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幽头也不回,淡淡地道:“今天早上,你在我面前威风得很哪!”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因为在左丘小姐面前,所以表现得稍微勇敢一点……”谷玉堂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即使小幽没有回头,他也能感受到她阴冷的眼神,“如果当时我说了什么重话,小幽姑娘你千万别生气,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向你陪不是……”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戒备地盯着小幽的背影,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他就如兔子般窜起,拔腿就跑。
“嗯……先记着吧。”小幽的语气惯常冷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谷玉堂如蒙大赦,心里奇怪这女鬼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不过只要她别找本少侠的麻烦就好……
到了深夜,他就明白了那句“先记着吧”的意思。
从迷糊的睡梦中被一阵阴风惊醒,谷玉堂睁开眼,当看到床头那个面目狰狞的女鬼时,他并没有尖叫,而是脊背一弹,扭成一个奇异姿态,然后一动不动地反望着女鬼,脸上的表情三分痛苦三分扭曲。
“你怎么不跑?”小幽纳闷道。
“腿抽筋了。”谷玉堂咬牙切齿地回答。
…………
半个时辰后,谷玉堂披上衣服,一瘸一拐地推开了玄因的房门,把正在静坐的玄因摇醒。
“小道长,你可一定要救我!我真是怕了那个女鬼了!她存心跟我过不去!”
玄因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完苦,哭笑不得,却又耐不住他几番纠缠,只得随他回去房里,给他的房间布置法阵。
密密麻麻的符咒,把房间围得跟铁桶一般,一旦生门关上,便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谷玉堂终于安下心来,觉得万无一失,忽又生出一念,要玄因陪他去拜访左丘明月。
“不可不可,谷施主不可!现在这么晚了,左丘小姐一定已经睡了,我们再去打扰她……”
“咳!没关系!咱们是去帮忙的嘛!救人如救火,这时候还拘泥什么俗世礼节,你们修道之人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开吧?”
“可是……”
“放心,都包在我身上,左丘姑娘一定不会怪罪的!”
谷玉堂不容分说,生拉硬拽着小道士径往左丘明月的厢房,打算以布置阵法为名,再与左丘明月秉烛夜谈。
小幽站在暗处,目送那两人背影离去。
却不知更黑暗处也有一双幽深的眼睛,在默默观察着她。
等她生出警觉的时候,那人已来到她背后三步之内。
“小幽姑娘。”
“是你!”小幽的声音既惊且怒,微微变形。
“是我。”秦公子微微笑着,从容拍上她瘦削的肩膀,“你不是早就防着我吗,为什么还露出这样吃惊的表情?”
小幽想要尖叫,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出声。
“是不是以为我的目标只有那两个小子,光顾着提醒他们,结果把自己给忘了?”
‘秦良玉!’小幽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鼓出来。要不是已经被束缚了身形,她非要扑过去狠狠咬穿他咽喉。
“唉,你一片好心,却被人家当做驴肝肺,失望透顶吧?”秦良玉装模作样地叹息,“如果换做是我,早就抽身离去,干嘛死乞白赖地留在这里,受那等闲气?”
小幽不仅无法开口反驳,甚至连神志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秦良玉的嗓音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缥缥缈缈的:“你生前为救人而自愿成为祭品,到变成鬼了,还死性不改,实在让我很钦佩呢……”
小幽的身形微微一动,似乎有变得虚幻的迹象,但随着秦良玉轻哼一声,又复为原样。
“这点魑魅魍魉的手段,对付凡人还行,在我面前就不必卖弄了。”秦良玉的右手微微一攥,小幽随之发出痛苦的呻吟。
细雨轻拂,这初春的甘露从小幽身躯中穿过,竟是如此冰冷刻骨。
小幽已经无法睁开眼睛,但仍努力转过头,想要朝某个方向望上一眼。
这么深的夜,宫勇睿应该正在睡梦中吧?
谷玉堂拉着玄因,在左丘明月的闺房中谈笑风生……
此时此刻,或许再没有别人知道,一个孤单孱弱的女子,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城外,百丈高空上。
随着小仙人的念头变化,漫空的浓厚乌云开始朝内收缩,数百里的灵气因之纠缠起来,天地间的风暴顷刻止息,转眼风平浪静,露出朦胧的月光。
没有了乌云的遮掩,赤诚窈窕的女体在江遥眼前愈显真切。
张雨琪睁眼回望,神光夺目。
江遥原本觉得没什么,但到了此时却有些不自在,朝她身上指了指,道:“你还是遮一遮吧,毕竟我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张雨琪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灵气化作点点纯澈的水珠攀上她身躯,聚拢成稀薄云雾,正如清晨湖面上淡淡的一缕水烟,绰约朦胧,似有若无。
虽然这样还是没法完全阻挡江遥的目光,但从感官上来说却好了许多。像刚才那样坦诚相对地在百丈高空上聊天,未免有些刺激过头。
两人落到附近一座山头上,江遥脱下外衫,给张雨琪披上。
但那件衣衫刚接触到张雨琪的肌肤,就发出滋滋的响声,如同被烈焰灼烧。半秒后,就有一缕雷火生出,转瞬漫过整件衣衫,将之烧成了灰烬。
若非江遥缩手得快,恐怕也会被雷火烧到。
他总算知道,张雨琪为何不着寸缕,也没有一根毛发了。
——她已是一副代天行罚的天道之躯,再无法接触凡间之物。
江遥低头打量。
眼前的这具娇躯散发出淡淡宝光,神圣出尘,或许,也不再有真正的男女之别。
江遥看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指,在她胸口轻点了一下。
立即就有一股无可匹敌的雷霆巨力将他手指弹开,反噬之流几乎要殛穿手臂。张雨琪已竭力自控,但自然生出的反击仍差点伤到江遥。
——江遥虽号称人仙,但尚非真正的圣人体魄,竟连触碰张雨琪身体的能力都不具备。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当年的那个建议,是彻底没办法实行了啊!”
“不需要了。”张雨琪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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