且周围人已经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众人很看不过油腻男的嘴脸,也都默契的没有插手。
白真捂着嘴巴深吸口气,轻轻捏着太阳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还是先处理眼下的事吧,周围人看热闹的眼神着实让人吃不消。
下一刻,他掏出兜里的国产智能神机,调到摄像模式,轻声道“兄弟,想不想出名”
油腻男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路子
白真吐气,没给油腻男太多的反应时间,飞速道“兄弟,等会儿我录段视频,传到网上,再买点推送点击,相信你光正伟岸的形象很快就能被全国网友看到。”
“连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火车惊现霸座男,强占七旬老人座位你觉得怎么样”
说着,白真还特意给了边上一位探身看热闹的老太太一个镜头。
老太太激动中暗藏愤怒的神态还是很到位的。
“你放屁”油腻男急喝一声,终于不再无动于衷。
这个时代,网络不再是新鲜词汇,但热点、推送之类的词语在普通人看来还是很神秘的。
油腻男不信眼前这个眉宇间还带着稚气的青年能做到他所说的事,却不敢赌。
“让我检查一下你的手机,把视频删了,我就让座。”油腻男沉声道,没让白真看到他沉肃面庞下隐藏的杀机。
白真皱起眉头“手机不能给你,我删,你可以看着”
油腻男拳头紧了紧,终究没有出手,咬着牙点了点头。
碰到这样奸猾的小子,他只能自认倒霉。
油腻男从座位上起身,就要求白真赶紧把视频给删了,很着急的样子。
有点奇怪,白真也没多想,很快就找到之前录制好的视频。
滴,手机屏幕上弹出确认删除的提示框,白真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油腻男,就见后者一张脸忽然阴沉到极致,在他的感官中,如虎豹,似豺狼
啪似有一根断弦在脑子里接续上,白真眼中登时闪过一抹迷蒙和惊惶。
本能的,白真身子一错,人已经退到油腻男背后,双掌一用力就把油腻男向前推去。
这时候,油腻男却没像他预想中那般回头干他,而是借着他双掌的推力一跃而起,就往侧面的车窗扑去,瞬息间,他已经冲到车窗边,一拳轰出
列车车窗由两层厚厚的玻璃组成,硬度可想而知。
只是看着,白真都不由感到手疼。
砰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油腻男一拳之下,列车玻璃竟直接碎裂,片片碎玻璃在疾风下涌入车厢,掀起一片混乱。
白真一步跨到老妈面前,抬臂护住脸,尤自心惊,视界边缘就闪过一道金光。
金光如剑,散发着强烈的锋锐气息,眨眼间就划过车厢内的空间,正中油腻男胸口
那个如人形凶兽般的男人,在剑光下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直接砸落在列车窗口,上半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下半身还晃荡在座椅和小桌间的空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