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笑了笑,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却发现一丝异常,原本行进顺畅的沙鸟一个个站在了原地,任凭学生们如何驱赶也不肯再走下去。
学生们在佣兵学院学习四年,虽然实际经验稍嫌不足,理论知识却很丰富,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于是也不再去管呆立的沙鸟,纷纷退到无名身后。
无名平举起法杖,念出一段拗口的咒文。浓郁的地属性能量围绕着法杖缓缓游动。无名闭起双眼,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声音。突然,无名猛地睁开双眼,法杖迅速地甩向一个方向,轻喝一声:“陷!”
随着无名的轻喝出声,不远处的沙地上出现一个两丈立方的大坑,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一截圆滚滚、黑乎乎、水桶粗细的魔兽身体飞速滑过。
“老师是沙兽!老师是沙兽!”一个大个子男生大呼小叫起来。
“闭嘴!你才是沙兽!”无名听得满脑门黑线,用力地踹了大个子的屁股一脚,高声喝道:“魔法班,地刺准备!战士班,套绳准备!剑士班,刺剑准备!”
沙兽是一种形如巨蟒的魔兽,六阶,体长十数米,嘴部由八块分开的骨组成,可以吞掉六倍于自身头部的食物。佣兵学院有捕猎课程,专门教授猎杀各种魔兽的技巧,沙兽也是其中之一。学生们初次执行任务,都有些紧张,所以才需要一个冷静的领导带领,无名立即开始行使自己的权利。
无名进入佣兵学院虽然只有半年,但是凭借两世的识见,无名讲起课来生动幽默,早已获得了学生们的认可,此时发号施令学生们自然听话得很,纷纷开始准备。无名再次举起法杖,低声吟诵魔法咒文。
一只沙鸟脚下的沙地微微鼓起一个小包,这是沙兽捕食的前兆。沙鸟惊叫着后退,就在这时,无名的魔法准备完毕。
无名法杖一指,呢喃道:“厚重的地之灵啊,遵从我的意志,让大地变得坚固吧!”
随着无名的话语,周围大片沙地变得如岩石一般坚硬。魔法来得很是及时,沙兽没能钻出地面吞掉沙鸟,但是微小的挫折不能阻止沙兽猎食的决心。众人只觉脚下微颤,沙兽潜至魔法范围边缘,巨大的身体跃出地面,游动着接近众人。
“地刺,放!”
无名一声断喝,三枚岩石巨刺突出地面,将沙兽钉在地上。黄色的液体顺着被地刺戳穿的伤口流出来,遇见阳光,冒出淡淡的黄烟。
“套绳,锁!”
沙兽吃痛,拼命地甩头、扭动,试图摆脱地刺,无名再次发声。两根套绳扣住沙兽的颈部,四名壮硕的战士分开左右,拼命拉住套绳,使得沙兽动弹不得。
“刺剑,杀!”
颈下四寸,沙兽神经中枢所在,亦是沙兽身上最易利用的弱点之一,只要能够找准角度,从颈骨的第一节和第二节之间的缝隙斜刺进去,刺剑刚好可以够到。若将神经中枢刺断,虽不能致死却会使沙兽失去行动能力。
两名剑士冲上去,刺剑贴着沙兽的头骨狠狠贯入。许是没有经验,又或是太紧张,两名剑士无一成功,反而使得沙兽凶性大发。沙兽拼命扭动身体,不仅甩开了拉套绳的四名战士,还挣断了一根地刺。
六名学生吓坏了,丢掉套绳和刺剑往回逃。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一直平静地看着,见状轻轻摘下背上的长弓,右手拈出一支箭,拿到嘴边轻吹口气。银色的流光围绕着箭头飞速流动,是风属性的魔法能量。
素手轻扣,弓如满月。纤指微松,箭似流星。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长箭带着银光射入沙兽的大嘴,风属性能量爆发,将沙兽的大脑搅得稀碎。
对于任何魔兽来说,大脑都是绝对的弱点,但是沙兽头骨坚硬,从外部攻击需要很强的力量,从内部攻击的话又很难做到。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却是从沙兽的口腔攻击,透过喉部的软骨直接入脑,一击成功。
‘真准啊!不过这手法不是精灵射术啊!’无名看到了整个过程,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使用的手法是人类射术,只是很精准而已。
“老师,给。”
此时沙兽的大脑被搅碎,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有胆大的学生掰开沙兽的大嘴,取了沙兽的魔晶出来交给无名。
“你拿着吧,等有机会变卖了,你们分掉作为第一次实战的奖励。”无名没有接,却吩咐学生收起来。
“好耶!”学生们一阵欢呼。六阶魔晶价值十枚金币,二十名学生来分,每人都能分得五十枚银币,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无名转头对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说道:“克丽丝小姐,你不介意我擅自做主,拿你的战利品奖励学生吧?”
