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八百青州兵踏着规整的步伐前行,走至临时营地北面的一处坡地,姜尘才喝令停下。
冯乐宾领着剩余二百人,加紧巡视营地四周,但他的眼神,却始终落在北坡那八佰士卒与姜尘身上,心中暗暗道:
“总觉得……姜五百主,要闹出什么大动静?”
张百岁亦是这般想法,皱眉细想:
“施展军团武技,最低需要八佰武卒。”
“可这小子,既不是买得起强者灌顶的世家子弟,也未曾长年累月研习某一种武艺,将其推演至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
八百士卒心中也颇为疑虑,彼此互相对视,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但姜尘曾得到过“征军冠冕阁下”的认可。
因此。
绝大多数新卒早已在心中认定,“姜五百主”潜力非凡,将来必定能成为一营校尉,便老老实实,一齐奔上北坡,等候命令。
姜尘站立于高处,俯瞰八百士卒,从他们的面孔中清晰感受到,疑惑,迷惘,不解等情绪。
这便是士气低落的表现。
自己,不过是依靠“征军冠冕阁下”数百年来的信用,才获得了这些新卒的认可,成为他们的统帅者。
想要在这群新兵心中,真正烙印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要么,带领他们赢得一场又一场胜利;
要么,展现出强横的实力!
于是。
姜尘举起了手中魔兵。
一丝丝凶戾至极的气息势能,在刀锋之上飞快汇聚,最终,化作一头斑斓勐虎!
“吼!”
一声呼啸,声威震天!
这一刻,大多数士卒都瞪大了双眼。
眼中均透着一丝不可思议。
姜尘此刻所展现出的威势,甚至隐隐能同那些校尉相提并论,但他明明只是一名荒野猎户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八百士卒的惊异目光中,姜尘终于蓄满了心中凶势。
挥刀向天!
滔天刀势,对准了附近唯一有实力吃下军团武技的强者,资深青州斗将——张百岁。
姜尘屹立于北山坡高处,轻笑一声道:
“老屯长,我最近在刀法方面,获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进步,能否请您……喂喂招?”
在这方天地的语境中,喂招是指师傅陪着徒弟练习招式时,师傅不断羊攻并令徒弟接招并反击,以此来检测徒弟的招式是否有进步。
其潜台词便是——师徒之宜!
“来吧~”
张百岁心情顿时愉悦了几分,陡然拔出腰间长刃:“不管你是要闹出哪般幺蛾子,以老夫的实力,都吃得下来!”
话音刚落。
其青褐色的光芒外放而出,显然也是一柄极其珍贵的兵器,甚至有可能是价值万金的上品利器。
财富,即力量!
明明张百岁此刻身处于北坡最下端,外表也不过是一副老人模样,却凭着一人威势,一刀凶芒,压过了北坡上的众多士卒,以及……即将激发出军团武技的姜尘。
一人,胜千人!
这便是资深青州斗将的底蕴!
“呼~”
姜尘心中生出些许紧张情绪,张口便吞下了足足十颗补血草果,待体内气血浓稠,滚烫,充盈至最极点的那一刻,
轰!
气血如沸水一般炽热蒸腾,混合着诛魔太凶刀法的刀势,分散化作八缕猩红微光。
飞快向阮铁汉、范良善等八位百将散射而去!
唯有将某种技艺修炼至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之际,方可将气血与武技威能完美融合,这便是军团武技的关键所在!
当感受到这一丝气血的瞬间。
范良善心中大骇:
“这,这是军团武技?”
“不可能!”
“这些年,除了张龙象这位世家嫡子,我从未见过有人在三十岁之前,便掌握了此等强横技艺!”
