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娥听完,便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来说去,你便是坏在贪吃这件事上。”
弹涂精却叹道:“今日我才晓得,原来鸡爷爷鸡奶奶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才是世上极品,人间美味,可笑我为了些潲水麸糠,险些连命都丢了,当真可笑得紧。”
既是如此,即便众人要赶了这弹涂精走,它也是不愿,一口咬定要随在众人身边,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做个贴心随从。
田砚看重它的手段,便点头应下此事。田九斤夫妇却是老大不愿,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生怕这臭烘烘的东西贴将上来。
既然入了伙,自然要有个贴心的称呼名号,这等重任,方月娥自是当仁不让。她想了一想,便笑道:“人人都说,烂泥糊不上墙,你却是个例外。不若你干脆就姓胡,叫做胡上墙,这名字可好?”
田砚与虚生俱是大赞这名字起得贴切,这弹涂精见他们喜欢,自无不可,当即便是一通拜见,爷爷奶奶叫得亲热。
方月娥却对胡上墙说道:“你既跟了我们,便是自家人,叫声老爷少爷既可,不必自贱身份,拿低做小。”
胡上墙讪讪应了,说道:“多谢夫人提点,小的必不负夫人所托,将老爷少爷伺候得舒坦。”
方月娥脸上一红,啐道:“谁是你夫人?你倒会自作聪明。”说着便将腰肢一扭,领着田九斤夫妇,婷婷袅袅去得远了。
虚生哈哈一笑,也随之而去,只留下田砚与胡上墙,呆呆立着,莫名所以。
田砚想得一想,还是说道:“你日后还是叫她夫人罢,瞧她那模样,倒不像真的有气。”
胡上墙赞道:“老爷明见万里,见识超绝,自是错不了的。”又凑上前来,神秘兮兮的说道:“我瞧夫人的脾气貌似……这个……不小,老爷还需多加珍重才是。
”说完这些,便一溜烟的跑了,隐匿行踪,追上方月娥一行,混得亲热
田砚又呆立半晌,终是苦笑一声,信步往青石广场走去。到得广场之上,正逢下一轮比试堪堪就要打响,呐喊助威之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他草草一扫,无巧不巧,竟见到不远一处石墩之上,一名少女青衣少女静静站立,身形飘飘,眉目如画,颇有出尘之态,正是博忘雪。那对面之人也是一副熟面孔,却是陈若松的后辈弟子,行肖名英。当日这人与刘卓皆对博忘雪钦慕有加,处处明争暗斗,极不对付,后来却被田成玩弄手段,一同吃瘪,这才有两人欺辱紫阳,自家愤而阻拦的一幕,如今想来,却是别有一番感慨。
他闲来无事,便凑上前去,做个观众。只见那肖英倒比刘卓出息一截,与博忘雪一般,俱是第五境周天的修为,立在台上,也当得一句稳若磐石,风采照人。两人施过一礼,肖英嘴唇微张,还待说些什么,博忘雪却已动起手来。这一动之下,便有一股悍勇之气自擂台上散开,扑到众人脸上,带起几颗鸡皮疙瘩。
只见一条青色人影好似流星经天,鹰击长空,拖着长长残影,便向肖英猛扑过来,手上一柄雪白长剑铿然而出,却并不离手,毫无花巧,当头就是一剑劈下。肖英为这气势所慑,受逼不过,向后一滚,险险躲了过去,正要操弄飞剑迎敌,青影却是如影随形,一抹森白寒气自腰间袭来,隔着衣衫,已将肌肤割得生疼。他只得又是一滚,再避过一剑,这一下先手尽失,竟再也爬不起身来,只在地上辗转腾挪,极是狼狈,好容易才瞅个空子,将自家飞剑放出,又唤出剑中一只黑豹剑魂,冲着博忘雪后心恶狠狠捣来。博忘雪却理也不理,仗着身法迅捷,只是围着他兜来转去,一剑接一剑劈出,带出呼呼风雷之声。一股股无形剑气斩在石墩之上,将脚下地面划得满目疮痍,石屑纷飞,带起阵阵灰雾。那飞剑与黑豹全然追之不及,直如没头苍蝇一般,在博忘雪四周茫然弄影,半分效用也无。
不多时候,肖英的身影已全被那灰雾淹没,只余一道青色流光携着一点白茫,在灰雾之中突进穿出,将石墩犁得哗哗作响,刺人耳鼓。再过片刻,这青色流光忽的一个转折,铿铿两声,将尾随在后的飞剑与黑豹磕下擂台,紧接着便是一个盘旋,倏忽落到擂台垓心,重又化作一个清丽出尘的少女,持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静静站立。
山风徐徐,灰雾渐渐消散,现出其内情形。只见肖英身周地面俱都化作石粉,竟陷下去一尺有余,他呆坐在坑中,发髻散乱,面色苍白,双目俱是茫然之色,不过短短时刻,一身外袍竟让汗水染得透湿,混着许多石粉,花花白白,唱大戏也似,哪还有半分英姿勃发的气势。众人又是细看,便见他外袍之上已破了十七八个细小窟窿,四处漏风,凉意逼人。这一下倒见出博忘雪手上拿捏的分寸,如此强攻猛打,竟未伤到他半分皮肉,实是精道。
睹得此景,众人顿时爆出一阵震天价的喝彩之声。肖英闻声一抖,偷偷瞧了一眼面前意态娴雅的人儿,又看看自家这颓败模样,脸上已是一片猪肝之色,竟连眼圈都红了。当下灰溜溜的钻进人群之中,消失不见,连一句场面话也未曾交代。
博忘雪轻轻一叹,冲着众人团团一礼,便飞身下台,无巧不巧,正落在田砚身侧。田砚眼见这娇滴滴的小娘仿佛一阵风都要吹走的模样,平日里相处亦是端庄恬静,不想动起手来竟如此凶悍,直打得火花四溅,如此反差,着实惊人。他心中正自钦佩,却听博忘雪低声道:“田兄,你那无影无形捆人的手段,着实让人瞧不明白,改日有暇,还望不吝赐教。”
田砚脸上微红,说道:“我只是占了些法器便宜,比不得你真刀真枪,打斗起来好生爽利。”
博忘雪微微一笑,说道:“田兄过谦了,世间斗法手段千万,取胜方为第一要义,哪管爽不爽利。到时动起手来,还望田兄全力以赴,尽兴做过一场。”言罢不容田砚推辞,又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去了。
田砚叹息一声,望着阡陌纵横的石墩,回想适才那道灵动青影,愣愣发呆,不知自家碰上这等迅捷勇猛的打法,又该如何应对。正自想着心事,耳边忽就传来一把娇气女声:“这美人儿看似弱不禁风,动起手来可泼辣得紧,当真是两样风情,惹人垂爱,你说是也不是?”言语间颇有几分酸意,正是方月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