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魏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整夜黏着陆行,在陆行怀中睡着。
此一夜无话,玉蝉回了养剑葫,古刹为伴,小古自打有了养剑葫,便很少出来。
“主人,你睡吧,我替你守着。”小古坐在木板上,脚丫子晃着,打法时间。
“嗯,”陆行闭目睡去,叫小古出来便是提防张九弓,若是张九弓发难,那便只能引动大道剑鸣了。
陆行的剑道先是被折断,再是自焚了一部分,若要强制开道,得和小古合力才行。
然而一夜安生,并无事端,青甲军内有不少人在喧哗,但火盆摇曳始,终和车架保持着五十丈的距离。
到了明日,众人再度起行,中午时分便抵达夸娥关。
直到车架出了夸娥关,陆行也没再见到张九弓,隐隐地内心有些不安,照理说以张九弓的脾气,哪能这么容易咽下这口气。
关门打开,八千青甲没再跟上,关口狭窄,所以车队拉的很长。
陆行掀开车帷,远远能瞧见五千大北津骑的驻地,他微微皱眉,总觉得空气中的肃杀之气有些过于重了。
都要走了,再看看夸娥关吧……陆行走到前室,向身后的夸娥关看去,这一看,便让他心中一惊。
城墙上,六名甲士两两用担架抬着卸甲的伤员,赫然就是昨日陆行废了的张九弓单手提着六百石的弓,神色肃然。
他的五根手指上缠着染血的白布,右手握着三根镀金重箭,远看都觉得杀力过人。
待车队彻底离开夸娥关,关门轰然落地的那一刻,他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单凭指力便能夹住三根重箭,他左脚踩在危墙上,右臂后抬,再是将六百石的重弓拉成满月。
箭芒所向却不是陆行,而是队伍后边的马车。
“张九弓,尓敢!”陆行出声喝道,蹬步腾空踩着车厢的顶部直往箭芒所指而去。
张九弓浑身紧绷,颤音道:“陆行,你废了我三员武将,你说我敢不敢?我张九弓算半个粗人,有恩怨的事,向来当场就报了!”
“砰!”弓弦震颤,城墙上土石飞溅,竟硬生生被震碎了一块原生巨石。
“张九弓,老子一个打盹的功夫,你敢欺我北地世子?”城墙北边一声闷响,楚褚腾空跃出,如一道黄光,双手各自抓向一枚离弦的重箭。
但仍旧有一枚镀金重箭突破了楚褚的防御,直朝下方的马车而去。这一箭若是落下,绝非一人之身死,光是箭上所携带的锐金煞气,少说能灭杀百余名普通人的心脉。
“铛!”玉蝉、古刹从葫芦中冲出,一左一右两色剑气向重箭而去,却是被锐金煞气逼退,剑意如入泥沼,几次攻上前都被重箭震退。
重箭速度陡增,眼看就要与马车相撞,锐金煞气肆虐开,马匹似是感受到了生死危机,皆是慌乱打转。
电光火石之际,陆行引剑气入体,身形陡然增速,化为一道白芒破开了锐金煞气。
车厢上,镀金重箭悬于车顶,被一只白净的手臂牢牢握着,衣袍飘浮,剑气于陆行的四肢百骸溢出,对抗着周遭的锐金煞气。
“呼,”陆行费力地抓起重箭,重箭离车厢仅仅三寸的距离,好在是赶上了。
陆行浑身剑意凝聚,单臂举起这重达百斤的箭,身如弓月猛地将重箭掷出。
锐金重箭化为一道流光,破开砖石,半个箭身插进夸娥关城墙上。
“张九弓,今日的一箭,下回我进关的时候,必然奉还,”陆行拂袖,一身剑意缓缓散去,踏过数个车厢回到回到自己的车架内,仅有残音厉声道:“三叔,我等走吧。夸娥关有当代箭神坐镇,想来对付北蛮的龙象军时,也能固、若、金、汤?”
