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金帛番身边,递了一根烟过去:“快休息吧,留着精神 ,明天下午还要大战一场。”
金帛番摆摆手,没接我的烟,随后他依旧望着星空,淡淡说了句:“快走到头了。”
说话间,他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金帛番看上去如此异样。
对于我们来说,战胜实用,只是为了让阳世间避免一场劫难,但对于金帛番来说,这却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金家的仇,何家的仇,也该有个了断了。
面对如此重要的时刻,不论是谁,都会因为过度的紧张和兴奋而变得和以往不同吧。
金帛番就只说了那么一句话,随后他就彻底陷入沉默,我蜷拢了一下身子,将脸颊支撑在膝盖上,没多久便进入熟睡。
第二天的整个上午都是大晴天,天空中连一丝阴云都看不到,可到了中午时分,却有一大片高高耸起的乌云朝着山林上空压了过来。
云层压过来的速度非常快,下午两点一刻,山林中大风肆虐,空气中已能感觉到强烈的潮气。
两点半,便是大雨倾盆。
我和老左立即带着大家翻过一个山头,抵达刘尚昂和黄玉忠栖身的小山附近后,又迅速让大家分成两队,从两个方向绕过小山,避开山另一面的林子,朝着巢穴入口所在的区域包夹过去。
两队人,分别由我和老左引路。
金帛番在老左那一队里。
雨势越来越大,别说是藏在暗哨里的那些人,就连我们自己,都很难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密集的雨帘还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我就算接着鬼眼,也只能看到方圆三四百米内的光景。
在这样的幻境里,我每走一步都比较小心,生怕走错了方向,将队伍带到错误的位置。
好在我们运气还不错,两个小时以后,我和老左便双双抵达预订地点,老左是看不到我,但我却能看到,老左正站在距我不到两百米的山坡山,朝着山下细细观望。
老左应该是在观察山坡下的炁场变化。
五点,雨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附近的一片山坳已在大雨的攻势下形成一片汪泽。
五点过十分,刘尚昂所在的山头上炸起一道光。
那是一颗被发射到空中的信号弹,红色光穿过雨水编成的屏障,进入了鬼眼的视觉范围内。
我也没废话,立即按照视线拟定的计划,朝着山下释放出大量阴气。
大部分人是看不到刘尚昂的信号弹的,但他们能够感应到我的阴气。
潜藏在秘密基地里的人,也能感应到这股阴气。
我操控制阴气,周围只能听到大雨重重砸在山林中的巨响,山下的汪泽中,只能看到扬起的水花,以及被雨帘模糊的大片植被。
按照原定计划,只要我释放出阴气,刘尚昂就能找到秘密入口的位置,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个位置展示给我们。
我不知道刘尚昂具体会怎么做,只能按计划行事。
持续释放了三四分钟阴气,我已感觉到了疲惫,但也就在这时,我听到山下的林子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声。
雨势还是太猛,天地都笼罩在过于强悍的噪响中,枪声显得非常模糊。
又过了一秒钟,枪声再起,而我也终于看到林子里闪出一道异常明亮的红光。
那就是刘尚昂的信号,他找到那个秘密入口了。
计划中,只要刘尚昂发了信号,我便快速收起阴气,凝炼念力,朝着信号出现的位置冲锋,老左靠着天眼找到我的位置,一边释放阳气,一边朝我这边猛追。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释放阴气了,老左此时释放出的阳气,就成了大家前进途中的路标。
但这次的行动还是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纰漏,按照本来的计划,金帛番应该是第一个和我们汇合的人,随后我要为他指明秘密入口所在的方向,金帛番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一路奔行,用最短的时间抵达秘密入口,为刘尚昂和黄玉忠提供增援。
可金帛番却迟迟没有出现。
没多久,我和老左就冲到了秘密入口附近,刘尚昂正匍匐在地上,注视着视野正前方的一棵老树,树干中央被高温烤出了一个洞,洞中有个打开的暗门。
一见我和老左到场,刘尚昂立即站起身来,将一颗手雷模样的东西扔进树洞。
两秒钟以后,暗门深处传来一阵爆响,还有很强的白光冲出暗门,直接照亮了树干周围的一小片区域。另外也能听到暗门内传来的几声闷叫。
里面确实有人?
