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玄幻小说 > 艳鬼 > 正文 艳鬼_分节阅读_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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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般的光芒。靳烈在归途中伤重身亡,我用坐下一员良将的性命换得则昕回首一顾,那眼神却是愤恨,仿若我是无道的暴君。

    无道便无道吧,则昕恨我早不是一日两日。我毒杀了我的大哥又嫁祸于二哥,生生气死了年迈的老父,我罔顾他的意愿将这鲜血淋漓的江山呈到他的面前,然后又一手除去了他的皇后。则昕,我温雅善良的三哥,由我一手扶植而起的帝王,从此再未向我露出过他那慈悲仿若观音的笑容。

    他不知道,其实我窥伺他许久。早在久远之前他还是宫中备受宠爱的三皇子,而我不过是冷宫中无人提及的四皇子的时候,我在御花园的花丛里窥见正被父皇手把手教着习字的他,在父亲怀中笑得娇憨畅快,有一副一看便知被教养得很好的面容。平生第一次在心中起了自卑,我低头看到身上陈旧而肮脏的黑袍。则昕,我的三哥,父皇最疼爱的皇子。父皇会去牵他的手,将他抱在膝头,抚着他的发哈哈大笑。我躲在一边偷偷地看,手脚被花藤割破亦不觉得疼痛。

    桑陌说对了,一无所有惯了的人,一旦起了贪心,就想要全部。则昕,唯一正经将我看做“皇弟”的三哥,会牵着我的手笑着同我说话,给我带来他从父皇那儿讨来的属于我的赏赐,在太傅面前为我开脱……他穿一身浅绿的衫子,玉箫杏黄色的流苏垂在身侧,顶着那张越来越像父皇的脸笑意晏晏地喊我“皇弟”,像是被贬落凡间的谪仙,高贵遥远得任我伸长手臂也无法触摸。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疯狂的欲望在我一无所有的心中肆无忌惮地生长。我想像着如何才能将他完全纳入我的羽翼之下,叫他的笑容不再让旁人觊觎。杀兄、弑父算得了什么,为了他,负尽了天下又如何?

    我在桑陌冰冷的眸光里看到了自己的疯狂,可是,却无法停止。

    隆庆六年,大旱。有传闻,是上天在责罚我的暴戾。九月,西疆王一举攻破为我方占据的西昭城,剑指京都。群臣联名上书,恳请御驾亲征。我站在高高的白玉阶上,扭头看龙椅上的则昕,他亦转过脸来看我,神色麻木。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心中酸涩交加。朝堂上,我死死按住他的肩不叫他点头。则昕,我斯文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则昕,你的手只能拿画笔、执玉箫、弹素琴,仗剑厮杀这种事就交由我来吧,你只要安安稳稳地待在我怀中就好。

    他看我的目光终于有一些松动,多了一丝愤恨之外的东西,自从知晓我的滔天罪恶后,第一次不再用全然是恨的眼神看我。我拥抱他,他抗拒却没有将我推开。我反而觉得不真实,贴着他冰冷的脸颊,觉得自己快要落泪。则昕,我遥不可及的三哥,一个我追逐了近二十年的梦。若说你是天边的骄阳,我便是那逐日的夸父,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执着得近乎偏执。这一次,也许是我所能向你靠近的最后一步。过往种种,是疯狂荒唐也好,是罪大恶极也罢,则昕,我已经竭尽所能。

    “则昕,这次出征,也许我就回不来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吻上他的唇。他没有回应,紧张得浑身僵硬,却也没有拒绝。则昕,你还是那么心软。

    回府后,我在桑陌面前将强忍的泪水落下,他默不作声地用袖子来擦。我拥住了他,他附在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我不是他?”

    他自顾自地回答:“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他呀。”

    那是出征前夜,在吹熄了烛火的房间里,我们不曾茭欢,静静地相拥了一夜。我把当年在冷宫里的事反反覆覆说了一遍又一遍,我、桑陌、则昕。桑陌把头埋在我的肩头,坚持不肯让我看他的脸。

    我把照顾则昕的事交给他,我说:“桑陌,我只相信你。”

    他说:“我知道。”

    这才恍然惊觉,数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平和地说话,像是时光不经意又倒流回了那段已经泛黄的岁月。

    那日,我白马银甲一身戎装,猎猎旌旗里回头远望,则昕远远坐在朝堂上,看不清面容。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桑陌的脸,他垂下眼睑不愿同我对视。其实我想告诉他,我一定会回来。

