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阁的七层,每往上走,阁楼就小上一圈。七层不大,仅容得下一方棋桌、一幅画屏和一张床铺。
晁陶跪坐在石桌的右侧,目光迎着楼道,见到一身白衣后,轻声道:“陆行,许久不见。”
“那是,臭老头,你想我了没?”小钰从陆行的身后钻出,张望着四周的布置,嫌弃道:“三年不见了,你怎么一点装饰的东西都不换换,还有,不是我嫌你脏,你能不能好好打理一番屋子,你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倒是无所谓,那要是来了客人呢?”
小钰一边吐槽,一边娴熟地打扫着房屋,柜子的三层有块抹布,墙脚藏着扫帚,这些她都一清二楚。
晁陶笑道:“小丫头回来了,三年不见,都长成大丫头了,瞧着亭亭玉立,好看。”
“哼,”小钰摆摆手,笑道:“你夸可没用,我喜欢听公子夸我,我已经不是小丫头了,您老的甜言蜜语,在我这行不通。”
小钰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副茶具,“等着,你们两个大人聊天没茶怎么行,我给你泡茶。”
“对了对了,你不是新收了个小丫头吗?”小钰食指抵着下巴,琢磨道:“叫陈霏是不?果然男人都一样花心,你个臭老头也一样。说说,你下一个小丫头是谁呀?”
晁陶摇头轻笑,“你这丫头,快些贴过来,老夫给你把把脉,也不知道你等病如何了?”
小钰的病有些特殊,每逢圆月都会浑身作痛,若是照到月光,身上的皮肉就会融化成血水,便是避着月亮,也是浑身发冷,如一块千年寒冰。
她的病姜雅芝也看过,可姜雅芝给出的药方里的药引,人间根本就没有,一截桂木枝,这指的是神话传说中广寒宫外的那株桂树。
陆行便带着小钰去了龙虎山,请老天师出手相助,用老天师的话来说,这是一种惩罚,来自天道的诅咒,老天师用自身的无上道行才帮小钰压下诅咒。
“真是的,有事没事提这茬干吗?”小钰瞪眼看着晁陶,气呼呼地嘟嘴,“臭老头别想这么多,不就是每个月躲起来一天嘛,受点冻有什么的。说不得,还能强身健体呢!”
“为了一个病,劳烦陆姐和公子为我跑东跑西的,都是你个糟老头子惹的祸,干嘛跟他们说呀。”
陆行握住小钰的手腕,宽慰道:“没事的,让晁陶看看呗,他也是关心你嘛?”
小钰撇撇嘴,在石桌前跪坐下,撸起右手的袖子,将白净的手腕递到晁陶身前,“给,看就看嘛,我冻冻又不会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晁陶为小钰把脉,面色平缓,很快,他收回手,嘿嘿一笑,“没事、没事,是我多心了,丫头没事就好。”
他拍着自己的裤腿,目光看向陆行,脸上挂着笑容,“还得是龙虎山的老天师呀,就是比我晁陶有本事,佩服佩服。”
陆行微微一笑,道:“小钰,你去五层的府库里拿龙王脊吧,我和晁老叙叙旧。”
“行,”小钰点头,将泡到一半的茶水放到桌上,道:“那这茶你们自己泡。”
说完,小钰便向楼下走去,脚步声很轻。
晁陶聆听着小钰的脚步,在确定小钰去了五层后,他才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丫头?她没多少时间了。”
陆行眼帘落下,右手攥成拳头,苦笑道:“老天师说了,还有两年,要不明年再告诉她?”
“两年……”晁陶眉头皱起,喃喃道:“她才多大呀,十八岁的小丫头,如花似玉的年纪。”
“对了,你要了她身子吗?”
陆行点头道:“要了。”
晁陶眉头稍稍舒缓,叹息道:“那便好,我不希望这丫头走的时候寂寞了。”
陆行宽慰道:“有我们在她身边,不会的,定然让她开开心心走。”
“好,”晁陶点头,目光若有所思,接着道:“你来找我,应当是想知道天门打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吧?”
陆行说道:“对,宋天师重伤,长姐失踪,到底发生了什么?”
