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他既要维持公司上下几百号人的生计,还面临着即将竣工的工程尾款。林氏一下变成一具空壳,面临的只有被收购和破产两种局面。”

    林柔软怔怔的听着贺友肖说的这些,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这一切明明她都经历过,但是又好像没有经历过。

    她只知道当时林氏状况不太好,似乎陷入了困境,但是爸爸妈妈和哥哥面对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多愁眉苦脸,所以林柔软一点都不知道,当时自家的公司已经落到了如此糟糕的局面。

    “所以,哥哥选择送我出国,是为了保全我?”

    林柔软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还透露着一丝不可置信。

    贺友肖点点头:“所以当时你哥把你托付给我,是希望我能保护你,不让你卷到国内的烂摊子里来。”

    “可是,”林柔软的声音有些急切,“他们怎么办呢?现在林氏不是好好的吗?”

    贺友肖看向林柔软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怜悯,不知道是怜悯她的天真无知,还是怜悯她的自欺欺人。

    “林氏公司什么样,你清楚吗?”

    林柔软一时呆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贺友肖长叹一口气,眼神淡淡,似乎是在看着林柔软,又似乎是在透过林柔软在看过去的那些日子。

    “林氏的亏空实在太大,它急需一笔巨大的资金注入才能恢复活力。但是当时没有一家公司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拿出来填这个洞,所以若是不想宣布破产,林氏的选择只能是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其他公司,即使是这样,也要很多年才能恢复实力。”

    林柔软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眼神涣散没有焦距,低声呢喃道。

    “可是哥哥不会把公司给别人的。”

    她了解林之河,自己哥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他宁可公司垮在自己手上以后被祖宗唾骂,也不会委曲求全让林氏变成别人的公司。

    可是这一切本不是林之河的责任啊!

    他那时也不过二十多岁啊!

    贺友肖看着林柔软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不忍,给了她一段接受的时间,没再说话。

    林柔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红着眼眶看向贺友肖。

    “那后来呢?”

    “我把你送到法国以后安顿好又重新回国忙想办法,但是我的公司也要运转我拿不出那么多的流动资金,只能同时联系了许多有实力的公司,让你哥去谈判。

    但是大家都是商人,无利不起早,你哥为了保住林氏和他们签了不少不平等条约。

    那段日子你们家真的过的很惨,你爸妈他们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过年的时候连新衣服都不敢买。

    不过在后来的这些年里,多亏了你哥眼光极毒的投了几个项目,这才力挽狂澜,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林柔软一下子就理解了那些年为什么师父的踪迹总是捉摸不定,为什么哥哥和爸妈从来没有来法国看过自己甚至电话都很少。

    那时的他们一定很辛苦,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承受着这么多压力。自己却一点不知足,她自怨自艾以为的那些委屈,却已经是哥哥尽全力给她的最好的生活。

    林柔软努力忍,不想在贺友肖面前失态,却根本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划过脸颊落在她跪坐着的大腿上,裤子因此而洇出大片大片的水花。

    林柔软双手捂住脸,眼泪却仍旧从指缝溢出,她泣不成声,自责和愧疚像两把刀,在林柔软的心头狠狠的捅了一个洞,血流不止。

    她竟然还因为这件事和哥哥冷战!

    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贺友肖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哭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走到林柔软身边,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把自己坚实的肩膀暂时借给她。

    林柔软闻着师父身上安心的味道,眼泪却流的更凶,她忍不住哽咽。

    “我哥哥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友肖的大手轻轻抚过林柔软披在脑后黑瀑一样的长发,不熟练的安慰林柔软。

    “大概是怕你担心,也害怕你知道真相以后不愿意离开。

    你要是坚决留在国内,岂不是浪费了你哥的一片苦心。”

    林柔软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让呼吸平稳下来,用手背把眼泪胡乱的抹掉,泪眼朦胧的直视贺友肖。

    “你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这些?”

    贺友肖苦笑一声,果断出卖好基友。

    “因为你哥要我瞒着你。可是眼见你马上要结婚离开这个家了却不愿意理他,他心里很难受,不愿意你和他因为这件事有心结,才拜托我告诉你的。”

    林柔软的眼睛里虽然还有水雾,但是却挡不住里面射出的锐利的光。

    “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

    “大概是近乡情怯吧。”

    一句话让林柔软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重新汹涌,她在心里把林之河痛骂了一顿,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凭什么瞒着她还是告诉她都是他一个人擅自做主,根本不考虑自己的感受!

    可是自己居然误会了这么爱她的哥哥这么久,林柔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抽了抽鼻子,抬起头和贺友肖告别。

    “师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现在要回去了。”

    贺友肖理解林柔软现在最想见到的人肯定是林之河,也不多做挽留,拿起桌上放着步摇的檀木盒子放在林柔软手上,一语双关的说道。

    “好好珍惜。”

    林柔软自然明白贺友肖说的不是这只唐代步摇,而是她和哥哥之间的兄妹情。

    她看着贺友肖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在向他承诺,又像是在自己宣誓。

    “徒儿知道了。”

    林柔软从来没有这么归心似箭过,一路上不断的催出粗车司机快点再快点,似乎回迟了就见不到林之河了一般。

    刚到家林柔软就打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家,客厅里坐着的只有穆沉沉,被小女儿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