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在没膝的雪地中,在纷飞的雪花中,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抗联奋力向北撤退,鬼子奋力寻找着抗联的踪迹。
在奔跑中,双方的队伍都已跑散,在极低的能见度下,基层军官竭力聚拢部队,也仅能维持住身边人勉强跟在自己附近。
不时相遇,不时会有战斗的厮杀声响起,此起彼伏,一刻不停。
大雪忽然降临的开始时刻,马迁安还能联系到自己的部队,随着队伍渐行渐远,边走边战,渐渐地能够回答呼叫的队伍越来越少,马迁安明白,队伍已分散前行,万幸他们还都知道向北走,只要向北就有希望。
马迁安带领的特种营在行军序列中是前锋,在连续的混战中遭遇敌人拦截与围攻的次数最多,在一波接一波的遭遇战中逐渐偏离了原定方向,向着东北方而去。
这一场混战出乎预料,完全打乱了马迁安的撤退路线,打散了马迁安的部队。但正向这场遭遇战来得快一样,它去得也快。
一小时后,特种营就已经完全甩开了敌人。遗憾的是由于携带地图的通讯员牺牲,地图失落,现在就连马迁安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不知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
中午时分,打开电台呼叫了一遍失散的部队,只有十二支队指挥部的电台响应了呼叫,其余电台或未开机或被毁掉不得而知。
当马迁安知道耿殿君还活着,心中着实有些庆幸。他是知道这种混战最危险的,全军搅在一处,指挥官身处其中,极易受伤或阵亡。
点点人数,自己身边还有八十多人,这些人中除一部分特种营战士在内外,还有一些沿途中收拢的其他团队的人员,混战使一切建制都乱了。张小花不在其中,谁也不清楚她在战斗中向哪个方向且战且走了。
雪停了!一阵狂风刮过,大雪就像被风吹散一般忽然无影无踪。正午的太阳一下子冒出,高悬在正南方,刺眼的雪光令战士们不由自主闭住了眼帘。
当他们睁开眼时,忽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同样震惊的是他们不远处的一队踩着滑雪板的鬼子。大雪狂风迷途,这队鬼子的追兵稀里糊涂追击到这里,正犯愁迷路找不到回去的途径,忽见敌人出现,脑海中煞那间出现了空白。
对视了几秒,双方不约而同同时呐喊,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湖面,一下子打破了平静祥和。
同时举枪,同时扣动扳机。
疾风暴雨般的枪声却没有像预期那样响起来,只有零星的不成比例的步枪与手枪开火,手颤眼花之际,杀伤效果极低。双方枪支在严寒的天气里,在摸爬滚打中枪支灌雪,又兼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开枪了,大部分枪支的枪栓竟然被冻个结实,打不响了。
“杀!”马迁安一声大吼,率先提动长腿,倒提着手中的冲锋枪,向前猛冲过去。
逃是逃不掉的,鬼子有滑雪板,己方在混战中有数的滑雪板早已丢失,跑不过鬼子,只有迎着他们上,消灭这股鬼子才是正确的解决之道。
鬼子不甘示弱,急忙甩脱滑雪板,嗷嗷叫着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训练有素的特种营战士不用任何指挥官下令,奔跑中抽出手榴弹,旋盖拉火,短时间内投出了一批手榴弹。
鬼子有样学样,反向扔出一批手雷。
隆隆爆炸声中,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拉开序幕。
一枚手雷在马迁安前方5米处爆炸,炸起的雪面与弹片扑面而来,一小块弹片划过马迁安的脸颊,鲜血刷的一下涌出,覆盖了下巴。
“我草!”马迁安没料到自己第一次负伤竟然是破了相,虽然男人不太在意容貌的问题,可问题是吃饭他不疼吗?
满面鲜血的马迁安凶神恶煞一般杀入敌阵,第一个动作就扫飞了两柄刺向自己的三八枪,第二个动作反手抡起波波德,披头盖顶砸碎了一顶鬼子钢盔,连带着钢盔下面的脑袋,第三个动作将只剩下枪管的波波德捅进了另一个鬼子的咽喉。
三个动作实在太快,一眨眼时间一气呵成,旁人只看到飞上半空的长枪、破碎的枪支零件、钢盔碎片与飚飞的脑浆、血水和两具软软倒下的躯体。
两军猛烈撞击在一起,厮杀声顿时响彻小山谷。
经过特殊训练的特种营战士对肉搏如鱼得水,他们将手中的武器运用的出神入化,劈、砍、推、挡、锁喉、踢裆、背摔、扭缠,无所不用其极,很快杀伤一大批鬼子。
鬼子经此沉重打击,但依然保持着“高昂的”战斗热情,宁可同归于尽,绝不后退、也不溃散,这也是一支顽强的精锐之师。
马迁安记不清自己已经杀伤多少鬼子了,他只知道自己仍然在战斗。他怒吼,他劈刺,他射击,他扼颈,他闪电般的身影回旋在敌阵中,他雷鸣般的吼叫震慑着敌胆,周围的敌军为之气夺。
“杀!”一个干脆利落的突刺,一个鬼子哀鸣着倒下。
“杀!”一个漂亮的近身贴靠,匕首的锋刃划过鬼子的脖颈。
“杀!”一个迅捷无比的空手夺白刃,劈手夺下鬼子的长枪,顺手将鬼子扎倒在雪地上。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动作跟不上光速般的思维了,明明紧盯一个鬼子的胸膛,手中的刺刀却莫名其妙的刺偏,他的力气不断流失,动作一点点走形。
我这是怎么啦?马迁安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鲜血已布满了他的全身,只是迟钝的问着自己,奇怪自己为何变得迟缓。
“司令负伤了!”一声大叫如同惊醒了梦中人,马迁安忽然感到最后一丝力气从自己的身体飘出,他慢慢的坐倒,他在已变的模糊的视野中,看到几条人影向他飞速扑来。
马迁安昏迷了。昏迷中他感到自己像一条波涛汹涌大海中的一条小船,一会儿抛上浪尖,一会儿跌落谷底。
昏迷中他感觉到冷彻骨髓的寒冷,感受到呼呼的风声,感受到急迫的呼喊。
他不知道的是,在一小时的肉搏中,他已经超度了四十多个鬼子,四十多条鬼子的魂魄已漂洋过海回归了东瀛;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倒下的瞬间,剩下的二十多鬼子同一时间崩溃了,哀嚎着四处逃窜;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战士们拖着伤残的身体,将他放在简易的滑雪板做成的雪橇上,拖曳着他向北奋力前进,他甚至不知道,幸存的战士们因条件所限,为了能将他带走,忍痛放弃了其余重伤者。
昏迷中,他只感觉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响起。
“我是赵尚志呀!安子!你不能死!你欠我一条命还没还,现在又欠了我一条,我不准你死!”
隐约中,马迁安好像感觉这个声音哭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