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负责了,这是世界股市的常识嘛。全国各地的证券市场上都有醒目的提示嘛:股市变幻莫测,投资风险自负。”
柏志林直乐:“好你个张总,在游泳中学会游泳了,比我这个个体户还潇洒。算了,不闲扯了,和你说正经的吧。你知道的,我这里上了个安居工程,等着用钱,趁着股票今r高开高走,把手里的五百万法人股抵押出去了,明天要到你们集团办个手续。”
张大同大为惊异,问柏志林:“你抵押了多少资金?”
柏志林说:“你猜猜看?”
张大同说:“打打折能抵千四五百万吧?谁都知道按规定国有股、法人股这几年不能上市流通,人家要你的法人股g啥?不积压资金么?”
柏志林道:“他要我还不给呢!总有一天法人股会上市,同股同权也是世界股市的惯例嘛。再说了,我对你老兄也还是有一些信心的,所以才抵出去,没转让出去。”
张大同再次问:“你到底抵了多少资金呀?”
柏志林轻描淡写地说:“也不算多,和你这国家的大买卖不能比,也就抵进来三百一十万美元,相当于两千五百多万人民币吧。”
张大同一下子愣住了:这个柏志林,简直是个投资经营的天才!五百万买来的法人股,两千五百多万抵出去,也就是说以五倍的高价抵了出去,一边最大限度地盘活了存量资产,一边又没放弃纺织机械集团未来盈利的前景,真是绝了。
看来,国有大中型企业在盘活存量资产方面,还大有潜力可挖,大有文章可做。企业的产权转让、置换、抵押都可以大胆地试着搞起来。他相信,作为国家政策重点扶持的大型国有公司,一旦进入了角s,其气势就不是柏志林这样的私营公司可比的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有尝试的胆量和勇气。
亚太公司的五百万法人股全抵给了台湾华氏集团的华娜娜。
柏志林在中国纺机社会公众股发行结束之后,心里就开始酝酿这个抵押计划。看到股权这么分散,柏志林已意识到中国纺机要高开高走。亚太证券部研究的结果是,其首开盘价不会低于十六元,也不会高于十七元。而且,由于全年度只有这两只新股上市,年内将会维持在十二元以的高位跌不下来。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研究结果是正确的。
这时候,亚太公司在是终没能参与国际大厦投资的情况下,开始了一场新的冒险,已全面介入平川市安居工程。亚太以主动无偿捐赠一百万扶贫款的“义举”作为前提条件。拿下了总投资规模为一亿一千多万的和平小区安居项目。趁股市低迷,亚太先以固定资产作抵押向天津某证券公司融资一千万,后又以在建工程作担保,通过市建行向省建行贷款两千二百万,再加上公司约八百万的自有资金,组织了四千万资金投入小区拆迁和建设。
亚太高层有人认为,摊子铺的太大,风险太大,搞不好要全军覆没。而且指出,这风险不在银行,也不在证券公司,都在亚太身上。万一搞不上去,证券公司可以拍卖亚太固定资产,建行可以把整个工程收走,亚太就会以倾家荡产的惨重代价白忙活一场。
柏志林当时看到的是巨大的利润,还算了一笔帐。虽说安居工程是微利工程,利润率只有百分之十二,但是,按总投资额计算,也有一千三百多万利润,加上沿街商用房的出售、出租,利润至少在一千八百万以上。只要建设资金及时到位,这利润是很稳当的,因为安居房不要自己卖,政府全部收购。这样,亚太实际投入自有资金八百万,拿到的利润却是一千八百万,实际投资利润率就是百分之二百以上,没有理由不g。然而,问题就在于这一亿一千万的投入。这笔巨额资金虽然不要一次x投人,虽然有些乙方工程队可以带资先g,但在市政府第一批房屋收走,把房款打过来周转之前,一千五百万左右的实际投入还是必不可少的。可到九月,亚太已经弹尽粮绝,四千万全投了下去,帐面上的工程周转金只有不到十万了。柏志林第一次感到了害怕,这就想到了在五百万法人股上做文章。最早是和市工行谈的,想按纺织工程集团招股说明书上公布的一元八角的每股净资产抵押,贷款九百万。市工行不g,只同意按净资产打六折贷出五百四十万。五百四十万柏志林就不能g了,工程的资金缺口是二千五百万,他就是如愿贷出九百万,也还要为那一千六百万想办法,五百四十万咋成?这又想到了天津那家证券公司。
天津部家证券公司更绝,只肯贷出四百一十万,融资利率还比银行高出一大截。
整个九月,柏志林真是愁死了,华娜娜见到他那憔悴的模样都吓了跳。
