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痛苦的窒息感不知持续了多久,陆一凡突然感到身子一轻,接着整个人便如蛟龙出海一般瞬间冲破黑暗混沌,渴望已久的空气也随之涌入他的口鼻之内,令他顿感神清气爽,此刻陆一凡也顾不得查探自己身处何地,只是疯狂地大口喘息着以补充体内的极度ā待他喘息了片刻之后原本模糊的意识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陆一凡脑中精光一闪,继而神色一愣,急忙伸手朝着自己的胸口摸去,但手掌触碰的地方却是整洁如初,既没有被琉璃神刺所洞穿的伤口,也没有感受到身体有半点不适之意。
“我这是……”陆一凡诧异地低头俯视着自己的身体,前后反复看了好几遍方才能确定自己的确是毫发无损,“怎么回事?我刚刚明明已经中了靖韦天的杀招,为何现在却是连半点伤势都没有?”
自言自语一番陆一凡这才突然响起举目四望,但见周围却是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既没有万蝶海的汹涌彭拜,也没有靖韦天、幕琴等人的踪迹。满心疑惑地环顾稍许,陆一凡却是突然对此地涌升起一抹似曾相识之意。
陆一凡看着周围的山峦草木,眉头紧锁地缓缓回忆道:“我在无尽领域之内宛若度过百年,对过往所见所闻早已是模糊不清,但此地却我仍旧感到有几分熟悉,莫不是……”
“噗通!”
突然,山林外传来的一道石头落水的响声打断了陆一凡的思绪。陆一凡心中暗惊:“难道山林外有人?”想罢,陆一凡已是疑惑重重地迈步朝着前方走去。待他穿过这片竹林,却见一个孤零零地倩影正坐在一汪清潭边的青石上,不时还随手捡起几个石子丢入潭中,刚才的那道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去的。虽然那道倩影距离陆一凡尚有些距离,并且是背对着他,但陆一凡仍旧能从那道略显模糊的背影之中感受到一丝令人心酸的落寞与孤寂。
看着似曾相识的环境和莫名亲切的倩影,陆一凡再度抬脚朝着那道倩影走近几步。直到他完全走出树林之时才突然发现原来在青石之后约莫十余米的地方竟是还默默地站着两道人影,见到这两个人陆一凡的眼神陡然一变,接着一抹无语远比的激动顿时涌上其脸庞,那二人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生死兄弟谢云,和谢云的红颜知己苏盈盈。
“竟然是谢云和盈盈姑娘?”陆一凡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眼中便是闪出一道恍然大悟的精光,再度举目环顾四周,感慨道:“是了,这里是西皇山的后山瀑布,难怪我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说着陆一凡还下意识地回头高望,的的确确见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证德峰。言语至此,陆一凡猛然将激动的目光锁定在背对着自己安坐于青石之上的倩影,眼角不禁一红,接着眼眶中已是情不自禁地泛起一层泪花,“那人……是灵儿……”
陆一凡开口之时已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快走两步直接冲到青石之后,大声呼喊道:“灵儿,我回来了!”