刘尚昂还没下达进攻指令,我和老左只能站在树洞附近待命。而刘尚昂此时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树洞这边,他正四下里撒望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前后不过一分钟的功夫,跟上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刘尚昂才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我和老左片刻不敢耽搁,立即冲进树洞里的暗门。
暗门下方是条笔直的通道,道壁上挂了铁梯,我和老左压根没跟那条长梯较劲,直接靠着自由落体运动抵达隧道底部。
我们落地的霎那间,几个被闪光弹刺激到的人正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一时半刻是不可能起来了。
老左立即撒开八步神 行,一边在这些人中间左右腾挪,一边快速出手,将他们一一放翻。
有时候我真的特别羡慕老左的指上功夫,他要想弄昏一个人,也不用花费太大力气,只要搭手在对方的后颈上一捏,对方便会在顷刻间失去意识。
见老左迅速得手,我也没耽搁时间,一个闪身冲到密室尽头的铁门前,踏步旋身,一记铁山靠,直接将门板给震飞。
可接下来的景象,却让我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扇门的对面,又是一个相同大小的密室,密室尽头,也还是这么一扇相同大小的铁门。
屋子里没人,只有几张摆满文件的桌子,而几乎每一份文件,都是胡乱堆放在桌子上的,同一时间,还能闻到空气中飘着股浓郁无比的血腥味儿。
眼前这一幕,让我忽地想起了潜藏在罗布泊深处的地洞,想必实用他们刚刚撤出洞口的时候,洞里也是这么一番管径。
可这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又是怎么回事?
老左料理了外面的人,立即跟进到我身边,他闻到空气中飘着的味道,也是大皱眉头:“好浓的血气。”
就在老左说话的档口,我已再次施展腾云步冲到密室尽头的铁门前,依旧是一记铁山靠,将门板震飞。
门的另一侧,又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只不过这间密室既没有人也没有桌子,只有三张不知道用来加工什么用的机床,我说它和前面的密室几乎一模一样,是因为这间密室的地面上,也洒满了各式各样的文档资料。
一地的纸,很多纸上都被踩上了脏乎乎的脚印,显然曾有人在这里慌乱地穿行过。
那不成,实用和他的爪牙,已经从这里撤出去了?
我不甘心,连着冲破几道铁门,可每道铁门后面的景象都别无二致。
如同被洗劫过一般的环境,匆匆穿行的人群留下的脚印。
只不过同样的光景看得多了,也会发现一些特殊的细节,我发现,大部分脚印都是指向了密道入口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说,那些匆匆穿行的人,不是向外走,而是朝着巢穴深处移动的。
而随着越来越深入,空气中的那股血腥味儿也变得越来越浓郁。
此时苏汉生和陈道长在内的几个长辈也来到了我和老左身边,每个人看到眼前的种种光景,都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
整个地下巢穴,总共有二十三间密室,二十二道规制一样的铁门。
当我将第二十二道铁门撞破时,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景。
一片血红。
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血红。
在密室中央,挖了一口直径足有五六米的池子,里面竟满满当当盛满了血,墙壁上也有很多瓢泼状的血迹,墙顶上的灯头,都被血给染红了。
强烈的血腥味儿中,整个屋子都被灯头上的红光映照着。
站在这里,还能听到发电机运转时的轰鸣声,就如同站在屠宰场的绞肉机跟前一样。
即便仉家的人骨子里就有一种不怕血腥的天赋,但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景,我还是有点肝儿颤。
老左似乎不是头一遭见到这样的景象了,他快速在屋子里扫了两眼,便走到血池前观望了一下,可能是单用肉眼看不出什么,他又拿出青钢剑,在池子里搅了搅。
他特意让剑身保持迟钝的状态,这样剑峰触及到池底的时候,才不至于将池底扎穿。
与我想象中不同,池子里似乎没有尸体,老左晃动青钢剑的动作非常流畅,一看就是池子里除了液体,根本没有其他物质能形成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