然而,见到华娜娜,柏志林眼睛突然一亮,便很不够意思的想到了在这个女人身上做文章。柏志林料定华娜娜不懂大陆股票有什么国家股、法人股和流通股之分,便打算把这五百万法人股抵押给华氏集团,融出急需的两千五百万来。
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计划,尽管它并不道德,甚至带有某种欺诈x质,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了。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柏志林就想,商场如战场,他真是没办法了。他说到底也还是借款,一旦政府收房的房款到帐,他立即把华氏的资金还清,再好好谢谢华娜娜。
华娜娜现在已是今非昔比了,华老先生半年前在台北去世,华娜娜已出任华氏董事长。接华老先生的临终遗愿。几个月前华娜娜通过华氏集团在美国的商务公司一举向平川电厂二期工程投资八千万美元,并宣布,还将在未来两年中陆续投入九千万美元,以完成电厂三期工程的建设。《平川r报》上登过消息的。对这么一个资金雄厚而又大权在握的女人来说,他这笔仅相当于三百万美元的小款子算什么?
为实现这个计划,柏志林、杜娟好好研究过社会公众股的上市价后,便试着找华娜娜谈了一次,说是为了平川的安居工程,他真是把身家x命都押了。现在工程周转资金有些紧张,想以当初买下的五百万中国纺机股票作抵押,向华娜娜融资两千五百万,期限一年。
华娜娜根本没当回事,只说:“根据惯例,我只能按市价的七成放款给你。”
柏志林马上说:“我们亚太公司用不着这么多款子,只要你按市价的三成放给我就行。”
华娜娜说:“那就这么定了。”
结果,柏志林的亚太公司便把五百万不能上市的法人股票,按首r的收盘价每股十七元八角,作出八千五百多万的总市价,而后打三折。向华氏融借了三百一十万美元,年息百分之四点八,
到设在平川宾馆的华氏集团平川公司拿支票时,柏志林挺内疚的,心里想着,这可能是自己经商以来最无耻的一次了
利用一个爱他的女人对他的信任,骗了人家。原不想亲自去拿这张支票,可华娜娜在电话里非要他亲自来不可,他就只好去了。去时,再也没想到,这竟是他和华娜娜的分手之r。
华娜娜在柏志林到来后,笑了笑,请柏志林在老板桌对面坐下,然后便把一张已签好的中国银行外证支票用白白的手指轻轻一弹,弹到柏志林面前,说:“先把你需要的拿到手上,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谈,你看好吗?”
这时,柏志林感到情况不对,已想到面前这张支票不能拿,可那一千八百万的利润太诱人了。没有这三百一十万美元,也许就没有那一千八百万利润,甚至亚太还要破产,这么一想,还是把支票拿了。
第一个错误就这么犯下了。
华娜娜接着说:“志林,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原则,就是不和自己的朋友做生意。可多么遗憾,我们今天还是做起了生意,而且,是很不公道的生意。柏先生,你自己说,我们的生意公道吗?”
柏志林勉强笑着问:“华小姐,你说哪里不公道?你提出按市价的七成放款给我,我只要你按三成放嘛,只向你押了310万美元嘛!再说,这是向你借点钱,也并不算做生意嘛!”
第二个错误又犯下了。如果这时他能主动说出真相和自己的无奈,并请求华娜娜的原谅,也许还会峰回路转。然而,没有。当嗅到金钱气息时,柏志林所有的神经都亢奋起来。
结果,华娜娜把底牌摊出来了,问道:“贵公司那500万法人股有8500万的总市值吗?可以上市流通吗?如果你们亚太在和平小区的工程失败,我能把这500万法人股卖出310万美元吗?”
柏志林一见瞒不过去了,便讷讷道:“我们亚太不会失败!不会失败!所有房子都由政府收购,这是有合同的。”
华娜娜“哼”了一声,说:“我是在谈一个关于欺诈的问题!在平川,不是别人,而是你柏志林欺诈我!多么可悲,又多么可笑!我是那么相信你,又是那么愿意帮助你,如果你老实告诉我,你面临着一个灾难x的投资局面,需要这310万美元周转一下,我难道不借给你吗?你何必要这样骗我呢?我若认真和你打一场官司,这310万美元你拿得到吗?我们的融资协议会生效吗?我已请教过律师,你输定了!”