奇怪的是对于陆一凡的呼喊,韩灵儿却是置若罔闻一般不予理睬,仍旧孤坐于青石之上,望着眼前的瀑布潭水独自忧伤。陆一凡不禁一愣,接着迅速转头看向身旁的谢云和苏盈盈,大喜过望道:“谢云,盈盈姑娘,我……”
陆一凡话音未落,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已经渐渐凝固,后面要说的话也随之被自己咽了回去。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此刻近在咫尺的谢云和苏盈盈明明已经与他面对面,但他们二人却是奇怪的视若无睹,眼神仍旧充满沉重和无奈地望着青石上的韩灵儿。那种奇怪的模样就好像他们二人根本就没有看见陆一凡一样,哪怕陆一凡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
陆一凡只以为西皇山或许出了什么事,因此他们才会对自己如此冷落,故而强挤出一抹笑容,伸手朝着谢云的肩头拍去,笑道:“谢云,你怎么不……”
诡异的一幕令陆一凡的声音再度戛然而止,他的手在将要碰触到谢云的肩膀时,非但没有感受到半点触感,相反竟是直接探入谢云的身体,从其肩头直接滑落下去,就好像眼前的谢云并非是真人,而只是一道虚影而已。
“这……”陆一凡逐渐意识到此地的诡异,脸色骤然一变,接着他又急忙转头朝着韩灵儿的肩头拍去,却发现韩灵儿的身体和谢云一样,对自己的碰触毫无阻力。
“夫人,宗主他福大命大自有上天庇佑,你又何必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呢?”谢云满眼忧虑地开口劝道,“这段时间你每日只吃半碗米粥,睡不足一个时辰,再这样继续下去身体早晚会被累垮的。”
苏盈盈用温柔轻松的语气开口笑道:“灵儿,谢云说的对!你若是累病了,等陆宗主回来要我们如何向他交代?到时候陆宗主要怪罪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我们又如何担待的起?快快随我们回去,我已经炖了十几个时辰的补汤,现在正是品尝滋味的好时候,你去尝一碗如何?”
面对谢云和苏盈盈的劝说,韩灵儿却是不为所动,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青石上,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凡能回到我身边……”
“宗主一定会回来的!”谢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这才两个多月而已,我料想神界山高水远路上要走也要走上两个月不止,宗主他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说着谢云还冲着韩灵儿嘿嘿一笑,以示宽慰。
“你们不必如此,一凡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心有分寸……”韩灵儿的声音低落而冷清,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往日的精气神,“靖海神族何等势力?一凡他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言语至此,韩灵儿已是忍不住地低声抽泣起来,“这几反复在做一个相同的梦,我知道那就是预兆……”
“灵儿你梦见了什么?”苏盈盈轻声问道。
“一凡满身是血的出现和我做生死道别,最后在我面前缓缓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韩灵儿张口哽咽,和他一同悲痛而泣的还有站在一旁的陆一凡。陆一凡泪眼婆娑地望着韩灵儿那愈发瘦弱的背影,愧疚道:“灵儿对不起……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事,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梦都是反的!”
就在此刻,树林中再度走出几道人影,正是柳三刀、玉楼、沐丹、纪原几人,柳三刀如今满眼沧桑,脸颊上布满了杂乱的胡子茬,但他在韩灵儿面前仍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夫人不必担心,你越是梦到宗主遭逢不幸,就恰恰说明宗主他如今正值大幸。”
玉楼无声叹息着摇了摇头,继而轻声开口道:“夫人,尹千秋和羽裳他们已经在大殿等候,夫人之前允诺他们可以离开西皇山,今日正是他们出发的日子,特来向夫人道别。”
纪原道:“如今君无戒已死,五域之中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祸乱,夫人让他们回去也是在施恩,我和柳兄、谢云、五爷商量过了,我们几个暂时先不回各域,我们要在西皇山上等着宗主回来再做定夺。”
闻听此言陆一凡不禁一惊,暗想道:“君无戒已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难道说……”陆一凡本就预留了一手提防君无戒,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虽然难掩惊讶,但稍稍一想便也能想通其中的因果关系。
韩灵儿缓缓转过身来,如今的她面色苍白神韵暗淡,让人看了既可悲又可怜,尤其是陆一凡看了更是痛的心如刀割,恨不能自己狠狠地给自己几刀。但见韩灵儿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对玉楼说道:“一凡早就留下话以六个月为期,如今已过三分之一,五域之权回归他们之手是早晚的事而已,我想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乱子自找麻烦。玉楼,麻烦你替我送他们下山,就说我稍有不适,就……不去亲自相送了!”
“灵儿……”陆一凡看着心灰意冷对一切都毫无兴趣的韩灵儿,只感悲痛欲绝,肝肠寸断,他想冲上去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拥入怀中,但只可惜此刻他却只能做一个毫无用处的旁观者。
玉楼稍稍犹豫片刻,无奈地缓缓点了点头,继而便欲要带着纪原和沐丹转身离开了这里,但在他转身之前,韩灵儿却是突然开口道:“等等,还是我随你们一起去相送吧!”
