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你真的决定要离开吗?放弃你在这世间的一切,你数十年心血所缔造的一切,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这无边的权势,这滔天的富贵,你都要放弃吗?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我在这人间红尘蹉跎了几十年,是时候去追寻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你想要追寻什么?难道这个世上还有比你这几十年来所得到的东西更加宝贵,更加值得珍惜的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或许在那方世界的尽头,有人已经等了我三十年吧。”
……
离开时的对话,还在耳边回荡,林洛站在一座阴暗狭小的山洞中,看见岩壁上莹莹的光辉闪烁,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光圈,他就怔怔的看着那光圈,似乎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因为他知道那光圈的另一边,就是他曾经为之奋斗过的世界。
但他终究还是停了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沉寂在体内数十年,久违的一种激情就忽然涌起心头,如此澎湃,犹如实质一般,让他全身都好像在发着光。
就在那光中,他的身体在急速的蜕变着,两鬓的斑白消失,有些松弛的皮肤寸寸光洁,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倒流,血气澎湃,眨眼之间,他就从一个苍老腐朽的老人变成了一个热血激情的青年。
这一刻,他已经等待太久了。
这数十年来在人间的生活,不能说是蹉跎岁月光阴,毕竟他的的确确做了许多事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可以说一个传统华夏人所渴望的完美一生,他都已经圆满了。但始终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压在他的心头,一直未能放下。
他渴望来这个世界看一看,看一看这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还想要找到许倾城,问一问她为什么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
他还想要知道那日决绝一跳后的苏小婉是否又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
他还想要知道修行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他还想要知道那黄泉天书到底又是什么?
他的心中还有困惑,他的心中还有想要去做的事情,所以他的脚步不能在那人间停下,只是以前,太多太多的事情困住了他。
家人,社会,亲情,爱情,人间种种,宛如道道枷锁,困住他,压抑着他,让他不能直抒胸臆。
但现在当他站在这里,回头来时的路,就忽然充满了感激。
他感激家人,他感激红尘,他感激这条人生路上,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事困住了他,也圆满了他,让他可以毫无遗憾,毫无牵挂的来到这一个世界。
比起许倾城,他是幸运的,他有过那么圆满,那么值得回忆的人生。那些或许在真正的修行人眼中,不过只是蹉跎岁月,刮骨人心的红尘种种,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份无比珍贵的宝藏。
那些回忆,那些过去,会在以后的岁月里,让他始终记得自己当初其实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静静的在山洞里站了许久,然后才平静了自己的情绪,手指一点,气流涌动,一点乌光升起如龙,落在闪烁荧光的石壁上,片刻之后,那些莹莹的光就瞬间暗淡下来,身后那椭圆形的光圈瞬间湮灭。
断掉了自己来时的路,林洛脚下就再也没有半点迟疑,大步向着山洞外走去,他知道,从今往后,过去种种,都只能成为怀念,新的征程已经在脚下。
他为地球,为人类做了最后一件事情,断绝了这方世界可能对地球造成的威胁,从此之后,人间的种种都再也与他无关,而他,此刻重新上路。
……
天空很灰暗,看不见太阳,也感觉不到温暖,整个世界似乎充满了压抑,吹过身体的风有着意想不到的阴寒,植被很少,也很少看到有生灵,整个世界仿佛都是一片荒漠,死寂,荒凉。
让林洛想到了最初火星还没有开发出来的样子,但这里似乎比起火星还要更加荒凉,至少火星上还能看见太阳,还有着让生命感到愉悦的光。
但这里,只是阴暗得仿佛早已经死掉的世界一样。