柏志林满头是汗,再也说不出话来。
华娜娜这时却笑道:“可我还是把这310万美元借给你了。为什么借给你?你不要误会了,这不是因为我们五年的j往,而是因为要还你一笔人情债。在前年我们华氏集团和平川纺织机械集团合资建国际大厦时,你帮了不少忙,做了不少事情,可是后来完全因为平川方面的原因,没让你们入股参加。尽管这与我无关,可我仍认为是欠了你一笔情,今天算还清了,两不相欠了。现在,你可以带着310万美元的支票永远离开我这里了。还款时也不必再来见我。我很忙,电厂二期工程马上要上马,国际大厦要封顶,我将有许多事情要做。”
柏志林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最后默默地看了华娜娜一眼,转身要走。
华娜娜这时才有点伤感,嘴角颤抖着问了句:“你没有话要说了吗?”
柏志林有许多话要说,想说说他的苦衷,他的难处,他这种民营企业在中国大陆现有体制下发展的艰难,甚至还想向华娜娜道歉、忏悔,可最终什么都没说,还是走了。
华娜娜在柏志林就要出门时,又带着关切的口吻说:“你们的和平小区我看过了,我相信你会成功。”
柏志林这才回头说了句:“谢谢你,娜娜!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你!”
这是真心话,在开着车回亚太公司的路上,柏志林想,他也许真的爱上华娜娜了,不是在五年前开始的时候,而是在今天结束的时候。尽管华娜娜口口声声说不是为了五年的j往才借给他这310万美元,可他认为,这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这真是一个优秀的女人,他这样不讲道义地深深伤害了她,让她在情感上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打击,可她仍是那么大度,那么潇洒,给这支并不美妙的人生c曲一个漂亮而g净的结尾,一点不拖泥带水。
这时,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柏志林紧挨着前面一部面包车,把车停下了。
邻近路口的一家音像商店正在放唱片,一阵阵歌声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分手时说分手,
请不要说难忘记,
就让回忆静静地随风去……
是的,就让回忆静静地随风去。就算他真爱上了这个女人,一切也无法挽回了。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拿到这救命的310万美元,他在道义上是完全失败了,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柏志林觉得自己的尊严和人格正像一片秋天的树叶似的,在静静地随风飘落。
然而,310万美元的支票很真实地在上衣口袋里装着,柏志林渐渐地便又有了一个男人雄心勃勃的自信。短暂的伤感和自责过后,柏志林重又记挂起了他的公司和他已全面铺开的和平小区安居工程。
绿灯亮了。
柏志林把车开过了路口,上了中山路。
望着中山路上一座正封顶的二十层大厦,柏志林默默想,亚太公司总有一天也要盖这样的大厦,不但在平川盖,还要盖到上海,盖到北京,甚至盖到台北去!到那时候,到他也像今天的华娜娜一样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的时候,他再去向华娜娜道歉,去请求她的宽恕。
在成功的女人面前,不成功的男人没有道歉的资格。
在北京这么多五星级酒店、饭店中,田大贵最喜欢北京饭店。田大贵喜欢北京饭店,是因为王媛媛喜欢北京饭店。
王媛媛说,北京饭店在长安街上,离天安门近。
王媛媛说,北京饭店靠着王府井,逛商店方便。
王媛媛说,北京饭店高大气派,像一座豪华的宫殿,没有压抑感。
王媛媛说,……
然而,王媛媛现在再也不能住到北京饭店里来了,再也不能和田大贵一起,从北京饭店辉煌的大厅走出去,去登天安门城楼,去逛王府井大街了。从上个月开始,王媛媛住进了北京协和医院病房,再也爬不起来了。
院方的病危通知已在前几天发出,中国康康集团驻京办事处主任向友才在接到病危通知后,马上打电话向田大贵汇报说:“田总,媛媛的情况很危险,你这几天最好还是抽空来一下,媛媛一定要见你。”
这时,田大贵还真走不开,早在半年前就定好要在上海召开的1996年度全国产销调度会会期已临近,上海办事处的同志连酒店房间都订好了,南方一些公司的老总们已到了上海。