无名刚刚想起沙兽其实是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击杀的,应该询问一下意见才好,赶紧补问一句。
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微笑道:“是他们努力的结果,你做主就好。”
“谢谢。”无名也笑笑,高声道:“前面不远就是教会设置的驻留所了,今晚我们要在哪里留宿,大家检查装备,立刻出发。”
驻留所是光明教会设置的临时居留所,里面不留食水,也不驻兵,就是放些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提供给商旅或冒险者做留宿之用。驻留所通常设置在教会哨所旁边,方便商旅们遇到危险时就近求援。
“无名,你在想什么?”
晚餐过后,累了一天的学生们早早歇下了,无名独自坐在屋顶上发呆。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看到了,也爬上屋顶,在无名身边坐下,微笑道:“在发呆?有什么心事吗?”
“当然是在担心我们的旅程啊!你看到了,这些学生经验不足,信心也不足,一旦发生什么超预期的事情,就会惊慌失措。”
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眨眨眼,说道:“他们表现得很好啊。经验是有些不足,但是还有你啊。他们在你的指挥下按部就班,配合也算默契,有什么好担心呢?”
无名叹口气道:“这叫还好啊?今天要不是你那一箭,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呢。”
“你刚刚说他们信心不足,我看信心不足的应该是你吧?”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盯着无名的眼睛,轻声说道:“你该对自己多些信心。我相信今天即便没有我的帮忙,你也可以解决问题,只不过会多花些时间而已。经验是慢慢积累的,他们下一次一定会做得更好地。”
无名沉思半响,点头道:“好吧,也许你是对的,谢谢。”
“我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好谢的?”
无名摇头道:“不是说这个,是谢谢你今天出手帮忙。”
“现在我也是团队的一员嘛,出手帮忙也是帮我自己啊。”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不满地道:“不要总把我当成委托人好不好!”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无名看看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背负的长弓,说道:“话说回来,你的射术不是精灵技艺吧?你的弓好像也和精灵弓不大一样。”
精灵弓都是用妖月森林产出的杉木和绣竹制作,通过魔法复合而成,弓弦则用秋月草的草筋制成。精灵大多会用自己的头发缠绕弓身,因此除非是神器或有重要意义,精灵的弓通常与自身头发同样颜色。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的头发是和无名一样的银白色,但她的弓却是漆黑的。
“你说话怎么总是拐弯抹角的。什么不大一样,我这弓根本就是买来的量产货,普通的复合弓。”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说道:“至于我的弓术,是和人类箭手学的,自然与精灵射术不同。”
“嗯?”
无名很是疑惑,精灵的射术来自于天赋,根本不需要去学。无名也没跟谁学过精灵射术,但就是会用,那是来自血脉的传承。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说她的弓术是找人类箭手学的,无名表示无法理解。
“嗯什么嗯!或许我以前也懂精灵射术,但是我忘记了。其实和你差不多,我也总是忘记过去的事情。”
“你也失忆?”无名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黯然道:“不是失忆,是记忆衰退。我和你不太一样,你失忆肯定是因为意外,而我,有时候一觉醒来,过去的记忆就会失去一些,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无名摇头苦笑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看来你比我还惨。”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把无名的心情带得低落了,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展颜一笑,拿出轻松地口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也许会忘掉一些快乐,但是不愉快的事也会一起忘掉啊。不管昨天如何如何,明天还是一样要过,记得或者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话,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取出一支白色的小圆棒,沿着特定的轨迹在空气中一划,小圆棒的一端开始燃烧起来。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将没有燃着一端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上一口,淡淡的烟雾随着呼吸喷出,消散在夜风中。
无名呆呆地看着瑞克什娜斯特拉克丽丝,确切的说,是看着她手里那支冒着袅袅青烟的小圆棒,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