    27

    阶下又徐徐走来一人,穿着惯常得见的普通寿衣,干净宁和,神色从容,看来是寿终正寝。身侧的阎君“哗哗”地翻着生死簿寻他的生平,何时出世、为人如何、因何而故。他不哭不闹,侧过脸含着笑听,间或应答几句,声调亦是不卑不亢,沉稳中透几分儒雅。

    空华倾身去看他的脸,他似有感应,大胆地抬起头来看,眼中显出些许疑惑。空华不语,又像他看了几眼,从阎君手中接过生死簿,径直往前翻,翻到那个几乎无人还记得年代,开首便是他在那时的名,果然是他,那一世他死得凄惨,往后的平和安乐是对他的补偿。

    “你可还记得桑陌?”黑衣的男人轻声相问。

    他正侧首听阎君说话,闻言转过脸,眼中依旧疑惑:“那是谁?”

    他不记得了。如此漫长的光阴,生死簿上不知添了多少笔画,他哪里还能记得从前的爱恨纠葛?

    空华又问:“那你还记得楚则明?”

    他满脸莫名。

    指甲往胸口再抠几分,黏腻的液体顺着手指流淌,面无表情的冥府之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垂头看他:“他灰飞烟灭了,再无来世,再无从前。”

    无声的,始终泛着修道者般平和气息的脸上缓缓滑落一行泪水,阶下的男子怔怔地看着指尖的湿意,惊骇不已:“我……我是怎么了?”

    空华只是看着他,耳畔是阎君万年不变的冷漠宣判:“你今生广结善缘,积下万千功德,赐你来世深厚福泽以作褒奖,你好自为之吧。”

    鬼卒应声上前要将他带离,他踉跄走出几步,猛然回头:“楚则明是谁?”已是泪流满面。

    “你忘记就忘记了吧。”众人的讶异中,冥府深处万年不动如山的主君第一次在听审中途起身离座,青石座上空余一朵彼岸花,“有人托我对你道一句,对不起。”

    “桑陌,我赶回来告诉你一件事。”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在沉睡不醒的桑陌身侧,男人俯身坐下,“你猜我见到了谁?”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是袁梓曦。你念念不忘的梓曦。”

    “桑陌,他不记得则明了。可他还是为则明哭了。”

    “桑陌,我对他说了,说你对不起他。”

    他沉沉睡着,长长的睫毛

    不曾有半分颤动,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空华倾身去抱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脸颊贴着脸颊:“桑陌,我们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你总是等不及听我把话说完就抛下我。”

    许多话,未曾出口就失了唯一的听众,许多许多,多到无从说起:“从前在冷宫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么大的屋子,就我们两个。我克死我的母后,父皇不要我,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多好,天天说话说到天亮。你说我听,我说你听。很多事,则昕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因为你说过的,我们是两个人一条命。”

    彼时初见,朱漆铆钉的巍峨宫门之下,你穿着一身死白的孝服凝着脸站在我面前,指着自己的衣衫,满脸无谓:“我娘早早去世了,这是穿给我后母看的。”你不知道,已经许久没有人同我说话了,你是唯一,寂寞寒凉的广袤宫廷中,我唯一的依靠。一无所有的日子,什么都渴望,待拥有所有的时候,才发觉,什么都抵不上那段一无所有的时光。

    “把你从魏王府里抱出来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你痛晕过去了,在我怀里喊梓曦的名字。我知道你在愧疚,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能回头了。”

    “一路上,我抱着你,害怕你就这样不在了,你若不在了,我便只剩了一半性命……桑陌,你身上有那么多伤,越来越多。我总是在想从前,我们拿着药瓶给对方敷药,多好。后来,你的伤越来越多,我却再没有给你擦过药,不是我没发现……而是……我不敢。桑陌,我不敢再看你的伤。”

    轻轻触碰着他的脸,空华小心地在他颊边印上一吻:“那也是你最后一次在我怀里哭。”

    “以后、以后,你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哭过。则昕登基的前夜,你在晋王府的大堂里坐了一夜,我看到了,我就在门后。我知道你怨我,怨我把天下让给了则昕。桑陌,你说对了,则昕是我心里的魔,我夺取天下就是为了他。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是我不敢,我害怕让你知道。