这个会非常重要,不但关系到中国康康集团公司明年全年的生产销售工作,还关系到田大贵一个新的扩张计划。按田大贵的设想,在每年向中央电视台支付上亿元广告费,连续两年在黄金时段大做广告,使得康康豆n在全国家喻户晓之后,康康豆n已具备了走向市场垄断的可能x。雪球要进一步滚大,对东北地区和华北地区的十几家仍在生产经营豆n产品的厂家,要在平等竞争中最后解决,即使不能最后解决,也要使康康豆n1996年度的全国市场占有率达到86%以上。为此,集团市场部做了一个周密计划,要在会上安排落实。
会议不能不开,王媛媛又非见不可。不见到这个姑娘,他田大贵会抱憾终身的。颤抖的手握着电话话筒想了好一会儿,田大贵最后果断作出了决定:把全国产销调度会移至北京如期召开,当即指示北京办事处主任向友才放下电话后立即去北京饭店订房间。
把手上重要的事情匆匆处理了一下,次r一早,田大贵便坐着自己的奔驰500直驱省城,而后由省城乘当晚的飞机飞抵北京。田大贵想,飞机20时05分从省城起飞,22时即可抵达北京机场,他应该能在24时之前赶到协和医院。
不曾想,航班晚点,飞机降落在北京机场时,已是零点20分了。
前来接机的办事处主任向友才说:“田总,太晚了,我们还是先到北京饭店住下,明天再到医院去吧。”
田大贵想想,也只能这样了,遂坐着向友才的桑塔纳从机场去了北京饭店。
到了北京饭店才知道,先期抵达上海的老总们已到了,北方一些城市的老总们也陆续到了。半夜三更的,中国康康集团包下的一层楼面竟热闹非凡,好多房间的门都开着,客房部经理也在跟着会务组的同志一起忙活着。
中国康康集团的老总们大都是不到30岁的年轻人,这使客房部经理感到很惊奇。田大贵跟着客房部经理去自己房间时,无意中听到经理在向会务组的同志打听,你们集团全国各地的总经理们啥时到﹖会务组的同志直笑,说,这帮男男女女不都是老总么﹖
经理直发愣,过了好一会才说,都这么年轻呀。
到了大套间里住下来,田大贵什么汇报也不听,只说要休息,把向友才和跟着过来的平川老总和外地老总们都赶走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田大贵马上给协和医院王媛媛的病房挂了个电话。
电话是王媛媛的父亲王大瑞接的,王大瑞早几天已从平川赶来了。
田大贵焦虑地询问了王媛媛的病情,接着就问:“媛媛现在睡着了么﹖”
王大瑞说:“好不容易睡着了,半个小时前还在说你呢。”
田大贵刚要挂上电话,王大瑞却又叫了起来:“等等,她醒了,要和你说话。”
电话里却只有轻微的喘息声。
田大贵叫着:“媛媛,媛媛,我来了,明天一早就去看你,再把你接到北京饭店里来住两天,好么﹖”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叹。
田大贵又说:“这回不是我一人来的,咱们集团全国的老总们都来了,几百号人呢把人家北京饭店一个楼层包下来了为了你,我临时决定把上海的会挪到北京开了。”
王媛媛在电话里哭了。
田大贵说:“别哭,别哭,我明天一早一定赶过来。”
也许是因为父亲在面前,王媛媛这才在电话里用刚学会的英语说了句:“imissing you ,我很想念你!”便把电话挂上了。
田大贵放下电话后,突然想起了王媛媛最喜欢的一首歌《萍聚》,又记得王媛媛也常唱邓丽君的一些歌,便把向友才叫到房间里说:“马上去给我买些邓丽君的歌曲磁带来,另外还有一首《萍聚》。”
向友才挺为难:“田总,这半夜三更的,你让我到哪去买磁带呀﹖”
田大贵蛮不讲理地说:“这我不管,明天七点钟前一定要j到我手上。你在北京呆两年多了,总有不少朋友,你想办法去。”
第二天一早,向友才真把几盘磁带找来了,说:“是用两箱康康豆n换的。”
田大贵很高兴:“好,好,我个人赔你两箱豆n。”
到了医院病房,田大贵让集团的看护人员出去,后又在王大瑞面前作出一副领导的样子,问王大瑞:“王叔叔,作为王媛媛的家长,您看还需要我们集团做些什么﹖
”
王大瑞满眼是泪,说道:“大贵,谢谢你我谢谢你,媛媛也谢谢你你三年前说的话,现在全做到了我想想都以为是在做梦你们康康集团创造的奇迹,不要说在平川,在省里,就是在全国,也是惟一的一家做你们这个集团公司的员工,真是太幸运了”
说毕,王大瑞抹着泪回避出门了,说:“大贵,你们谈,你们谈吧。”
田大贵在王大瑞出门后,坐到了王媛媛的床头,先把一盘磁带c进床头柜上的收录机里,把音量调到适当的位置,放起了磁带。
一阵双方都很熟悉的男女对唱的歌声响了起来——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王媛媛在歌声中任泪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缓缓流着,呐呐问:“大贵哥,世上有那么多好姑娘,你,你为什么偏偏就爱上我这么一个要死的人?为什么?”