“夫人,你……”
“如今我暂代一凡执掌魂宗,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更何况尹千秋、羽裳等人都是一凡的朋友,又曾与我们患难与共,我又岂能不亲自相送?”韩灵儿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来,冲着玉楼等人苦笑道,“而且如今的五域之主仍旧是一凡,倘若今日因为我而寒了他们的心,我担心会影响一凡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我不能给一凡平添麻烦……”
听着韩灵儿的话,陆一凡只感到内心郁结千万,倘若不是他强忍着,只怕早就已经失声痛哭起来。
“我陆一凡此生能有你韩灵儿,夫复何求?”陆一凡望着渐渐远去的韩灵儿等人的背影,双拳死死攥紧,一字一句地说道,“灵儿,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冥天儿,你的命都快没了还如何能活着回来?”
突然间,这片天地竟是诡异地翻转起来,接着还不等陆一凡有所反应,周围的山明水秀已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无穷无尽的白茫。对于这个地方陆一凡并不感到陌生,他知晓此地是须弥圣境,而刚刚那道冷清的声音正是冥冥之主,无常老人。
“在下见过无常大人!”陆一凡对着眼前的一道渐渐浮现的身影毕恭毕敬地施礼道。陆一凡之所以能如此沉着应对,是因为他知道无常身怀逆天的神通,倘若有他相助自己定然能有机会扭转颓局。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无常老人的身影缓缓浮现在陆一凡面前,依旧是陆一凡记忆中的那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无常大人,我……”
“不必多说!”无常摇头笑道,“你与靖韦天在万蝶海一战虽然施尽了毕生所学但终究难敌靖海神力,靖韦天最后的致命一击已经洞穿了你的心肺,三魂之中你早已失去了命魂,如今天魂和地魂也遭逢大劫,气数已尽注定你命不久矣!”
“那我现在这是……”
“你现在不过是一缕魂识罢了,你的天地二魂在你生命弥留之际按照你的本心来到你最想来的地方,见了你最想见的人最后一面。”无常幽幽地说道,“你那残破不堪的本体现在扔在万蝶海上,在靖韦天的鼓掌之中。”
陆一凡闻言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变的萎靡起来,苦笑道:“想不到我的魂力到底还是抵不过靖韦天的神力,想不到我仅剩的天地二魂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
“靖海神力乃是几十万年的大造化,又岂是你这区区二十几载所能抗衡?”无常幽幽地说道,“你败于靖韦天之手并不稀奇,你若不败反倒是奇怪了。”
“无常大人不必出言讥讽,败了就是败了,我既然已经决定去神界与靖韦天决一死战那就做好了舍身赴死的准备。”陆一凡神色暗淡地低声道,“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不过可惜了幕琴天神他们孤注一掷,更可怜了灵儿和我的这些生死兄弟……”
无常眉头微微一皱,反问道:“你为何念念不忘一个‘死’字?”
陆一凡苦笑道:“现在的我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待靖韦天对我稍加力道我这天地二魂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不是死又是什么?”
无常摇头道:“有生才言死,你若无生又何谈一死?生生死死,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无常的话别有奥妙,虽然陆一凡听不懂,但他却从无常的言外之意之中听出了一丝端倪。但见陆一凡眼神陡然一变,急忙抬头询问道:“无常大人,难道我还没死?”
“你若贪恋着生,那早晚都难逃一死。”无常幽幽地说道,“我只说你天地二魂气数已尽,你三魂尽失将命不久矣,但却从未说过一个‘死’字。”
“什么意思?”陆一凡一头雾水地摇头道,“那我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你又来了!”无常摇头道,“你不是念着生就是念着死,那我问你究竟何为生?何为死?”
无常的话问的陆一凡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有顾忌地张口回答道:“活着是生,不能活着那就是死呗?”
“那我是生还是死?”无常反问道。
“当然是生了。”陆一凡笑道,“如若无常大人死了的话又如何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那你的老祖宗冥远呢?”无常再度问道,“他又是生是死?”