    则昕是我你之间最不能触及的话题,我却又屡屡在你面前提起他。因为除了你,你又能去告诉谁?桑陌,我将我的天下拱手呈现到他的面前,我除去了他的皇后、他的近臣,他身边一切可能的依靠。他只能依赖我,可他却恨我,我那个长相酷似父皇兄弟中唯一肯认我的三哥,他再没有对我露出过他那慈悲仿若观音的笑容。桑陌,我只能抱着你告诉给你听,只有你能听我说话。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成了堪比桀纣的暴君,百官唾骂你是祸国殃民的奸臣。我们再没有好好说过话,你带我去地牢看你如何逼供犯人,飞溅的血花都沾到了你的脸上,你却对我笑,你是在挑衅我的怒气。我用你最无法容忍的则昕的善良来斥责你,加倍的将任务委派给你,你总是带着一身累累的伤回来,笑着告诉我又想出了何种残忍的手段。我们以超越对方的底线为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些许快意。

    “桑陌,我一直以为是你变了,直到看见你跪在靳家门前,我才知道……”空华的声音蓦然低沉了下去,无限悲痛,“是我毁了你。”

    你本不该是如此,年少时分,我用一阕《陌上桑》就能逗得你面红耳赤;你出生官宦家,为官一方造福子民是你颠扑不破的理想,当年星空之下,你提起未来兴奋得两眼发亮……是我将你逼上众叛亲离的道路。你捧着亲生父亲和兄弟弹劾你的奏折笑得云淡风轻,袖中的手却握得死紧。我想把你揽进怀里紧紧抱住轻声安慰,告诉你没有关系,你什么都没有却还有我,就如同当年在冷宫中那样,你愤恨的目光却将我钉在原地。

    桑陌,是我一手毁了你,口口声声与你二人一命的我。

    “我原本以为把你下进天牢可以堵住群臣的嘴,没想到……他们把对我的恨意都发泄到了你身上……”这已不知是第多少次让我看见你一身血污的狼狈模样,早年出得魏王府时,我便对自己说不会再让你如此疼痛,却屡屡失言。我隔着牢栏来抱你,你虚弱得让我心口发疼。

    “我跟你说,要去为则昕找解药。这是他唯一的生机,也是你的。”群臣众口铄金,除了医治则昕将功折罪,桑陌,你再无后路。

    我看到了你眼角边嘲弄的笑意,你恨我,我知道,我惶恐,我告诉你,我只信你一个,不管过去抑或将来,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你一如既往地点头,乖巧得不能再乖巧,但是,是你不再信我了。

    “多年不曾给你擦药,我的手都生了。其实我诚心希望你的伤永远不会有痊愈的那一天。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你的背影。”你不会知道,当我回过身,发现看不到你的身影的时候,害怕得几乎浑身颤抖,你若一去不回……我无法想象。

    “我每天都守在则昕身边等你,就像现在一样。”黑衣的男人低下头看着桑陌沉静如水的睡颜,指腹徐徐在他脸上划过,“等你真正回来的时候,我却慌乱得根本不敢看你。”怕目光犀利的你发现我眼中的湿润。

    “第二次,我终于敢跨出门来见你,你却甩给我一个背影。呵……”低低的笑声在安静的房中荡开,空华贴着桑陌的脸,“你眼睛里的恨意淡了很多,我知道,你就要离开我了。”

    有什么能留住你?真正一无所好一无挂念的桑陌你。

    “小柔是我最后的王牌。”男人轻轻吻着桑陌的脸,附在他耳边低声细诉,“那天晚上你没有听错,我……想和你从头来过。”

    你不在的时候,想了很多。莫名地想起夸父追日的故事,则昕是骄阳,我便是永远逐不上骄阳的夸父,心怀执念,最后陷进了执念里再出不来,起先是仰慕,而后是渴望,接着是爱情,最后连爱情都被欲望扭曲,成了遥不可及的痴妄。

    “救活则昕,大约会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等到则昕痊愈的时候,我想交还王权,我们离开京城,去哪里都好,朋友、兄弟,或只是结伴同行的路人,怎样都好,只要我们两个还在一起。我想,你唯一的妹妹或许会留住你。我知道则昕的毒是她下的,到头来,我依旧只能靠威胁来维系你我。”

    男人艰难地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久,我搬回了过去那间冷宫,想象着那扇宫门一打开,你又站在我面前。后来,则昕死了,他的妆妃自殉在他床前,他们至死都在一起,我下的旨,将他们合葬。”

    “他们说在老神仙修行的山脚下发现了你</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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