田大贵轻轻抚摸着王媛媛的身子,亲吻着王媛媛脸上不断流下的泪,也含着满眼的泪水呐呐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男女对唱的歌声益发显得真挚动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王媛媛紧紧搂住田大贵呢喃着:“这多好,多好,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可我值得你大贵哥追忆么?值得么?从开始到结束,我,我带给你的只有麻烦。我想过无数次了,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
田大贵捂住王媛媛的嘴,不让王媛媛再说下去,自己却动情地说:“媛媛,我的好媛媛,你知道吗?你带给我的不是麻烦,而是力量。想到当初的碾米厂不能给你报销医疗费,让你当记者的父亲四处拉赞助,想着我对你的承诺,我就没法不带着大家到市场去拼命!这是我心中的秘密,今天全告诉了你,集团有今天,你王媛媛的贡献有多大呀!你知道吗?!”
王媛媛说:“可我终究花了集团60多万呀,把世上的好药全用尽了。”
田大贵说:“你知道集团现在一年的产值是多少?是21亿。利润是1.1亿,公司一辆奔驰轿车【文、】就是100多万,你花60万【人、】算什么!现在我敢【书、】这样说了:只要你是我【屋、】中国康康集团的员工,我就对你的生老病死负责到底。”
王媛媛说了句:“大贵哥,我真幸运,这一天我终于看到了!”说罢,便放声痛哭起来……
是r晚22时18分,当中央电视台在经济专题节目中播出“中国康康集团公司的创业道路”系列报道时,中国康康集团普通员工王媛媛在北京协和医院病逝。
临终前印在这个普通员工眼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该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田大贵站在c着国旗和集团旗帜的平川总部门前接受记者采访。
这个普通员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康康来说,这仅仅是开始,我们集团在取得全国豆n市场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争取国际市场的食品份额,在本世纪末将生产和销售规模扩大到100亿左右,完成一个跨世纪的飞跃……”
第十九章 大波再起
当平川市整个经济走出低谷时,平川联合公司的经济状况却在r益恶化。身为董事长兼总经理兼法人代表的曹务成被迫同时面对着八场经济官司。六场是别人起诉他,两场是他起诉别人。联合公司这些年主动进入的三角债,在1995年10月,到了非清账不可的时候。
为应付平川和外地法院的频繁传唤,曹务成从平川市第一、第二律师事务所同时请了四个大律师,一个大律师分了两场官司打。分配官司时,曹务成仍是牛气十足,不在公司,而是在香港大酒店的酒桌上,滔滔不绝地介绍情况。中心意思只有两点:其一,自己的亲哥哥曹务平是平川市常务副市长兼市委副书记,这些人找他联合公司打官司,就是在老虎嘴上拔毛;其二,三角债问题是全国x的问题,他的联合公司也是受害者,在他没能从别人手里讨回欠债之前,别人的债一分都不能付。就是别人欠他的债都还清了,他是不是马上就还别人的债,也是个问题,最多只能用库存的商品抵债。
这些库存商品既有国产的,也有进口的。国产的有:1985年生产的单缸洗衣机,1986生产的俗称“独眼龙”的收录机,1987年生产的黑白电视机,16年没卖出去的已完全报废的胶合板,已过了保质期的瓶装罐头,明令查禁的劣质化肥。进口商品有:韩国80年代生产的投影机,美国70年代生产的口香糖。地方产品更丰富:有胜利煤矿生产的石英石,平川r联厂生产的陈年猪板油,平川某乡镇企业生产的无厂名无标牌劣质电器开关,等等,等等,据说其进价总值约为6500万,而他的对外欠债只有不到5000万,真正欠银行的贷款仅为200万,只要大家尽力,官司打得好,三角债全清掉,公司剩余资产仍达1500万。
曹务成满腔热情地把四个大律师恭维成“四大金刚”,要求四大金刚为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法制,为了国营x质的平川联合公司的经济利益,为保障国有资产的不大量流失,好好发扬一个司法工作者的敬业精神,兢兢业业、千方百计地打好各自分到手的官司。
举着装满茅台酒的高脚酒杯,曹务成说:“来,来,各位金刚朋友,我曹某这一回把本公司的全部家底都j给你们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都有义务帮我出点子想办法!”