“老祖宗他早就已经归天……”陆一凡的话回答到这里声音已经渐渐缩小,因为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无常话中的意思,虽然冥远早就已经死了,但他曾经在西皇山的地宫之中却又真真切切的和冥远聊过天。一念至此,陆一凡猛然抬头问道:“无常大人,我还是不太明白!”
无常看到陆一凡有所开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万物之生死皆因一个‘命’字,命存则生,命熄则死,故而就算是净琉璃的天神也终究难逃一死。你心中有‘我’自然也就有了生死,但你若心中无我,那你又怎么会有生死之别?此乃是冥冥之中的天道所在,世间万物皆有生死轮回,因为世间万物皆有一个‘我’,我生如何?我死亦如何?都逃脱不了这个我。西皇冥远已死,但至今世间仍有西皇冥远,他在哪?”
“在哪?”陆一凡不解地反问道。
“在这儿!”无常伸手轻轻指了指陆一凡的心,“在你的心中,在婆娑五域世人的心中,只要婆娑五域不灭那西皇冥远就会一直存在,这便是永生之道。”
“活在心中?”陆一凡颇为苦恼地摇头道,“可我不想活在灵儿他们心中,我要他们看到活生生的我……”
“又是‘我’!”无常打断道,“只有看不破天道之庸碌才会如此执着‘我’的生死,西皇冥远如此、东皇靖海如此,你父冥云风如此,靖韦天亦如此。你何不看看你眼前的无常?无常便是无生无死,可无常是活在你的心中所想吗?”
“当然不是,无常大人是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信仰之力的大成之境亦是如此!”无常点头道,“你之前只借信仰之力于你一人之身,随你生,随你死,你被靖韦天破了天地二魂自然是要死。但你莫要忘了你所修炼的功法乃是诛魂,曾几何时你命魂是如何消失的?”
“在诛魂突破天境之时被自身的功法所诛灭……”陆一凡的话说到这里脑中陡然闪过一道精光,继而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直到看到无常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才恍然大悟般惊呼道,“我明白了,诛魂功法之天境并非大成,而只是小成。诛魂功法真正的大成之境非但要诛灭自身的命魂,也要消除自身的天地二魂,它这是要将我的三魂尽数诛灭,让我三魂尽失彻底变成无生无死之人,如此方能融合不生不灭的五域信仰之力,共同成就两者的大成化境。”
看着无常那副满意的模样,陆一凡越想越心惊,不由地再度开口道:“无常大人,我刚刚似乎参悟出了……”
“不错,你所参透的正是冥冥之中的天机所在。”无常毫不避讳地点头道,“这也正是靖韦天千方百计所要领略的天道要义。”
“嘶!”陆一凡听的心惊胆颤,声音甚至都跟着变得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如此说来那靖韦天所要得到的东西其实就是……”
“就是我赠与你的诛魂功法!”无常坦言道,“而诛魂功法之大成之境便是不生不灭,这也正是冥冥天道之所在。做到不生不灭,那你便与冥冥之中的一切规则共享永生,你所拥有的力量也将是无穷无尽、无边无沿的冥冥之力。”
“真没想到靖韦天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竟然被无常大人随手赠与了我这个落魄的小子,这……”
“诛魂功法曾在神界流传数百万年之久,但却无人问津,众神视其为无用鸡肋,却不知道永恒的天道其实就在他们面前,只是他们自己选择视而不见罢了。”无常淡笑道,“偏偏要费尽心机寻找什么奇迹,殊不知奇迹早已与之擦肩而过,这便是无常,世事无常,命数亦无常。”
听到无常的话,陆一凡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是不知该如何张口。
无常笑道:“如今你已获得永生,至于你的真身只会成为无用的羁绊,莫不如……”
“不可!”不等无常把话说完,陆一凡便直接打断道,“无常大人所言我的确十分受教,但我终究还是不能脱离陆一凡这个‘我’,我还要回婆娑五域和亲人朋友相聚,我还要替冥远神族报仇雪恨,所以……‘我’必须要活着!”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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