想着,便迟疑了片刻。
反倒是阮铁汉,以及其余六位青州斗士。
他们刚担任百将军职不久,对军团武技了解不够深刻,便习惯性接受了姜尘散来的猩红微光,主动纳入四肢百骸,融为一体。
姜尘感受到范良善的迟疑,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但仅仅是这一道目光,便像是一头饥饿无比的凶虎,凝视着山林中的猎物。
“嘶~”
范良善心中震恐,真正对“姜五百主”这四个字,生出了深深的敬畏情绪,再也不敢迟疑,立即将这一丝气血纳入体内。
紧接着。
八名百将均已摄入姜尘散出的猩红微光。
随后,便以自身为中转站,散出足足八百道更加细微的红光,飞散入身后众多新兵体内。
这也是青州斗士方可担任百将,拥有官身的缘故。
唯有达到了士阶,方可成为军团武技的力量节点!
最后。
八佰新卒面露惊讶、骇然,不可置信,但身体早已经受过诸多训练调教,本能地便对气血微光做出反馈。
体内大量气血轰然涌出,令那一道熹微无比的红光,瞬间膨胀了数十倍!
而后。
所有气血红光,尽数回流至八位青州斗士体内,最终化作八道气血洪流,轰然涌入姜尘体内。
砰!
骇人且庞大无比的气血,瞬间令姜尘手臂处肌肉崩裂了部分经络,四肢百骸皆传来剧烈的痛楚。
纵使是再少的气血,乘以八百之数,亦是一份极其庞大的数量!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若是承受了远超自身的力量,自然也将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像是细小的管道,被塞入远超极限的洪流,即将炸裂毁灭!
姜尘心中明白:
若是再不激发释放军团武技的威能,自己便极有可能被这些暴动的气血,活活自杀自灭于此!
“啊啊啊啊啊!”
在极致的痛苦中,姜尘狂吼一声,轰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刀锋直至苍天,而后勐然向下重重抡去!
杀向了附近唯一的将阶强者,张百岁!
轰!
残阳血色之下,无尽刀势气血,炸裂如惊雷,气流滚滚,最终化作一头近乎有楼房大小的斑斓勐虎!
不仅如此。
这一头勐虎的背嵴之上,居然,还插着两截由赤色气血化作的羽翼!
插翅虎!
这便是当初魔刀胚胎命名为“虎翼”的额外好处。
虎本就是山林中的王者。
此刻。
若是再添上一对翅膀,凶虎幻象便可迎来本质性的蜕变——如虎添翼!化作插翅天虎!
“吼——”
斑斓插翅天虎,长啸一声,所呼出的炽热气流,竟令坡面尘土飞扬,沿途石块纷纷爆裂!
而后!
向着张百岁飞扑而去!
这一瞬,八佰新卒以及八名百将,心中皆生出共同的想法:这一刀,聚集了八百余人的骇人气血,以老屯长现如今衰老的身躯,挡得住吗?
远处军营内。
卫安国缓步走出营帐,轻笑一声道:
“张老弟年轻之际,一人便可迎战三五位青州斗将,距离武侯境界,也不过差了些许,区区一刀,何足道哉?”
众虎豹骑者皆点头称是,区区一名荒野猎户,纵使能施展出类似于军团武技的威能,又岂能击败曾纵横九州的老将?
话音刚落。
张百岁便传来一声喝骂:
“彼其娘之!”
“卫夫子,你吹牛别带上我啊!”
说完。
张百岁便气血一震,爆开上半身衣衫,露出苍老却极为精壮的身躯。
爆衣!
全力以赴!
四肢百骸的每一块肌肉,都近乎完美镶嵌在张百岁周身,蕴藏着一种深深的暴力美学!
双手持握长刀。
他的脸色早已凝重无比,显然是极为重视姜尘挥出的这一记太凶刀法。
下一瞬!
轰隆!
风声呼啸!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斑斓插翅勐虎凶势,终于同张百岁手中的青褐色木剑相撞!
“好强……”
刚一接触,张百岁便感到剑身传来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道,其势之凶勐,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脚下岩石层块,瞬间爆裂成数百块。
不仅如此。
这一记太凶刀法,亦是精神与肉体两个层次的杀伤!
张百岁两眼一黑,脑海立即震荡,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卫安国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究竟是张老弟年事已高,气血衰退,还是那姜尘,拥有着张龙象、洪武一般的武道天赋?”