四个大律师听了曹务成的介绍,都出了一头冷汗。
全秃头的大律师马达,端着酒杯摇头苦笑:“曹总,你这个联合公司究竟是做生意呀,还是收破烂呀?咋所有库存商品都是扔在大街上都没人要的货?”
半秃头的一所大律师牛俊也说:“曹总啊,你这不是把全部家底j给我们了,而是把全部麻烦都j给我们了。”
另一个叫做陈伟的二所律师直叹气,不做声。
还有一个二所的中年女律师一直俯在陈伟耳旁说什么。
曹务成见“四大金刚”都不动杯子,只好放下酒杯,继续说:“没有麻烦,我曹某当然不会找你们来。你们来也不是尽义务为我捍卫国有资产的,我要付给你们一大笔诉讼代理费和律师费。在这一点上,你们都放心,我曹某决不会把库存商品当作律师费抵给你们的,我对诸位的律师费一律现金支付。不信,我现在就开支票给你们。”
马好好也娇滴滴地说:“各位大律师呀,你们可不知道呀,我们曹总吃亏就吃在心肠太软嘛!这些臭货当时买进来时,我都知道嘛!人家一说困难,他就同情,尤其是女公关、女推销,在他面前一落泪,他呀,别说是破烂,就是狗屎都要了!这才落到今天这一步嘛!”曹务成煞有其事地说:“还有一点也得说明一下:当时,也是没有经验呀,不懂啥叫市场经济呀,又想着自己的亲哥哥是咱平川的副市长,咱作为市领导的家属、高g子弟,咋着也不能让人家在咱手上吃亏呀!我总得维护自己亲哥哥威信呀,你们说是不是?”
二所的两个律师,这时说话了。他们没有回答曹务成的话,而是说,今天他们不奉陪了,先告辞,回去研究一下起诉书,再决定是否接他们分别分到手上的四起诉讼案。为怕曹务成生气,女律师特别解释说:“曹总,我们接了你们的案子,就得对你们负责。没有五成打胜的把握,我们一般不接,以免误你的事,也影响我们二所的名声。我们二所刚成立,总想搞几个能胜诉的官司做做。”
曹务成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这么说,你们二所二位大律师认定我曹某连五成胜诉的希望都没有喽?”
陈伟马上说:“我们没这样讲,我们是说要回去研究一下。”
曹务成说:“那就请便!我不信这平川就不是共产党的天下了,会让国有资产大量流失!”
