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福州的那一次对峙,一旦涉及郑氏集团的事务,陈凯的行事风格也变得越加的谨慎小心起来。这于他而言是一次转变,更是一个阶段性的成长——起于挫折,终于现实。
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陈凯需要的状态正在慢慢形成。单纯从官方考量,税收会在不进行加征的基础上逐步提高,带来的军队的扩张、升级也在逐步展开。如果说封建官府的税收模式更像是让羊自己去吃草,而后定期剪羊毛的“放牧”模式的话,那么当下的广东已经开始了逐步向“养殖”的模式进行转变了。
陈凯是这样看待的当下的转变的,当然也有很多人,甚至包括他自己也将这种转变看做了是将官府从一个单纯的权利机构兼有了投资盈利的功能。这就好像是让防狼的狗兼顾了给羊群喂食饲料的功能。倒是这种事情,他不会去说,只是会单纯去做罢了。
当下,福建方面已经做好了在浙江动手的准备,郑成功显然已经迫不及待,或者说是不得不加快速度了。但是广东方面,显然还需要时间来做好准备——虽说,陈凯暂时没有配合郑成功的计划,但是他也并非没有打算。而这个打算,则需要抚标的部队完成扩编才能拥有一个必要的底气。
不过,针对西班牙的贸易禁运在粤西沿海出现了漏洞,这倒是让他必须抓紧时间完成对广东的整合工作。为此,陈凯决定给粤西文官集团的首领,也就是督师大学士郭之奇写上一封书信。毕竟,人民内部矛盾,没到万不得已还是动嘴解决的好。
“郭督师,见信如晤……”
梧州失陷,两广的交通虽说并非彻底断绝,但是比之先前可以通过水运贯穿两省的便捷,如今却只能绕道粤西南。这其中所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都是前者无法想象的。于当下,广东方面向李定国所部的援助已然断绝不说,就连彼此间的状况获悉也需要更多的投入,正应了那个“事倍功半”的词儿来。
书信绕过了梧州府,虽然并非穿行于敌国,但却仍需要在军阀遍地的粤西南和广西地面儿上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关卡的盘查。不过,既是军政大员之间的信函往来,下面的军头儿们自然也不至于要“代为拆阅”,信件耽误了些许时间便送抵到了郭之奇的案前,却一如既往的引起了他的深思。
“督师,那陈凯是个什么意思?”
广西的省会桂林尚在清军之手,那里的巡抚衙门里坐堂理政的只有洪承畴提拔的那个于时跃,而明廷这边的广西巡抚则只能暂就于柳州。此间,柳州的督师行辕之内,郭之奇看着书信,正来汇报公务的巡抚徐天佑知晓粤西文官集团与郑氏集团之间互有龌蹉,当着郭之奇的面儿自然是要用上合适的称谓,无论是郭之奇,还是陈凯。
他是当年李定国取得桂林大捷后任命在此的,一度坐镇桂林,代明廷统治广西全省。但是当年的大反攻紧接着的就是孙李不和,桂林迅速为清军重新夺占,他就只能在柳州这里做个“半省巡抚”,替李定国看管这一后路罢了。
如今,李定国入滇,他与从广东过来的督师郭之奇便再一次承担起了看护后路的责任。只是,今非昔比,就连这后路对应的方向也从兵进广东的退路变成了一旦云贵失守,大军重新转进两广的必守之所在了。
两年前,李定国入滇,这一作用就开始存在了。等到孙可望内衅,郭之奇和徐天佑更是将迎驾的一应准备尽数做了个齐全。只是随后李定国胜在了人心所向,否则柳州现在弄不好已经是行在了。当然,也弄不好现在已经落到了孙可望的手里了。
退避广西,自然是要与广东的陈凯联手。李定国有过与陈凯联手的先例,就连粤西文官集团方面当初在收复广东期间也曾与陈凯有过合作的蜜月期。虽说,现在双方又恢复到了那种不冷不热的状态,但是对于广东的情况,徐天佑本身还是很关注的,尤其是陈凯总会“折腾”出一些“幺蛾子”出来。
书信送到了柳州,他是地头蛇,远比郭之奇更早知晓。单单挑在这时候过来汇报,本就有着试探的用意在。此间,郭之奇看过了书信,眉头微蹙,神色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悲喜来,徐天佑稍待片刻,估摸着郭之奇大概是想清楚了,他才试探性的问出了口。
“无非还是那些陈词滥调罢了,他倒是希望老夫去一趟广东,说是有要事相商。”
郭之奇冷哼了一声,徐天佑见此,随即便跟了一句:“他一个巡抚,按理也是他来拜见,现在竟然叫督师去见他,此人实在无礼得紧。”