晁陶右手微抬,打了个响指,无形之中有一股气浪附着了整座问天阁。
“天门打开,下来的一共是十名天人,个个都是地仙大圆满。”由于天人的手段和道教最为相似,所以人间便用道教的境界划分天人的实力。
“此番迎战天门者,陆霜、宋玉贺和楚淮。算是墨道儒三家各一位,陆霜是武道第八楼的境界,她一人独战五名天人,宋玉贺以地仙境界拖住三名天人,楚淮是新晋升的闻道境,只能拖住两名天人。”
“这一战刚开始一切正常,陆霜独战五名天人都没落下风,另外两处的战局也还算正常。”
陆行紧眉,据姐姐以前跟他说的,同境界时天人不敌人间强者,所以与天人战斗向来就是以一敌多。
他面色有些紧张,似是能想象姐姐和五个天人的战斗,必然是险象环生,“长姐无愧武仙之名,打五个都能不落下风,那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晁陶没急着说,反而托起一旁的茶壶,摸了摸壶壁,说道:“茶热好了,你我喝一杯吧。”
晁陶倒上两杯茶,将一杯推到陆行的前边,道:“徐山的金茶叶,世子还是先喝口热茶吧。”
“好,”陆行拿起茶水一饮而尽,他实在没什么心思品茶,连忙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晁陶放下杯子,解释道:“打着打着,楚淮跌境了。他被天人联手打落,至今生死未知。”
“什么!”陆行猛地站起身,饶是他在龙虎山修道三年养出的心气,此刻也全然消散,他很清楚,那等关键时候,楚淮的跌境会导致所有人的溃败。
“后来呢,姐姐没事吧?”
晁陶摇摇头,又点点头,解释道:“那两名天人先去袭击宋玉贺,导致宋玉贺重伤,宋玉贺要引动禁术强行迎战,却被陆霜拦住了。”
“陆霜手持无痕,一人一剑独战十名天人,打了数百个回合仍在坚持,武仙一人力挽狂澜,百招之间半步未退,过百招才退了三步。只是此刻,天门中忽地飞出一枚箭矢射向陆霜,箭矢上有金乌神火,旁人要出手阻拦也来不及。”
“夹击之下,陆霜亦是不敌,既然天人先坏了规矩,应天书院的老头子便插手了。他先是将陆霜从十名天人的夹击中解救出来,再是二人合力,隔着天门和门后的尊者对上一掌,这才将天门关闭。”
“陆霜大概率是藏着养伤,老头子不是守着幽州的南大门吗?就是提防别的人打小算盘。”
晁陶再是续上一杯茶水,接着道:“天门关闭前,天人传音于道域,几乎所有的人间强者都能听见。”
“说是楚旬留下的封印即将消散后,五年后,天门再无阻拦,他们杀了陆霜,将覆灭雪津城。”
陆行眉头一皱,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边喝边道:“所有说,留给雪津城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五年。”
“难怪我这一路走来,杀机不断,所有人都想杀我,看来是要拿我北地陆姓的人头平息天人的怒火。”
晁陶说道:“公子无需过于忧虑,事在人为,人间的强者并非都是懦夫。”
“雪津城能为我们阻拦天门二十年,足够了。人间二十年来积累的强者,可堪一战,如我晁陶,只愿站着死,不愿跪着活。”
陆行摇头失笑,“五年嘛,说远不远,这是雪津城的事情,亦是为我雪津城的责任。我陆姓一脉绝无孬种,陆行愿意一肩挑起。”
“好,”晁陶颔首,侧头看向窗外,目光透过窗子看到秋水湖心,笑道:“有你一言,足够了。大战未开,不能言败。”
此时,小钰拿着龙王脊从楼道中上来了,她笑嘻嘻道:“臭老头,你跟公子聊什么呢,你俩的脸色怎么这般铁青。”
她将龙王脊放在地上,手掌摸了摸茶壶的壁面,皱着眉头道:“臭老头,谁让你喝这个水温的茶的,你能不能上点心呀,没醒就喝,这样的茶都没入味。”
“对了,聊聊你收的两个弟子吧。”陆行挑眉,转移了话题。
“对呀对呀,”小钰凑到桌边,满怀期待地看着晁陶,嘀咕道:“那两个小孩看着好可爱,瞧着似乎是一队呢,我说晁陶,你可不能拆鸳鸯哦。”
“好好好,不拆、不拆,”晁陶笑着,本想喝口茶,接过茶杯却被小钰夺走了,他无奈笑道:“这周良是贫苦人家的男娃,他爱看书,根骨也正好合适,我便把他领回来了,并且传了一套剑法。”
“忘了跟你们说了。”晁陶嘿嘿笑着。
“这三年来,我闲着无聊,便整理了平生所学,归根到底就只有三门能拿得出手的学问。”
“其一是一套剑法,还没想好名字,我打算让周良自己取;其二是一套枪法,是由我家传结合毕生所学而创造的,和剑法一样,想不到合适的名头。
“这第三,”晁陶打了个哑谜,嘿嘿一笑。
“便是一套拳法,名为长生拳,还没有传人。”
“世子,愿意学吗?”<b>最新网址:f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