二所两个不坚定分子此一走,再没回来,四大金刚就变成了牛头马面。曹务成在背后称半秃的牛俊为牛头,称全秃的马达为马面。
牛头的主张是,官司不在乎表面的输赢,而在于能得到多少实际的好处。有人是赢了官司输了钱,有人是输了官司赢了钱。牛头建议把库存破烂全按当年进价抵给催得急、告得凶的债主,丝毫不要对债主隐瞒八场官司同时开打的情况,还要把风声造足,能说成18场官司同时开打更好,就说公司只有这么点商品,你再到法庭纠缠不休,就算你官司打赢了,也没东西可给你了。这样一来,势必会造成息讼局面,拿出这堆破烂的一半也就把六大债主打发掉了。
牛头说:“曹总,你想呀,人家和你打官司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钱么?真要没了钱,他还打个啥?还不抢在别人前面,能要点啥走就要点啥走?这不在于你赏么?你先赏谁,谁就能拉点陈年猪板油什么的;你不赏,他p都没有!你曹总千万记住,再不能吹什么还有1500万资产了。”
曹务成连连说:“是,是,是,牛大律师,我真是长学问了。看来搞市场经济非懂法不可,要不,学了雷锋还得吃大亏。”
牛头很得意,一副教师爷的口吻:“不但懂法,还得学会用法。光懂不会用怎么行?我对起诉的六家债主进行了一番研究,发现了一个对我们最有利的条件。这六家公司和银行———不论是广东的,还是上海的,还是平川的,都是国营单位。这就好办了,只要有发票,这破烂抵债就行得通了。人家赢了官司,把破烂拉回去一充账,就啥麻烦也没有了。”
曹务成叫马好好认真记录牛头的教导。马好好便认真记录,真格当了一回秘书。马面接着牛头的主张,进行了深入的阐述和具体的安排。老谋深算,是马面的最大特点。
马面不急不忙地说:“曹总,总思路就是牛律说的了,六场我方当被告的官司,不要想赢,就准备往输里打。当然,最终不会全输,也还有调解。但是,这里的前提是,你要先宣布联合公司破产,要请会计事务所的持证会计做好做细破产账目,以备各法院查证。在此之前,把还值点钱的东西赶快转走,账上的资金全转走。不过,你这个法人代表不能走,该上法庭就上法庭,该回家睡觉就回家睡觉。要像毛主席说的:‘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完全不着急。谁着急?六大债主着急。他们着急也没办法,你又不是诈骗,是不懂市场经济,亏了本,用他们的钱缴了点学费罢了,法律上对你毫无办法。”
曹务成当即请教马面说:“对广东和上海的那两个公司,我倒不在乎,我拿了他们的破投影机、没人要的黑白电视机,还他们点陈年猪板油让他们拖到化工厂做肥皂,也算对得起他们了。问题是平川四家城市信用社难办哩!我贷他们200万可都是现金呀,人家哪会要我的破烂?前几天中山路办事处管信贷的程主任还找了我,动员我把已抵押给他的胶合板再拿到别的银行抵押一次,用抵来的钱还他……”
马面马上叫道:“好,好,这个管信贷的程主任犯法了!这叫教唆诈骗,有主观犯罪之故意。已进行了抵押的货物,岂可做二次抵押呢?该信贷主任知法犯法,x质更加严重。对中山路的80万贷款,我看可以考虑不还了。具体这样做:你曹总要用主席‘诱敌深入’之法,把该主任教唆诈骗的话录下来,最好把文字证据也拿到手,j到我或牛律手上,其它的事就由我们来办了。”
曹务成连连点头说:“好,好,这事我明天就去做。”牛头又提醒说:“资金和财产也要赶快转移,我估计六大债主马上就会提出财产保全。这一来,法院就要封你的账,封你的商品。”
曹务成说:“财产保全人家已经提出来了。昨天,我的六个银行账号让牌楼区法院、钟楼区法院和广东一家县法院一起冻结了,r联厂的那些陈年猪板油也让封了。”
马面很关心地问:“你这六个账号上一共还有多少资金?”曹务成马上问马好好:“马主任,这事你办的,你知道,还有多少资金呀?”
马好好说:“六个账号上资金还不少呢,一共1000多哩,也怪我晚了一步,没把中信银行最后920块提出来。”
曹务成直埋怨说:“你看,你看,晚一步就丢了半桌酒钱,真的是!———吃了不心疼,丢了太可惜嘛!”