这跟他来的时候想象的世界有些不一样,几十年来,他想象过这方世界的样子,应该是一个适合修行的世界,有着人间所没有的生命繁华。
大概就跟科学家们所描绘出来的几千万年前的地球差不多,古木撑天,生命在浓郁的元气滋长下,野蛮生长。
这里的动物,这里的植物,或许都会无比的高大,充满了让人惊诧的旺盛生命力,只有那样,才足以支撑他想象中的修行世界。
但显然,他错了。
这个世界无比的荒凉,荒凉到近乎死寂的可怕,他从山洞里出来后,向着东方走了十五天,见过三棵树,还有一只看起来像是老鼠,但却长了鳞甲,有野猪大小的生物。
可惜,都是死掉的。
而最让林洛感到这个世界荒凉的,倒还不是这些,而是他一直没有看到太阳,也没有看到河流。
以前学过的知识告诉他,生命应该要有阳光,空气还有水,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但因为他知道许倾城他们在这方世界修行,所以他自然认为这个世界应该存在这最基础的三种东西。
但现在,他没有发现。太阳或许是存在的,因为这个世界虽然昏暗,但还是有着白昼之分,可能是因为天空的云层太厚,所以遮挡住了吧。
他想着,然后忍不住又看了眼天空,以前都说京城的雾霾如何如何的严重,但看过这方世界的天空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阴霾。
至于水源,他停下来,跺了跺脚下干涸的泥土,他之所以沿着这个方向走了这么久,也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因为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很久以前或许应该是一条河。
只是明显干涸了太久,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一条小河沟,但现在河床越来越宽广,他就知道这条曾经存在过的河流,在未曾干涸之前,或许比起地球上的长江黄河还要来得浩瀚,宽广。
他甚至怀疑这里曾经是不是一处广袤的海洋,然后沧海变成了桑田。
但这些也只是猜测罢了。
哪怕眼前的荒凉死寂让人觉得不安,但林洛还是乐观的觉得,或许只是因为他现在所在的这片位置只是一个特例罢了。
就好像地球上的沙漠一样,并代表着这方世界的真实情况。
抱着这种想法,他加快了速度。
又走了差不多十天的样子,他终于在一片荒芜的世界中,看到了一座城。
说是城,其实放在地球上怕是连最破败的村庄都不如,黄土垒成的小小围墙,低矮的房子,没有看见人影,但村口格外茂盛的几株槐树,绿荫招展,久违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绿意,就让林洛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他大步走到村口,在一株槐树前停留了一下,目光往村落里望,隐约看到有几道人影闪过,似乎是有些怕生,又似乎是在偷偷的暗中观察他。
他不以为意,缓缓的向着村里走去,从外面看显得有些破败的村落,进了黄土围墙后,却是有些鲜活起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林洛信步走过,看见几间黄土屋前散养的土鸡,比起地球上的鸡要大一些,但还在他认识的范畴之类。
他停在一间房子前,感觉得到门后有人存在,他敲了敲门,想要与人交流。
但对方一直没有将门打开,过了许久,才有很小的声音道:“去前面。”
他就抬起头,看向那人说的前面,这才发现,村落的尽头竟然是一座小小的寺庙,看起来香火还算不错的样子,他挑了挑眉,点点头,然后向着寺庙走去。
很小的寺庙,庙里种着一颗大槐树,绿荫如伞盖,几乎就将整个寺庙的上空遮蔽住了,可想而知这座寺庙有多小。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寺庙里外还有着一座小小的佛塔,他几乎辨认不出来,这竟然是一座寺庙。
他敲了敲门,很快就有好听的声音传来,“门没锁,请进来吧。”
他就推门而入,看见一个穿着素白僧衣,身躯曼妙的女尼背对着他,正对着神龛中怒目横眉的三头六臂佛像念诵着经文。
“客人从何处而来?又为何处而去?”
女尼念完了经,才停下来,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
林洛想了想,“我从人间来,到此觅长生。”
“我从人间来,到此觅长生。说得真好,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女尼呢喃着,忽然转过头,看见林洛,眼中似有惊讶,奇怪,然后种种情绪就都化作了微微的一笑,眉眼精致如画,惊艳了整个世界,仿佛让整个天地都鲜活了起来。
女尼就这么微微笑着,眼眸流转,风情万种之间,浅笑低吟,道了一句,“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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