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星芒如光辉般闪耀。
顾嫣然轻抬玉手,系好腰间松散的绑带,并将高盘于脑后的长发披散下来。
原本顾嫣然打算着,沐完浴后随便吃几口东西垫垫就睡下的,却是生生没能如愿。
“这个七巧,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莫不是笨到在府里迷路了?”
她这浴泡得挺久,久到连起初有些烫手的浴水也只剩下一点余温,可顾七巧仍未归来。
顾嫣然整理好自己的仪表,打算出门去寻寻顾七巧。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骚动。
“有刺客,抓刺客啊!”
“那里那里,我看到他了,快去追!”
“竟敢闯入护国公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要让我抓到,绝对……”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口舌之快,若让刺客劫持了院内的哪位主子,咱们都得完蛋,赶紧追!”
院内,再次恢复了原本的静谧。
“刺客……”顾嫣然眸色深沉。“护国公府向来防范周密,怎会出现如此纰漏?”
忽的,主屋西南方的木窗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顾嫣然只当是木窗被外面的狂风给吹上了而已,并未在意,可下一瞬,她僵在了原地。
“不准动!”
伴随着耳边低沉的警告,顾嫣然脖颈间袭上了一丝凉意。
“!!!”顾嫣然的神 情尽诉着她此刻的难以置信。
闯入者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僵硬,以为顾嫣然是惊吓过度,便试图解释。
“在下闯入,实是情非得已。
若姑娘能保证不惊动旁人,在下绝不会伤害……”
闯入者喉间一顿,骤然失声,只因他横在顾嫣然颈间的那只手,正被一滴滴温热的水珠浇淋。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闯入者迟疑了一瞬,而这一瞬的迟疑,致使他遭遇了更匪夷所思 的状况。
顾嫣然无视了抵在颈侧的匕首,紧贴着闯入者高大的躯体旋身,仰起头就想去看他的样貌。
最先触及眼底的,是他面上那遮住了闯入者大半容颜的一方黑巾。
可纵使闯入者以黑巾蒙面,顾嫣然还是确信了他的身份。
顾嫣然猛然张开双臂环住闯入者的腰际,满带着泪痕的小脸紧靠着他的胸膛,哽咽着呢喃。“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声音,是他,没错。
眼角下方那颗标志性的美人痣,亦是他没错。
他的眉,他的眼,甚至是体态,均如前世一般无二。
是他,是他了,绝对不会错的!
顾嫣然正为确信了闯入者的真实身份感到惊喜,而闯入者那方的就只能用‘手足无措’来形容了。
“(?◇?)?!!”闯入者掩在面巾下的薄唇微张,耳根唰的就红了。
这女子……什么情况?!!
“姑,姑娘!”闯入者双手钳制住顾嫣然的肩头,想要将她从怀中推开。
怎奈,他越急于与怀中人儿拉开距离,便越被她抱的紧密。
闯入者莫名烦闷,语气上不由得重了些。“男女授受不清,请姑娘自重!”
顾嫣然在闯入者那略带愠怒的语气下寻回神 智,急忙松开手退出他的怀抱。
糟糕,一时没控制住言行,竟这么唐突就去抱他。
笨蛋啊笨蛋,就算再开心再激动,也不该做出方才那样的孟浪之举啊!
若被当做那种饥渴难耐、水性杨花的女子,那要如何是好?
顾嫣然在心底暗斥自己的冲动与鲁莽。
“嗯哼。”闯入者稍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想继续教育顾嫣然几句。“你身为女子,应……”
“抱歉!”顾嫣然耷拉着脑袋,似乎也在反省着自己的过错。
闯入者被截断了话语,一时无言。“……”
“真的抱歉。”顾嫣然再次致以歉意,掀眸对上男子探究的视线,理直气壮的就来了一句。“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闯入者眉间一挑,摆明不信她的敷衍。“能将闯入闺阁的歹人认作旧识,姑娘不觉得此言有些牵强么?”
闯入者并未发觉,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已然将自己归入了‘歹人’的行列。
顾嫣然听出闯入者言语中的讽刺之意,不免觉得好笑。
“敢问这位‘歹人’公子,你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来质问我的?”顾嫣然有意提醒着闯入者此时的处境,不想为难于他。“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闯入护国公府,趁现下无人,你速速离去吧。”
闯入者敛眸观察了顾嫣然好一阵儿,才挪步至窗边,跃身隐入浓浓夜色之中。
而顾嫣然的视线,则凝固在闯入者身形消失的那扇窗上,久久不曾移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稍远的门扉处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顾嫣然游走的思 绪回笼,正了正色,扬声。“谁?”
屋外来人轻声柔语。“嫣儿,是为娘,你可睡下了?”
“娘亲?”顾嫣然赶忙前去开了房门。
打开房门,顾嫣然最先注意到的并非林婉芝,而是屋外正如珠落下的滂沱大雨。
这雨,究竟是何时落下的?
顾嫣然惊叹着自己后知后觉的同时,脸颊传来熟悉的轻抚。
神 情一柔,顾嫣然收回远眺的目光,继而却是惊呼。“我的天!您怎么淋成这副模样了?”
林婉芝乃世家出身,向来最注重仪表仪态,可此时此刻竟是浑身透湿,跟个落汤鸡似的狼狈不堪。
可林婉芝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只是满目疼惜地看着顾嫣然。“我可怜的嫣儿,才几日不见便清瘦许多,你孤身在外……”
“眼下是说这话的时候么?!”顾嫣然气林婉芝的不自爱,态度颇为强硬地搀着她向内屋走去。“先进来把身上的湿衣换下,所幸七巧马虎,之前收拾行囊的时候落下了我的几套衣裙在这边,不然可咋办?还有春盈,你别傻杵着了,赶紧也进来换身衣裳!”
浑身透湿的不只林婉芝,还有随林婉芝一同来到映月阁的春盈。
门侧,春盈摇了摇头,不打算应顾嫣然之言进屋。“夫人向来体寒,恐会染上风邪,奴婢先去吩咐膳房熬点姜汤。”
“哦,好,那你去吧。”顾嫣然不疑有他,并道。“对了,方才七巧也说要去膳房,可到现在也没回来,若见着她就领回来,若没见到就让人去寻寻。”
“奴婢遵命。”春盈福身后,从外面掩上了房门,给这对母女制造来之不易的独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