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着身体,双手抱膝,坐在一座大桥的护栏边上,雪花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不住飘落,在地上堆起了皑皑白雪,越积越高。
或许只要这一个雪夜过去,白就要与这些纯白之雪,永远的融为一体了。
好饿,好累,已经动不了了,就这样吧,在这里与这个世界告别!
白默默的抬起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一点点的路灯光芒永远无法驱散这份黑暗,就像这微弱之白无法抗拒自己的命运一样,所以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白默默的承受着寒冷,无论是从内而发的,还是由外而内的,就像人总喜欢在死亡前回忆一生一样,就让她在回忆的寒冷中,无声无息的离开吧!
过了不知多久!
雪夜中人影绝迹的桥上突然发出了声响,打破了这里的黑暗与冷寂,也惊扰了白的回忆!
白默默的抬起头来,她看到了!
一条与骨肉如柴的流浪犬看起来完全不同的强壮小白狗,欢快的跳跃在雪地之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在它的身后,有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女孩,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像鲨鱼一样的怪人!
这二人一狗当然是榊树组合了,鉴于鬼鲛之身在雾隐更加脸熟一些,所以榊树在回到水之国时,就将身体再一次换到了鬼鲛之身上!
鬼鲛之身模样很惊悚,属于不但能吓坏小朋友,还能连大朋友也一起吓坏的类型!
但是,白的目光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因为在白的眼里,无论丑恶美丽,无论是人是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因为,谁也不会在意自己的,这二人一狗也是一样的,或许他们甚至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就这么走过大桥,离开自己的视野吧,就好像她眼中曾经掠过的那些过客一样!
白重新垂下了目光,回归到记忆之中,追寻自己的命运,但突然小脑袋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上面!
大概是雪球吧,那些嫌恶自己,想要驱赶自己离开的人,就是这样做的,既然连这里都不欢迎自己,那就换一个地方,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命运吧,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白想着,默默的就想要起身,但突然,她愣住了!
因为,从小脑袋之上,咕噜咕噜滚下来的,不是冰冷彻骨的雪球,而是带着淡淡暖意的油纸包,从中传出的一股淡淡食物香气,瞬间就击中了白那渴求食物香味的鼻子。
白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包,里面赫然是一份简单的干粮,香气更加扑鼻,那或许是世界上最香的食物了,除了妈妈做的之外!
白那黑漆漆的大眼睛闪了闪,带着丝丝的晶莹,她猛然抬起头来,追向那个给予自己食物的人,却只看到了一个正在离去的背影,甚至都不肯为她停留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这份干粮,不是犬丸给的,不是犬子给的,而是榊树给的!
或许白是他第一个遇到的流浪小孩,然后他觉得白可能是那个奇怪的流浪小孩,所以将流浪犬托付的那一份食物给白!或许也只是他看到犬丸对同类的善意,偶有所感!或许更只是他捉摸不定性格中的一次无聊兼无意义的行为罢了
反正,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不需要花费几秒钟就可以抛到脑后的小事罢了!
“等一等!”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榊树回过头,看到白脚步一深一浅的艰难跑了过来,其间因为虚弱加上久久不动造成的气血不畅,还在雪地之中摔了两次,但白总是一声不吭的默默爬起来,终于跑到了他身前。
倒是个有点毅力的孩子!
当然,榊树不会因此就对白另眼相看,他对于白,最多最多也不过仅仅有一份极其廉价的同情心,除了一份干粮之外,绝不会对之有任何特殊待遇,白可怜?但白不过是这个世界千千万万流浪儿童中的一员罢了,对于与圣母距离最远的榊树来说,他对这千千万万的总体都没有多少感觉,何况这其中之一呢!
“谢谢您!”白向榊树道谢,也不忘了犬子,甚至连明显灵性十足的犬丸都没有漏掉!
倒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榊树随意的点点头,就要继续出发,一个冷漠的人不会因为点点谢意而改变初衷,一个流浪小孩也不会因为这点,命运就发生改变,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的温柔!
白所面对的,正是千千万万像榊树这样,甚至还有所不如的人,所以才会有那令人悲伤的命运!
这段流浪的日子,白经历的太多太多,所以非常明白榊树没有丝毫与自己发生更多联系的想法,而白也已经不会再抱这样的奢望了!