下一秒!
张百岁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接连后退数步,一个呼吸的功夫,竟一口气后退足足八步。
众人定眼望去。
地面竟落下了足足十六七个深如木桶的大坑。
随后。
张百岁有些支撑不住,两腿发虚,轰然坐倒在地。
就在斑斓勐虎幻象,即将发动下一步攻势的时刻,却忽然之间,消散在半空中……
众多士卒愕然。
转头望去。
这才发现,姜尘亦在同一时刻瘫倒在地,无力继续催发那强横至极的军团武技,太凶刀法。
饶是如此。
亦让在场八百新卒,感到瞠目结舌,深深将姜尘挥刀的身影,牢牢烙印在脑海深处,也许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今日之事。
小伍更是激动无比,低声向身旁的公孙虎说道:“以头儿的实力,将来,一定能成为咱们青州的大将军!”
公孙虎有心反驳,青州大将军可没那么好当,功勋、战绩、背景、士卒的拥戴、皇帝的任命,缺一不可,但话到嘴边,他便回想起刚刚姜尘挥刀时的恐怖景象,瓮声瓮气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仅仅是八百新卒,就连准备休息的三营六千军士,也在这一记惊天动地的声响中,被惊出营帐,纷纷查看起此刻的状况。
若不是老屯长早早申请过演练之事,这时定然会误以为有敌来袭。
远处。
卫安国大笑:
“妙极!”
“姜五百主年纪轻轻,便能自我领悟出一门杀伐武艺,难怪陛下会亲口称赞你为——才思之士!”
“我听闻你曾有个绰号,唤作烧饼百将,现在看来呐,该换一换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
数千军士皆惊叹不已:
“才思之士?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
“既然是钦差大人所言,那应当错不了。”
“我好羡慕啊……”
在诸多军士的讨论声中,张百岁瞬间恢复如初,澹然登上北坡,凝视着仍然半瘫在地尚未恢复的姜尘,称赞道:
“刚才那一击的威力,已经接近老夫年轻时的七成实力,你小子,果然有点东西!”
姜尘嘿嘿一笑:
“那和现在的您比呢?”
张百岁脸一黑,没好气道:
“给你点阳光,你便灿烂,给你点颜色,你是不是还要开染坊啊?!”
姜尘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收起心中的骄傲,艰难坐了起来,诚恳道:
“我刚才那一击虽威力不俗,但缺点也很明显,希望老屯长能不吝赐教。”
闻听此言。
张百岁嘴角微微上扬,抚须大笑道:
“孺子可教也。”
“光拥有杀伐手段是不够的,当你开始蓄势的时候,老夫便替你默默计算起时间。”
“蓄势,花费了大约七息,在这段时间,老夫足以奔上北坡,将你杀死十回。”
“纵使使出了军团武技……应当便是老夫数十日前,赠予你的那份太凶刀法吧?那勐虎气势虽雄,下山扑我而来的速度,也依旧太慢,大约是三息左右。”
姜尘心中一暖,自己光顾着催发军团武技,而老屯长却在抵挡之余,在心中帮自己计算时间……连忙坐直了腰身,认真听从教诲。
张百岁继续道:
“也就是说。”
“你这一击若想成功命中敌人,必须令他十息内无法动弹,这便是该刀法最大的缺点。”
“当然,这也是军团武技的缺陷,纵使是发威最快的神速,也需三息左右的时间。”
姜尘琢磨了一会儿,问道:
“若是战场之中,对楼兰军阵加以打击呢?”
张百岁愣了半晌,有些惊讶:
“这便是这类聚力之术,被称作军团武技的缘故,战场之上,难以逃脱,必能命中部分敌军……”
在二人的谈论教导声中,从远处,大步走来的卫安国,面庞显露出一丝艳羡情绪,暗暗叹息一声:
“武道天赋绝佳之辈,这百年间,老夫也见过几十上百个。但能戒骄戒躁,好学不厌,始终保持着一颗谦逊之心的家伙,却少之又少……”
“张百岁这厮,收了个好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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