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君!”
“尧山君!”
两妖先后通报姓名,一个声音细而尖利,另一个略为沉闷。
“我是江遥。”江遥的回应也同样简洁,同时一指身后墙头,“这位是荧惑。”
两妖听说过惜花公子的名头,却不知道荧惑是谁,感觉从这位黑大个身上传来的煞气比起惜花公子还要浓郁得多,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位荧惑老兄,跟黑剑圣东元武是什么关系?”乌山君发问。
它是个两丈来高的鸟精,遍体漆黑,尖嘴利喙,头生红冠,一对小眼睛分散在额角两侧,不时滴溜溜打转,一看就知道心性奸诈。
“没什么关系。”真要论起关系,荧惑与黑剑圣之间的纠葛能够扯上一长串,但江遥可不想像评书那样先报一声“要问我的名和姓,好比惊雷灌耳轰;家住西北暗红丘,白袍军中大有名;赤月剑圣御驾前,本是武举状元郎;童将军乃我授艺师,掌管西府三万兵……”然后把姜鸿、百花、楚华、童渊等一串名字全部念上一遍,虽然这样貌似很有一种史诗的感觉。
两妖明显不信。乌山君还欲再问,江遥抢先说道:“两位妖王跟赤眉又是什么关系?”
形如螳螂的尧山君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当即就答:“当年俺二人与赤眉在昆仑山修行,并称昆仑三圣。后来赤眉皈依释教,辞别下山,但俺们兄弟情谊不减。如今听说他有难,俺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江遥了然地“哦”了一声,视线在它二人脸上来回打量:“原来是昆仑二圣到了,失敬,失敬。”
尧山君抖了抖手上镰刀,叫道:“你若识相就赶紧把赤眉交出来,否则就凭你这小身板,俺一刀就把你砍成两截!还有这小破城,根本挨不住俺两刀!”
乌山君用翅膀戳了它一下,语气比后者客气许多:“惜花公子的名头,咱们也是久仰了。但兄弟有难,不能不管。只要你放回赤眉,咱们便可相安无事。”
江遥笑了笑:“两位妖王如此情深义重,在下十分佩服。只不过这赤眉嘛,我暂时还不能放,请两位谅解!”
尧山君面色一变就要发作,乌山君眼疾手快按住了它肩膀,转向江遥道:“我知道惜花公子剑法高超,不把我兄弟几个放在眼里,但人间行事,向来要占个理字。这事说来是你理亏,怎么也得给我兄弟二人一个交代吧?”
妖怪竟然要跟人类讲道理,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恐怕下巴都要掉下来。但江遥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派。随着他修为越来越高,人也好妖也好,在他面前大家都变得喜欢讲理了。
江遥微笑道:“两位恐怕还没把前因后果搞清楚,赤眉招惹我在先,我略施手段给他一点惩罚,说起来也是天经地义,就算闹到皇帝面前去……”
“皇帝已经死了。”尧山君不屑地哼了声。
“皇帝是个名号,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
“俺懒得跟你绕弯子!你就直说吧,怎样才肯交出赤眉?”
“此事说难也不难,你们替我去找一个人,把他的人头带回来,我必将赤眉拱手奉上。”
两位妖君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谁?”
江遥正要说出一个名字,忽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两妖身后的滚滚乌云,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你们还叫了其他人来?”
两妖的反应只比他慢上一线,立时也察觉到后方的不妥,同时向两旁退开,各自转头望向半空。
“那是什么东西?”
更加浓厚的乌云,从天边翻卷而来,将大半天空都遮盖。那厚度比起两妖的动静有过之而无不及,云层内隐隐可见紫雷闪动。
江遥看了两妖一眼,它们脸上的惊讶表情不似作伪,看样子并非串通好的同伙。但依然有一股冷悸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他能感觉得到,虽然没有明显的杀意,但那云层后的来客绝非善类。
空气中渐渐多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至刚至阳,逐渐充斥天地。这有些熟悉的气息令江遥蓦然记起——是它!那位操控雷霆毁灭了数个城镇的妖仙!长久的驻留终于将它的注意力引到了这一带吗?
两位妖君看样子也不知晓那位妖仙的来历,向半空喊话无果后,便向江遥的方位靠近了几分。未知的强敌,反而促使了人与妖短暂联合,四人的站位形成了一个防御阵势,以抵抗丝丝入骨的雷霆气息。
在两位妖君看来,以它们昆仑二圣加上惜花公子以及那位煞气腾腾的黑剑士,对付寻常人仙根本不在话下,就算是浮屠教主来了也堪一战!
江遥却并不这么认为。他朝荧惑悄悄打了个手势。
浓云越聚越厚,光线如午夜般阴沉。若隐若现的强者气息从云层后散发出来,弥漫向远方天地。附近的低等妖物也感觉到那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不安地徘徊转圈,有的还发出低声嘶吼,机灵点的已经开始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即便是修为徘徊在人仙边缘的四人,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也开始觉得那一阵阵沉默的压抑伴着漆黑重重地压在各自心头,连呼吸行动都仿佛受到了影响。
一阵狂风从旷野外刮来,细雨开始飘摇不定地打落。云后酝酿着滚滚的闷雷,将下未下,愈发叫人心惊胆战。
修为稍弱的尧山君按捺不住,开嗓骂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不知道昆仑二圣在这里办事吗?识相的赶紧给俺滚蛋,不然别怪俺刀下无情!”
乌山君深深看了一眼江遥,问道:“它是来找惜花公子的吧?”
江遥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可不知道自己还认识这么一位朋友。”
乌山君并不信。它觉得今天昆仑二圣一定是被惜花公子给连累了。
江遥缓缓抖动手腕,用枯枝斥退身前游离的焦灼灵力,目光穿透一层层黑云,集中到了半空那个不可一世的狂妄身影上。
那是一个并不显得高大伟岸的身躯,看起来还有点单薄,好像是个女子。
再后面的,就看不清了。
——那女子周身好像蒙着一层水雾,似有似无,迷茫不定。江遥的目光能够视浓厚的阴云如无物,却仍然无法穿透那薄薄的一缕水烟,依稀能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轮廓,便已是极限了。
江遥更想看到的是她的脸,但被水雾独挡,始终无法如愿。
‘是她么?’
这个疑问在他心里打转。
如果是她,为何不下来与自己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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