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呇恪自怀里取出一枚丹药，慢慢地吃了，抬头望着天。轻抚着手边剑匣，慢慢无法抵挡袭来的困意。眼前多了一道绯色的影子，云呇恪努力去看，却依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面目。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血绫在匣中轻轻振动起来，之后一股特别的灵气涌入身体，稍稍缓解了体内的虚弱感。
?“请问？“
?“放心吧，白轩辕既然和你有了约定，就会安排剑冢的人在这。安心睡一觉还是可以放心的。“云呇恪始终想不起这么一个声音。
?“有劳了，请问姑娘是？“云呇恪在睡过去前未能等到回答。
?一只自外而来的鸟雀自半空飞过，昊天天上的缺口似乎不见了，重新有了月明星稀的景象。这块天外残陆终于有了丁点和外面一样的生气。
?绯衣女子跪坐一旁，看着这尚显青涩的少年修士、或者像儒生更多一些。云呇恪并未做什么梦，阖眸后脸色如常，却是满脸的泪水，难以自抑，却不自知。
?“你的下一世，我的下一世。你既然有这几滴眼泪，我算是没有白来。“绯衣女子手托一枚白玉质地的兰花放入云呇恪袖中，“再见.“绯衣如同和人道别，却是未曾离开。
?“天亮送你最后一程。”
“龙兮灵兮，有言不言；灵兮人兮，将言无言……”绯衣低浅吟唱。
……
日落日升，整个昊天在同一时刻迎来黎明。
异界废墟之外，整个昊天都运作起来，生机勃勃的样子。
一翩翩少年于城中当铺抵当宝剑。
当铺老板颤抖着手擎着剑，却是沁出了冷汗。“公子，不瞒你说，这件东西，我们吃不下。但又不好给公子一个低价，若是公子不嫌弃，我们便赠与公子些许银钱，公子有闲暇再来还不迟。当剑之事，不提也罢。”
少年挑了挑两根好看的眉毛，满脸不豫之色，“你要本公子白拿你的？”
老板微胖的身体似已支持不住，咬牙道：“公子莫要消遣在下了，公子说一个数，我看是否出得起。”
“这个……五百灵石吧！这柄剑算是不错的吞灵剑，拿到黑市上应该能卖个千把灵石。”
老板终于坐在地上，说话已经带着哭腔：“敝店就算是卖出去也值不上五十个灵石，公子放小店一条生路吧！”
公子有些伤脑筋，无奈道：“那就把你的店卖了。只是多吃了些山珍海味，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酒楼那边还催着要账。你如果凑够五十个灵石，这把剑就卖给你了。”
老板脸色逐渐青紫，然后张红，反复几次，颤颤巍巍仿佛将下辈子的胆子都借了来。脑门子上冒着热气，一掌拍在桌子上，“成……”
“嵇玄！”
少年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夺过了老板手里的剑，回头看向喊他的人，却也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破烂但还算干净的衣衫。嵇玄心虚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酒楼的账簿上记着的。”如同乞儿的少年轻声解释道。
嵇玄脸上的紧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窘迫：“惭愧惭愧……”
“债我替你还了，快把剑收起来。”
“你哪来的钱？”
小乞儿只是略略解释：“我有些银子的。准备离开吧，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嵇玄环顾周围，才发现当铺门外挤满了人，只是都目光灼热地盯着他手中长剑，极其艰难的掩饰着贪婪。有少数散修目露凶光，已是有些按捺不住。反倒是并无半点嘈杂声响。
嵇玄将手上长剑拔出两寸，伸指轻弹一下剑身，随即收剑入鞘。人群中那些看起来最凶悍的那几个亡命之徒反倒如惊弓之鸟一般，面色大变，不敢再看。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通路，嵇玄拉着小乞儿走出。
“一个人出来行走，最好还是藏拙些。昨天酒楼里那个女修，比你要大了四五岁，明明行的是钓鱼的勾当，你凑个什么热闹？赔了这许多银子。”
“可是她漂亮啊！也就是二十岁出头，说不定机缘巧合，便能与少侠我相亲相爱，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嵇玄义正辞严。
小乞儿对此嗤之以鼻，“还有，不要再对着我吟诗，昨天险些恶心吐了。”
嵇玄很是懊恼道：“你昨天吟的那两句不错啊，能否……”
“不方便！”
“何出此言呐？”嵇玄不掩饰的遗憾。
“经世唯言逆旅万物，凡尘碌碌；阅人可得忆及几目，弗如不顾。这不是什么诗词，刚巧也不是我说的。是个下界的酸儒，年纪和你我差不多大。你若是有心，可以叫他熬几篇空洞浮夸的诗词出来充门面，多半他会应承下来。”
嵇玄有几分明白过来：“帝星子云呇恪？”
小乞儿不说话。
“那么你是计家人。”
“月则计衡。”
……
云呇恪醒过来时，感觉鼻端萦绕着一股清新的水汽。身上因失血过多引起的不适感稍好了些。而第一眼看到的，让云呇恪以为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一方方圆几十丈的小湖泊，边缘离自己的脚边不过几尺，上面因微风泛起的波纹十分清晰。以整个湖泊为中心，周围的地面有了几分绿意，稍稍掩盖了原本的破败荒凉。
云呇恪干枯的眼神活过来几分。紧接着，云呇恪看到一袭绯色衣裙，和那个将绯色穿出了万千气象的女子。云呇恪生平第一次失态了。
在下界时的云呇恪也作过些描写贵族仕女貌美的诗词，可如今脑中一片空白。女子的五官可说是无一不美到极致，充溢着灵秀之气。云呇恪自认为即使有绝妙的丹青手法，也难以复刻一副相同的容颜，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无法回想起任何的细节。也不知道是容貌天生出的灵秀气质，还是气质让容貌活了起来。云呇恪难以想象，她的一颦一笑，会带给人怎样的不同感觉。
云呇恪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却不知道该如何寒暄。
倒是女子先开口：“外面大抵是没有人了，废墟中心发现了一处通往内部的遗迹。你身体还撑得住么？”
“能！”只是一个字，云呇恪就察觉到自己不可抑止的紧张。
“走吧。”女子浅浅笑道：“我送你过桥。”
绯衣女子在前，云呇恪在后，走上湖泊中千疮百孔的石桥。云呇恪很勉强地背着感觉比以往都沉重许多的剑匣，极力掩饰着自己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和苍白的脸色。
“云先生，请问贵庚？”如此问法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有些太过正式了。
“不敢当得一句先生，修行之日尚浅，刚满十七。”云呇恪斟酌着用词，努力着用大人的语气说着话，文绉绉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好啊！”绯衣女子仍是温和的笑。“却是很合适的。”也不知道合适是指什么。“既然过了桥，我也该走了。”
云呇恪默然无语。女子看着云呇恪欲言又止。
“姐姐，你真好看！”云呇恪最后也没有去问她的名字。
女子释然的笑，身形渐渐虚化直至消失。
云呇恪的汗水开了闸一般倾泻而出，眼中一片漆黑。桥上的几十步路程都是自己强撑过来的。原因就是，他从绯衣女子的眼里看出了离开的意思，他怕自己不能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段路。虽然最后也不过寥寥数语。
“你是谁？”云呇恪问。没有回答。
“我好像见过你。”云呇恪自言自语。
情不知所起。
“莫名其妙！”云呇恪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