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事情办完,告别五文之后,丁力和李杰赶回酒楼,仅在街角转个弯,就已经看不见金盛典当的灯火。
丁力回头望去,此刻的金狮巷已拢回夜幕中,回复宁静,可以想象得到在稍后少许时刻,这个方向的夜幕会泛起红影,腾起闪耀着点点火星的浓烟。
丁力往金狮巷上空挥挥手,似乎想挥散即将飘来的烟尘,心里想的是皇城根上的这种火景,可不多见……
很奇妙的是,京城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做和丁力一样的动作。
幽静的东宫内,太子赵曦站在空无一人的殿前檐下,静静地看着夜空中金狮巷的位置,随后轻轻地挥手,仿佛冲天的火光已到面前。
一个年迈的老太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曦的身后,轻声劝到:“殿下请休息吧,保重龙体重要。”
赵曦叹了口气,把手拢回身后,似乎小孩子没有得到玩具般的失落道:“可惜啊,本宫在此深宫,依然是遥不见火光,不知道何时才能去现场体验一把……”
老太监深宫多年,已经忘记怎么笑了,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笑给谁看,所以他此刻很煞风景地打断了赵曦的兴致:“今晚那小火花,乃是萤火之光,是件极小事情,不应该劳动殿下记挂。殿下乃天人之躯,何须在意凡间那些污秽的滚滚烟尘?快去休息吧,即使火烧连城也只在殿下你的挥掌之间。”
这人真不讨喜啊,不过最后的奉承话瘙中了赵曦的心痒之处,赵曦再次叹了口气道:“本宫从小到大,除了祭天仪式上能亲手燃支香烛,除此之外还真没见过烧房子这种景象,如果本宫真能挥掌随意燃火的话…..”
顿了顿,赵曦再次抬起右手,狠狠地向着眼前这片隐在黑夜里的皇宫殿影挥了挥,咬牙道:“第一时间就把这片牢笼给烧个干净。”
说完后,赵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重又把手拢回后背,再次默默地抬头看向金狮巷的夜空。
老太监也不接话,静静陪赵曦站着。
良久,赵曦转向江南方向道:“京都的第一把火算是烧起来了,你猜看热闹的人多不多。”
“多,奴才猜测大部分是江南来的人。”老太监也跟着看向南方:“江南的官员跳得厉害,总督那个老狐狸似乎压他们不住,什么牛鬼蛇神都往京都来了,净是些跳蚤虾米之辈,刚好,一网兜掉,省得过后再一个个抓。”
“你呀,一辈子都是这样,太过于轻视那些江湖上的草根勇士了。”赵曦转身道:“以前常听老六说过,江湖中藏有大能之士,成事不足为惧,败事却需慎防,你且需重视些。”
老太监脸上肌肉无丝毫抖动,全当赵曦放了个屁。
看到老太监听不进耳,赵曦一阵牙酸,转身看向北边:“摸到赵毅在哪里了没有,控不住他,吾心不安。”
老太监缓缓摇了摇头,随后道:“殿下,奴才还是要提醒你,老二不是你的真正对手,你要时刻清楚你的对手是谁。”
“吾的对手,是这个贼老天。”赵曦难得骂了句市井俚语,然后把自己给逗笑了,刚咧了咧嘴,想起身边是这位永远也不会捧哏的死老太监,随即无趣地硬生生止住笑意。
“殿下,想想就好了,以后还是要注意,不要说出来。”老太监说的话硬邦邦,依然不讨喜。
赵曦已经无语了,默然一会,才想起今天的情报,正色道:“今天的例报,北面的军防调动得如此厉害,不得不防,如果北林道那些军将,在年节前实在渗不进去的话,通通给我杀了。”
“无需如此,此事已经有进展了。殿下,以后你开疆拓土还是需要他们来帮忙的,这些将官能留一个就是一个呗,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顶多把他们丢到最西面或者最南面去。”
不对啊,老太监什么时候如此仁慈了?这风格转换得也太生硬了。
赵曦有点奇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是不是最近京都附近和尚太多,天天阿尼陀佛的把你给度化了。”
“奴才最近确实有看了些佛典。”老太监解释道:“奴才发现了些有趣的变化,近些年,佛教的长老会修改了一些教义和典籍。分了一支新的宗派,融进了一些道家的理念。再分了一支,融了一些西佛国某些宗派之论。”
“这说明什么?”赵曦对此没有概念,直接向老太监要结论。
“这说明了那些和尚不安份了,他们开始增强内部凝聚力,谋求扩张。”
赵曦笑道:“怪不得他们集中得如此之快,原来早有心思。看来就算我们不设这个局,他们迟早也是会违约的。”
“殿下说的对,我们不推进他们也迟早要违约的,不过他们如此之快的反应能力,确实超出了奴才的预测,天门山这个局,奴才估计要提前引爆了,是奴才思虑不周。”
“和尚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透,这事提前点时辰,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赵曦安慰老太监。
“虽然没什么影响,但终究是个不可控因素,奴才认为明天殿下还是把御卫军那边也动一动,提前动,好控场。”老太监立刻给出了应对之策。
赵曦点点头,认可老太监的提议,越来临近关键时刻了,行事更是要小心谨慎,出不得差错……
赵曦心里有点别扭,这道理就是父皇教这几个皇子的,却被自己用在兄弟阋墙上,真是讽刺万分。
而且现在不单只是兄弟之间,现在连后宫都开始乱成一团。
二皇子和六皇子,三公主相继失去踪影,而皇后又开始铁腕严控后宫的消息流通,青帝又不露面来安抚,导致后宫简直成了疯人院,天天夹枪带棒外加鬼哭狼嚎。
想想头都大,太子最怕就是和这些妇人们打交道,尤其对他皇母,更是避之不及。
“殿下,休息吧,每临大事有静气,如果事事都需殿下亲自操心,要我们何用。”老太监又开始劝诫赵曦,仿佛赵曦还是在御书房读书的少年皇者。
“你先下去吧,本宫稍后自去歇息。”赵曦挥手示意老太监先行退下,随即再次看向空空的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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