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还是将事情给平哥讲了一遍,当然也描述了齐小芳亡灵的样子。
平哥对我的通灵眼是百信不疑的,听完非常感慨地说:“天泉啊,只怕齐小芳的死是真的了。可能,她死于车祸,伤了头部。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可你们青春年少时第一次约会吧,竟就是这样的结局。”
约会,这两个字让我当时听来有些脸红,甚至有些排斥,还辩解说:“一哥,我不是想和齐小芳约会,只是想还她的钱,心里没有别的意思。考试就要来了,我不会浪费时间的。”
平哥听得点点头,一边急走,一边摸了摸我的脑袋:“天泉,努力吧二舅多年没消息,你和你妈、你妹都不容易。万一你有那种运气,考上统招也挺好的。早点出来工作,工作中还能寻找别的机会发展的”
说着,平哥又谈到了人生、前途一事上。其实我没怎么记住,当时心里还是很愧疚、着急,关心的是齐小芳的情况。
等我们赶到爱情山的时候,在山下走了一遍,主要是山脚的国道上看了一下,没发现齐小芳的尸体。这么说来,她没死于车祸。
平哥又和我分头上山,各自找一遍。他从国道远处上山,我从国道近处也就是离学校很近的那边上山。 gě醉心章、节亿梗新
结果,我爬到快山什么,只是坐下来,从大裤衩子屁股兜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支,慢慢地抽完。
烟抽完之后,平哥才叫我放开齐小芳,让我在那里等他,哪里都不要去。然后,他走了,去了镇上。
我不知道平哥要干什么去,我只是默默地坐在荒草坡上,守着齐小芳的遗体。看着她睁大的眼睛,半脸的血,感觉夜风好冷,我并不害怕,心里只有悲伤、愧疚。
没过多久,身上的通灵异感很强烈,然后又消失了。我麻木地望了望,靠着直觉,便看到了齐小芳的亡灵,牡丹白短裙,半脸血,就在我对面的林子里,麻木地看着我。
我叫了一声“齐小芳”,还没说下文,她朝我麻木地笑了笑,笑容诡异而迷人。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她已然不在那里。
又过了许久,她的亡灵坐在我的身边,麻木地扭头看着我,淡淡地笑着,动了动,像要靠近我的肩头。
我张开双臂想抱住她,不让她消失,但她的亡灵像软绵绵的棉花糖,碰到了我的胸口避鬼珠,惨叫一声,满脸痛苦之色,又消失了。
我的悲伤无法控制,扯了胸口的避鬼珠,一把甩得很远,大叫道:“齐小芳,你回来,回你的身体好不好”
齐小芳的亡灵没再出现,我懊恼地一拳砸在草地上,只有眼泪再次流出。
很快,山下手电光闪动起来,平哥带着派出所的所长和三个民警上来了,他们是朋友。随行的还有两个医生,抬着担架。
平哥的手里还拿着我的避鬼珠,说我的珠子砸到他头了。事情,就是这么巧。
我收起珠子,握在手里,看着严肃的所长和民警们,有些害怕。不过,有平哥在,一切都平安无事。
所长和三个手下勘察了现场,又跟我到学校取了齐小芳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那封我都没来得及撕的信。
齐小芳的死亡,鉴定为意外死亡,我并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上的责任,但心灵上的负担已经很重了。
她的爷爷、奶奶第二天认了尸,父母第四天赶回了盘龙镇处理丧事,伤心的场面就不用提了。
因为每学期每个学生都有意外保险,那时每人只交五块钱,保险公司赔偿了五万。本来保险公司借着“齐小芳非在校内求学死亡”不愿意赔偿的,但因为平哥出面周旋,交际手腕很硬,也就赔了。
五万,在1997年来说,依然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换不回一个花季少女的性命,弥补不了家庭的悲伤。
齐小芳就埋在了爱情山上,在她摔死的荒草坡处。坟垒得不大,小小的,连碑也没有。她的葬礼之前,我把四百块还给她的父母,他们并没有要。
齐小芳的父亲齐正容当时对我说:许天泉,这钱你拿着吧,本来就是她要给你的,要不然她会死不安心的。
那四百块钱,我一直存着,存了很久。
只要我在南充,每一年的5月3号晚上,我都会去给齐小芳烧纸,因为那是她的祭日;每年立春之前,也都会去烧过年纸;清明,我也会去。
我为她所能做的,并不多,仅此而已。这是我一生的债,怎么也还不完。
我和齐家的关系,现在都很好。齐正容叔叔和他的爱人唐春丽对我也很不错,前些年,他们打算让二女儿齐小春嫁给我,但我拒绝了。
小春比我小一岁,齐小芳走的那年,她上初二,乖巧、活泼。她知道她姐姐特别喜欢我,在学校里总叫我姐夫,搞得很多同学都知道。当年提到婚事,她其实没有拒绝。可我知道我不可能给她什么幸福,只是暗改了她的命格,她并不知道,但现在她很不错。
高中毕业后,齐小春也南下广东了。现在,她在佛山开了家灯具厂,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已嫁作人妻,有一对双胞胎的儿子,过得挺幸福。前年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回南充来,我们还聚了聚。齐小春还是叫我“姐夫”,让人内心里充满苦涩。
而当年,齐小芳的死,满镇风雨。她的坟墓在爱情山,彻底终结了此山的美好意义,那里不再是逃课早恋的男生、女生之乐园。就是现在,那里还有当年的故事,但荒山已经树木茂盛之极,荒然无路可寻,人迹罕至。
她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但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学习。因为她的亡灵并没有离开我,一直在我身边。
上课的时候,不经意扭头,齐小芳的亡灵就站在教室门口,神情木然,却是痴痴地看着我。
中午在宿舍里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桌子对面,趴着,看着我。
下晚自习时,她的亡灵陪着我从教学楼回宿舍。我进门了,她便不见。也有人深夜十二点看见她的亡灵在爱情山顶飘荡,吓个半死。
亡灵的出现,依旧牡丹白短裙,半脸血,神情麻木,双眼总是直勾勾地看着我,微笑也显得诡异迷人。但我并不害怕,因为我不需要害怕。
她不会伤害我,也伤害不到我。她只是看着我,看着我的生活、学习,她是痴情的亡灵,总让我感动,甚至我觉得我快喜欢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