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岳眼中眼看要喷出血来,朱温亦是毫不退让。
“你难道要违抗圣旨?”朱温咬着牙道。
吴岳手按在刀柄上“朱将军,我希望你明白,我吴岳身为朝廷的征西大将军,自然不会违抗圣旨,但是我说了没有余粮,就是没有余粮,你若不信,大可派人来查!”
朱温当然知道这是吴岳的说辞,派人去查?不论派谁去,只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吧。李克用见二人如此,急忙站起来道“哎呀朱将军,贤婿,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如何应对蝗灾嘛,你们怎么就争起来了?”
“给我个面子,坐下来我们慢慢说。”李克用拉着朱温坐到椅子上。
吴岳见状亦是冷哼一声,坐回座位。见得自家将军无事,吴岳和朱温的亲兵便都收回了武器。
“莫要动怒。”李克用笑呵呵地道“朱将军,我相信我女婿确实没有余粮了,你也就不要较真。”
吴岳语气中依旧带着怒火“岳父大人,你自然是相信我的,我还是那句话,朱将军若是不信,派人来查。”
朱温摆摆手“你我皆是沙场上活下来的,既然你说了没有余粮,那我也便信了。”
“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吴岳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他刚才的愤怒是装出来的,只有如此,他才能在这场阴谋的交易中取的先机,逼这两个老狐狸先亮出底牌。
果不其然,只听李克用一副老好人的声音道“贤婿没有余粮,我们能够理解,但是陛下下令我三人联手应对蝗灾,又该作何说明?”
吴岳放下茶杯“岳父大人,既然陛下下令,那我等全力应对便是。”
“哪有那么简单!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朱温仍在气头上“关中已然缺粮,再过个把月,只怕百姓便要沦为难民了,我想,河东之地亦是如此吧?”
李克用面带愁容“布满朱将军和贤婿,据我们粗略的估算,河东之地有五分之一的百姓将无粮可食,这个无粮可食,不是家中无粮,而是官府无力承担他们的粮食。”
“但凡灾年,必有难民。”吴岳先前已取得先机,他明白现在才是这二人找自己来后真正要谈的事情,因此他说话都慢条斯理,胸有成竹“官府和百姓上下一心,同舟共济,总能渡过灾年的。”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余粮了。”朱温拍了拍大腿,他看吴岳现在的样子颇为不顺眼。
“你们没有余粮,我还不是没有余粮。没有余粮,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等这个灾年过去了,就好了。”吴岳不假思 索地道。
朱温险些将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吴岳小儿,你存粮多,当然不怕百姓饿死荒野。”
李克用咳嗽两声“朱将军,吴岳是我女婿,你注意言辞。”
朱温鼻孔喘着粗气,对李克用拱拱手“方才是我失言。”
李克用叹了口气“两位,我们商量的是如何应对蝗灾,你们怎么总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呢?我看,今天这宴会举办不成了,二位便在我府中住下,待消了气,我们再行会晤。”
李克用当然不会安排吴岳和朱温住在一起,吴岳住所在李府东边,朱温住所在李府西边。
吴岳辞别李克用,便回到了住所。
住所内,范长期正在悠闲地闭目养神 ,听得有人推门,他急忙正眼看去,正是吴岳走了进来。
“将军,怎么样?”
吴岳坐到椅子上“这就是了,这两个老狐狸,我想,他们找我来的目的,是怕难民跑到我们的地盘上被我们吸收。”
吴岳把方才会晤的情况给范长期详细讲了一遍,范长期和吴岳的看法相同。李克用和朱温都已知晓吴岳存粮不少,因此他们担心的不是辖区出现难民,而是数十万的难民涌向夏州,被吴岳吸收,成为吴岳的力量。
“将军,假如他们真以圣旨为压,怎么办?”范长期皱了皱眉头,天子虽处深宫,但是圣旨的力量还是非同小可,吴岳要是敢公然抗旨,就等于给所有人立起一个靶子,然后被万箭穿心。
“违抗圣旨的事不可能去做,我们皆是大唐官员,圣旨便是天意。”吴岳手里把玩着杯子,嘴角微微扬起“这两个老狐狸,我要是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这公然抗旨的罪名就会啪地扣到我头上,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那么,将军有何妙计?”范长期看吴岳的神 情,便知晓吴岳心中已有应对之策。
吴岳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李克用派李嗣源陪吴岳到五台山去逛了几日,吴岳只觉得神 清气爽,心旷神 怡。加上几日的交流,吴岳对自己这个大舅哥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此人有勇有谋,绝不是一个莽汉。”吴岳心中这般评价李嗣源道。就在他评价后不久,便又接到了朱温的邀请。
是夜,月明星稀,虫鸣阵阵。李府花园中央的亭子内,李克用设宴款待吴岳和朱温二人。
这次宴会比上次会面正规多了。丝竹之声入耳,眼前是一群美女翩翩起舞,桌上尽是瓜果。三人身后又各站了一童儿,专为三人添酒。
“朱将军、贤婿,今夜天气晴朗,老夫特邀你二人前来,共商应对蝗灾之策!”李克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感谢李大人美意。”朱温和吴岳亦是喝掉酒杯中的酒,当然吴岳的称呼变成了岳父。
李克用笑道“那日我们不欢而散,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我们只谈应对蝗灾之事,不谈过去之恩怨,希望二位,给我个面子!”
