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我们坐着学校包的中巴车往盘龙镇赶去。
车过龙门山不远处的时候,我目光远望,蓦然生惊。就在龙门山下的龙门峡内,嘉陵江边赫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龙门峡内,便是“鲤鱼跃龙门”的龙门所在。唐初时,嘉陵江水大涨,致河流改道,汹涌江山劈开龙门山,从峡谷中间横穿而过。
峡谷江底,有一道巨石横亘,跨及左右两岸。每当江水大涨,水冲巨石,声如雷震,激起十多二十米的水花浪涛,甚至有过上百米的纪录。这时的江水如龙,翻过巨石,汹涌向下。那巨石之处,便叫做龙门。
每当这样的时候,嘉陵江特产鲤鱼逆水而上,翻越龙门,白浪里金鳞片片,形若龙行于水,鳞现于浪。所谓“鲤鱼跃龙门化为龙”,这才是正解。至于其他的传说,只是意淫罢了。只可惜,现在的江水污染也重,捕捞泛滥,这种奇景再也不复现了。
可那天,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在嘉陵江的左岸边站着。是个中年男子,身高一米八左右,一袭古式青衣,背手面江而立。阳光下,发如钢丝四六分,面容冷峻,长眉入鬓,双眼深邃得阳光照入也不见返光。
而他,正是那夜在我与阴差搏斗的最后出现的男子。那时正是嘉陵江夏季涨水期,江水翻龙门,浪涛激荡如飞雪,似巨龙,但不见鲤鱼跃龙门。只见浪花飞溅峡谷两岸山壁之上,在阳光下呈现出七彩碎虹的光芒。柏渡亿下 潶演歌 馆砍嘴新章l节
那碎虹之光下,青衣男子发摇荡,衣袂飘飘,神色峻然,别有风采。他似凝雕,如在望着壮观的水龙翻石,又像在等待着什么。那种等待,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帮过我。我“呃”然了一声,目光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旁边挨着我坐的是何旭平,他戴着眼镜,好奇地顺我目光一望,不解道:“咪老表,你看啥哟”
我指着龙门峡里,说:“看到那个男人没有就在龙门水边站着。”
何旭平扭头惊望着我:“哪里有男人哦看花眼了吧”
我无语,看了他一眼,又朝龙门峡里望去。青衣男子依然临水而立,浪花千重碎虹,光彩迷人,他自风采不变。
居然何旭平看不见难道这男子是
我心里暗惊,但车子转了弯,再也不能看见龙门峡,青衣男子那种风采,让我一生都不能忘记。
及至后来,我得知男子的真实身份时,已过去很多年了。而他,竟然是
那天,我就带着“他是谁”这样的问题,回到盘龙镇上。我甚至希望我能顺利考入龙门师范,有机会再去龙门峡,一定能找到这个恩人。也许,当地老百姓也能告诉我一些什么。
当然,齐小芳的亡灵走了,这是我心底暗藏的忧伤,如梦似真。当我在盘龙镇下车之后,本来是应该直接走路回老家的,快两个月没回去了,但我走路到了爱情山,来到齐小芳的坟前,一个人坐了好久,想想刚刚发生过的从前,止不住泪水流出。
我多希望泪水模糊的时候,能有一双冰凉的手臂抱着我的腰,能有那张熟悉的血脸浮现在我的面前。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希望。
当黄昏如血的时候,山风凉爽,肚子里饥饿,我只能离开那里,步行回老家去。平哥并没有随车一起回盘龙,而是留在了南充。他让我回家好好休息,帮帮我妈干活,他要在南充同学家住几天,一定要第一时间把我的考试成绩守出来,这就是血老表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都透了,又累又饿。我妈和我妹才刚刚从地里浇菜回来,小花跟在她们身后,老远就看到我了,兴奋得要命,奔过来,两前腿扑我,差点没把我扑倒在地。
看到我妈和我妹疲倦的样子,我忍不住又落泪了,小花在脚边仰头不解地看着我。我希望考上国家统招,少花家里的钱,早点参加工作,减轻我妈的生活压力;我甚至希望我妹能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其实,我妹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干农活还是很不错的。
二妈、天林大哥、子华大嫂和小晴二嫂还都来我家里,问我考得怎么样,都说我一定能考上中师,三年后当老师了,端上铁饭碗就好了。其实,我也挺期待的。
我甚至在想,等我以后教书了,就会有时间找民间高人教教我阴阳法术,改变一下家族的命运。张全品不收我为徒,自然会有人能收的吧是的,当时我就有这样的想法。
当天晚上,晚饭后,我和小花上了楼。小花趴在脚边,头挨着我的腿,安静,像一个静静享受朋友重逢喜悦的孩子。
我坐在书桌边,默然了好一会儿,感觉九年的读书时光就突然要结束了似的,中考结束回到这里,其实心里并不轻松。因为还惦记着自己的考试成绩到底会怎么怎么样。
我拿出了放大镜,从脖子上取下避鬼珠,试着放大上面的字迹。然而,我失望了。避鬼珠上的字迹实在太小,放大镜离得快贴近珠子了,终于是看清楚了朱砂红的字迹,但仅是一些扭曲怪异的笔划,根本认不出来是什么字。
有些索然,我放下了避鬼珠,暗想着,要是能用学校里的显微镜就好了。
学校是有显微镜的,但我记得只看到过一次,是上初一生物第一课时,老师让我们在显微镜下观察大蒜膜里的细胞用的,随后再也没有看到过它,在实验器材室里存在放着。器材室就在平哥让我住的宿舍旁边,一墙之隔。
我想回学校去借显微镜,也许借不到。让平哥帮忙也不行,因为他在南充。于是,我只好揣着对避鬼珠的好奇,呆在家里,每天帮我妈下地干农活,没命地干,帮她背菜去集镇,每天累散了架也不觉得苦。
我妈看我瘦了,也心疼,每天赶集,她都要买肉回来吃,说是给我补补。她舍不得吃肉,或者吃得少,都让我和妹妹吃了。说实话,我吃得简直看到肉都没胃口了,不是我妈厨艺不好,而是每顿都有肉,腻了。就是现在,我也很少吃猪肉,当然,食品安全也是考虑的因素之一了。
天天吃肉,我的身体还是不再那么消瘦了,晒了,也壮实了。1997年7月30号,这个日子我记得很清楚。半下午,我正在辣椒地里摘菜辣椒,第二天要和我妈去盘龙镇赶集的。我妹没回家,在盘龙初中补课两天了,下半年她也要上初一了。
古坟垭口停了中巴车,平哥下了车,矮小的身影走起路来依旧风风火火。他一边走,一边朝我大喊:“天泉,给我舀瓢凉水来,渴死了,渴死了”
我在屋后的菜地里抬起头来,看到平哥,莫名就紧张不已,这是成绩出来了啊我妈看着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她也紧张得不行。
我们娘儿俩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往家里走去。我真的盛了半瓢凉水,山泉的,端着朝平哥小跑去。
半路上,平哥站在树荫下,接到我的水,一口气咕咕喝完,然后很豪爽地将铝制水瓢都摔在地上,兴奋地一拍我的肩膀,笑道:“天泉,知道你的成绩不”
我一看他那高兴的样子,知道肯定成绩不错了,当时脑子里就有点犯晕。我还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平哥,你不说,我咋个晓得我到底考得怎么样了”
那时,我妈也来了,紧张地问:“平娃,犬娃他考了多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