紧接着跟了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徐天佑便继续观察着郭之奇的神色。而那位督师大学士,却也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对于陈凯的书信,对于广东的情况也只是轻描淡写了两句,便重新回到了这次见面的主题上来。
“逆贼孙可望虽然败了,但是咱们的担子一点儿也没有轻下来。准备迎驾的工作仍旧要保持着,不可有丝毫的松懈。”
“老大人说得极是,下官也是这么与其他同僚讲的,只是讲得没有老大人那么透彻罢了。”轻拍了一句,徐天佑旋即便试探道:“只是,老大人,云南那边如今拨乱反正了,朝廷的实力大增,总会比前两年要更为稳妥一些吧?”
他是明知故问,郭之奇却并不点透了,恍若是没有看出来似的便郑重其事的回答道:“单单一个孙可望已经不足为据了,但是现在那厮投了鞑子。鞑子这两年确实是在被王师压着打,但是无论怎么说,朝廷与鞑子之间仍旧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如今又多了孙可望这等在云贵盘踞、经营多年的人物,老夫不担心晋王和蜀王这二位殿下在战场上的能耐,怕只怕那些受过孙可望恩惠的家伙到时候分不清楚大义和小惠孰轻孰重啊。”
这,是最现实的问题,郭之奇此言既出,徐天佑便立刻想起了那个“在云南受可望十年恩惠”而不肯入朝为官的龚彝。他只是一个缩影,一个云贵两省,以及四川、湖广部分地区——曾经那些秦藩实控区的广大将校文官们的缩影而已。用后世的话说,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孙可望的失败不代表一切就此结束了,反倒只是一个开始。永历朝廷击败了内患,但却迎来了内患与外敌的联手。这段时间,郭之奇始终在关注着云贵和湖广的动静,这并不仅仅是在于他督师大学士的身份和权责,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及时了解朝廷的动向,以及洪承畴的动静。只有对这些有所了解,他才有机会做出相应的准备。否则的话,就只能随波逐流,任凭局势发展。这,与他作为督师大学士的初衷是相违背的。
如履薄冰,仍旧是郭之奇以及每一个为了抗清而奋斗的人们的当下情状。哪怕是如陈凯、如郑成功那般也同样不可避免。
“老大人所言极是,最近,洪承畴那老狗确实是太安静了,这里面的味道不对啊。”
洪承畴,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最不乏的就是沉重二字。迄今为止,能够在洪承畴手上讨过些便宜的都是凤毛麟角,有此人在湖广,明军进则有坚壁阻隔,退则有枪矛抵背。再兼此人早已是清廷在西南的定海神针,但凡是有个风吹草动,都有可能造成极恶劣的影响。而现在,过分的平静,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让人不免要生出来更多的忧虑来。
“湖广那边是须弥不可轻忽的,必须盯死了,任何一星半点儿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肯定了徐天佑的看法,郭之奇的面上却浮现了更大的忧虑:“有道是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比起鞑子,老夫最担心的还是云贵那边,朝廷到底能不能在鞑子出兵之前整理清楚了这两省的军务、政务,尤其是能不能让那些孙可望的簇拥们归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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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闲七杂八的事情太多,总想更新,总是打开文档就没心思写了。断更了大半个月,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开始重新恢复更新。这章有点儿短,正在恢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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