吴岳举起酒杯“岳父大人发话,小婿安敢不从?”
朱温亦是笑了笑“吴岳,孩子也,老夫早已忘了那日的不快。”
李克用嗨呀一声“不愧是护国大将军,心胸开阔。”
“对了。”李克用神 色严肃起来“这几日,我仔细思 索,为应对蝗灾想出一条计策来,二位可愿听?”
朱温没有答话,吴岳只得道“岳父且说来听听。”
李克用抿了抿酒杯“陛下已下旨,我三人要共同应对蝗灾。”
“怎么应对呢?无非是官府放粮,但是这些年朝廷内忧外患不断,官府存粮亦极为有限,所以不可避免会出现大批难民。”李克用顿了顿,看了眼吴岳“我认为,难民虽是难民,却不可由之乱跑。”
“哦?”朱温道“李大人此话何意?”
李克用又轻轻喝了口酒“难民是什么,是人口,人口就代表了生产力,只要熬过了冬天,百姓们就可以继续投入生产,创造粮食,而这,才是应对蝗灾的关键。”
“有理!”朱温大声说道,好似李克用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
“所以,我建议,咱们不给其他地方而来的难民粮食,诸如有河东难民去了长安,长安不可接纳。”李克用终于说出自己的心思 。
吴岳这次抢在了朱温之前“岳父大人,难民虽可怜,但亦是我大唐子民,岂有来寻官府,官府不予接纳之理?”
朱温不耐烦地道“吴岳,你什么都不懂,这河东之地的难民,那是河东的百姓,来年要在河东参与生产的,跑到长安那就不对。”
吴岳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朱将军所言在理,我自罚一杯。”
吴岳端起酒杯喝下,朱温和李克用期待地看着吴岳缓缓放下酒杯的手,却不料吴岳开口道“不论何地难民,皆是大唐百姓,骨子里流的,是我华夏的血,他们忍着饥饿到了我的门口,难道要我赶走或是封锁关卡不要?未免太让人心寒。”
朱温叹了口气“孺子不可教也,陛下已然下旨,我看,你就是向抗旨不尊,给我拿下吴岳!”
吴岳盯着朱温“我看谁敢!朱将军亦是有后之人,吾妻有孕在身,大唐百姓乃我等子民,安能如此草菅人命?”
吴岳一席话,惊醒了李克用,李宛灵是吴岳的妻子,而且已经怀了身孕,他们若是联手把吴岳在此做掉,只怕李宛灵不安全。
想到这,李克用打圆场道“朱将军息怒,贤婿请坐,我李克用有何招待不周之处,我在此自饮一杯。”
朱温语气依旧很冷“李大人,难民之事关乎我等能否联手对抗蝗灾,亦关乎吴岳是否遵从旨意,儿戏不得。”
“岳父大人,朱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既然如此,我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吴岳终于提出自己的条件,朱温和李克用都松了口气,只要吴岳有条件,就说明难民之事可成。
吴岳慢慢地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若有难民投奔我而来,我不会赶出去。”
吴岳还未说完,朱温便急道“你这条件,等于不答应我们的要求!”
吴岳笑道“我的意思 是,我不赶他们出去,但是我不给他们粮食,他们见在我这里领不到粮食,自然会离开,你们以为如何?”
朱温和李克用思 索片刻,只觉得吴岳的条件可以接受,便答应了下来。吴岳笑道“不过,我希望在场的诸位对我们的协议能够保密。”
不让难民去讨生路本就颇不光彩,也因此李克用和朱温满口答应。音乐又起,舞女翩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