马面笑道:“好,好,曹总,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j道,有意思,很有意思,我相信我们这次的合作会非常成功。”
曹务成马上说:“不是这一次合作,而是要长期合作。我决定聘两位律师做我的常年法律顾问。这个联合公司破产之后,我准备再成立一家商务公司,注册资金800万,不搞国营了,搞中外合资。公司名字都起好了,叫‘dmt国际商务公司’,外方是俄罗斯的一个朋友,叫他汇点美元过来验一下资,再把美元拿走,公司还是我的。”
这么一来,曹务成和牛头马面两个大律师便成了患难中的莫逆之j。
曹务成也算够朋友,趁着几家法院还没把他的所有商品仓库的分布情况弄清楚,抢先一步,带着牛头马面到平川郊外一个贸易货栈一次提走10台12英寸黑白电视机、两台投影机作为帮忙的个人好处费送给了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嘴上说这种小黑白电视机和投影机早过时了,得当垃圾扔,可还是笑眯眯地叫了出租车运走了。
事情果然如牛头马面所料,六场曹务成做被告的官司,四场调解,两场败诉。早调解的,债主还拿到了黑白电视、韩国投影机和“独眼龙”收录机;晚一点调解的,只好去运胜利矿的石英石,拿70年代美国产的口香糖。
广东和上海两家胜诉的公司最惨,一家于胜诉之后,无可奈何地面对一堆国家明令禁止销售的劣质化肥。另一家面对的是平川r联厂的陈年猪板油。劣质化肥在法院解封之后,即由工商质检部门前往销毁;陈年猪板油可以运走,但两年多的仓储费要由胜诉方支付,胜诉方一算账,连运费加仓储费已两倍于猪板油的进价了,只得放弃。结果,两家赢了官司的,都输了钱,各自拿着劣质化肥和猪板油的进货发票回去冲账了。
两场曹务成告人家的官司,在牛头马面的授意下,由曹务成主动撤诉,暂时不打了。原因是,就算打赢,要来的钱物也落不到曹务成手上,还是要让广东和上海的公司拿去抵债。
曹务成一撤诉,上海和广东两家公司急死了,也气死了,还不好和曹务成硬来,只好赔着笑脸,贴上差旅费一次次到平川来,请曹务成、马好好和牛头马面吃饭、喝酒,≮ 。。≯希望联合公司能继续把官司打下去。牛头马面和曹务成便一致地表示惋惜,怪他们当初不早一点接受调解,而对继续打官司毫不松口。
然而,曹务成那个新的中外合资“dmt国际商务公司”的成立却遇到了很大的麻烦。麻烦不是来自别处,却是来自曹务成的亲哥哥曹务平。
曹务平很偶然地在市外经委的一个情况通报材料上发现了这家申请成立的“dmt国际商务公司”,先还没留意,后来一看中方负责人竟是曹务成,马上火了,一个电话打到市工商局李局长办公室,问李局长:“曹务成的联合公司不是刚刚破产吗?怎么一下子又成立了一个中外合资公司?他哪来的钱?手续合法吗?”
李局长说:“曹市长,这事我知道,所有手续全合法,也很完整。俄罗斯方面已从圣彼德堡汇了60万美元过来验资,验资报告就在我手上,中方曹务成的资金也进了账,绝对没问题。”
曹务平说:“这个人的资信情况你知道吗?他八场官司一起打,坑了那么多人,你们还不接受教训吗?李局长,我和你说清楚,你别以为他是我弟弟,就网开一面,真出了事,市委、市政府要严厉追究你的责任!”
李局长说:“曹市长,你真弄错了。曹务成的八场官司,都是经济纠纷,都是合同违约之类的问题,就算坑了不少人,我们现在的法律也拿他没办法。至于不给他注册登记,就更没有道理了。”
曹务平说:“怎么没道理?国外对这种人就有制约办法。新加坡不就有破产者入贫籍的规定吗?凡入贫籍者,不但不能去办新公司,连超过标准的富裕生活都不准过,你听说过没有?”
李局长苦笑着说:“我听说过,可那是国外呀,咱中国目前的工商法上没有这一条呀,你说让我怎么办?”
曹务平说:“你把有关法律全找出来,再研究一下,要像曹务成和他的律师一样研究透,找出理由来,对他所办的一切公司都不予注册,至少不能在我们平川注册,连办事处之类的机构都不准他设!”
李局长说:“曹市长,你想想,我是代表国家执行工商法的权威机关,对法律还能研究不透么?实在是找不出理由呀!”
曹务平火了:“那好,你们真找不出理由,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这个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说的,这家dmt国际商务公司不能注册。就算我走你工商局长一次后门了,好不好?我这么做是对大家负责,也是对我的亲弟弟曹务成负责,你心里要有数!”
于是,工商局李局长只好把不准dmt国际商务公司注册的原因如实告知曹务成和牛头、马面二位大律师。曹务成和二位大律师啥话不说,转身就走,四天之后,便将一份行政诉讼状递到了牌楼区法院,状告平川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和连带责任人曹务平。
在这份行政诉讼状上,诉方义正词严地写道:“我国已步入法制轨道,国家的法制建设r益完善。但是,总有一些国家行政单位和部门屈从上级长官意志,有法不遵,肆意践踏国家神圣的法律。平川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及其连带责任人曹务平先生,粗暴阻止我dmt国际商务公司的正常注册登记即为最严重的一例。”因此,诉方在诉状的结尾提出,“有鉴于此,诉方要求法庭责令平川市工商局及其连责任人曹务平遵守我国工商法,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