但是,是他们给了自己恩惠,哪怕只是连一句话都懒得说,连一步都不愿多留的举手之劳,白也是感激于心
“谢谢您给我的食物”再次的道谢也远远不够,白想要力所能及的回报更多,或许只有那个了,虽然白讨厌甚至恐惧于那个,但这可能是白所能给予的最大报答了,“这个给您!”
这是,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
榊树首次神情一动,看向了白,目光深邃,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在看白!
长短不一的乱发,脏兮兮的小脸,单薄的衣服又破又脏,小小身材仿佛路边的小花一般普通!
但榊树认真看的第一眼,就确定了白就是那个流浪犬口中将自己食物让给它的孩子,无比的肯定,决不会再有另外的人了。
流浪的孩子千千万万,无论他们曾经怎么样天真纯真,但残酷的生活会教育他们,更会深深的改变他们,因为不改变就会遭遇淘汰的命运,只有眼中充满着生存渴望,为了生存能不顾一切,拥有与命运战斗的强烈意志的流浪孩子,才能活下来!
而这一切,白都没有,这是一个无法以流浪儿童身份活下去的孩子!
白唯一有的,就是一份由内而外散发的清澈纯白,甚至连脏兮兮的外表,都无法对这种清澈纯白有一丝一毫的影响,远不是那些外表整洁的一丝不苟,但内心无比复杂的人,所能比拟的!
“你叫什么名字?”
“白!”
声音淡淡的,没有那种为了求生而讨好的意味,只有发自内心的感激,白冲着榊树,露出了纯白的笑容!
这份笑容,这个送花的动作,勾起了榊树的回忆,并且情不自禁的陷入到了回忆的画面之中!
多年以前,小南就是以这样的笑容,也以同样的动作,向自来也献上了花作为自来也给予他们食物的感谢,彻底的打动了自来也,也就有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
“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白的大眼睛闪了闪,她一时间无法理解榊树突然之间的跳跃性发言!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就像你一样,曾经向我们后来的老师,献上了花,只不过她的是纸花,而你的是冰花!”
榊树眼神带着回忆式的迷蒙,脸上则有淡淡的微笑,认真的接过了这朵冰花,置于自己掌中仔细欣赏,冰冰凉凉的!
“真是一朵漂亮的花呢!”榊树,似乎感受到了,当时自来也所感受到的心境:“后来,她成了老师的弟子,你也想要有这样的后来吗,白?”
榊树向着白,伸出了代表着另一种命运的手。
那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榊树,俄而一抹晶莹,从中滑落,温温的,融化了白那已经冷得失去直觉的小脸!
犬子默默的在一边看着,犬丸也仿佛被气氛所慑,连尾巴都不敢畅快的摇了,屏息凝神的蹲在地上注视着!
一只小小的手渐渐的抬起,放在了榊树的手上,那冷冷的冰花仿佛承受不住两手之间透出的温暖似的,渐渐的融化了。
突然,人踏在雪地之上的沙沙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以绷带做面罩的精悍忍者从桥上走来,浑身有种浓重到无法掩饰的血腥杀气,他就是桃地再不斩!
在这雪夜之中,能够遇到人,是件相当难得的事情,再不斩带着杀意的冷眸扫了过来。
他看到了榊树,也看到了犬子,甚至目光还在犬丸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对于将手放到了榊树手心的白,却吝啬于哪怕只看上一眼。这是因为身为雾隐鬼人的目光,从来都是按敌人的威胁程度排序的,对于毫无威胁的流浪儿童,他哪怕看一眼也是浪费!
擦肩而过!
再不斩突然脚步一停,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杀人,或许在杀死这些人之后,他会明白这份冲动的意义所在。
“有事吗?”
榊树转过头,将目光冷冷的扫了过来,再不斩也毫不示弱的回以充满杀意的目光,但最终还是重新迈动了脚步。
“你多心了,与你无关!”
他还有村子下达的任务要去完成呢,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还是把想要杀人的这份冲动放在任务之上吧,那里有无数等着他去杀的家伙!
再不斩离去的刹那,整个人突然变得空空落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一般!
蓦然回首!
他终于,第一次看到了白侧影,白正仰着小脑袋,始终注视着那个令他感到了巨大威胁的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份留给他。
“无聊!”
再不斩皱了皱眉,吐出两个字,瞬间就抛弃了无意义的情绪,雾隐鬼人不会有任何值得珍视的重要东西,他开始急速飞奔起来,身影完美的融合进了这黑暗冷寂的雪夜之中!
“白,我叫榊树!”
“榊树先生。”
“嗯?”
“榊树老师!”
“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