这后半句话多是嘲讽,还有那个凉州孟江城的枪神,隔着千里万里一枪断我大道,真当我陆行健忘是不?等着,陆行迟早问剑孟江城。
陆行的车架进入山脉,再有一身撤军的令下,三万黑骑挪动,惹得地动山摇、山脉震荡,光是滚滚尘烟,便让夸娥关的守关将士目露异色,难以想象铁骑若是冲关而来,会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夸娥关的墙头,张九弓紧皱着眉头,六百石的弓被他丢在地上,砸的石块碎裂。
“龙象军?那是北蛮的王军吧。陆行此话何意?莫不是要放北蛮过境!”张九弓不敢往下接着想下去,大周建朝以来,有关龙象军的记载只有一句,龙象甲六千,一夜十五城。
大横山脉的腰脊处,山势从中断裂,形成高低不一的一处悬崖。
陆行的车架进了这一线天之后,里边是一处山谷,亦是北地藏在太横山脉的练兵场。
车架停下,陆行牵着魏颖走下车,目光再是看去,摩肩接踵,盔甲和战马皆为黑色,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陆行高高招手,向山谷内的黑骑甲士们问好,道:“将士们,辛苦了。”
“大荒军上下三万众,见过世子!”
“大荒军领武王军令,来迎接世子回北地,恭请世子继承大统。”口中武王,便是指的陆霜。
陆行一步腾空起,浑身剑气暴走,剑气如雕刀在山石间开出一个高台。他独自站立于高台上,负手皆豪气,似立于群山之巅。
“既然是姐姐的军令,那便请大荒军领袖上前,再宣读一遍。”
楚褚从马车中一跃而出,虽是穿着貂皮兽衣,但他来到军阵前后,一身的杀伐煞气倾泻而出,比之大荒军整肃的杀气还要更甚。
“大荒军领袖楚褚,见过北地世子!”楚褚左膝跪地,拱手拜见。
身后的大荒军甲士纷纷下马,动作整洁,皆是拱手道:“大荒军上下三万众,见过北地世子!”
楚褚再是抬眉,目光严肃,他从腰间摸出一张帛纸,诵道。
“武王军令,调大荒军着甲离田,若世子出关,可去迎接。”
陆霜的军令简单,却是让所有大荒军将士整肃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陆霜有两个名讳,一是武仙,是整个江湖对其的尊崇,二是武王,是大周王朝的册封。
一个女子,能独断天下“武”字中极高的两个称呼,普天之下,更是没有男儿敢另取“武”为谥号。
楚褚读完军令,再是双手将帛纸高高举起,等待陆行接下。待陆行上前拿起帛纸,大荒军将士才齐齐拱手高喝:“我等谨遵武王军令。”
陆行简单看了一眼帛纸,是姐姐的墨迹没错。他回到高台上,喝道:“北、蛮、异、动!”
简单四个字,却是让大荒军中一片哗然,众将士整理军装,铁甲铮铮,兵锋如寒芒满地。
陆行轻点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北蛮将士,善战,更不惧战。
“北蛮来就来,我们会握紧手中的兵刃,将他们有来无回!黄沙之间,荒土地上,我大荒黑骑无惧与天下任何兵卒相战,尔等请大声告诉我,若是碰上了蛮族的龙象王军,当、如何?”
“战——”楚褚扯着嗓子,拉长声音道。
“战、战——”
一个战字由山巅武夫楚褚说出,更显决绝。这股杀伐煞气与大荒军将士的杀意相互共鸣,若有道家元婴修士远远观望,定能瞧见山河动荡、兵锋漫天的虚像。
“战、战、战——”大荒军上下三万人,一个个扯着嗓子,竭力呐喊,似是要把一切的殊荣归诸于此。
一时间天地黯淡,唯有一声“战”长鸣,铁马冰戈,这便是北地。天下万字表,唯有战字最懂北地。
陆行久久驻足,目光长看向北方,那是蛮族王庭的方向,终有一日,他会亲自带兵踏碎王庭。
漠北之外,亦是汉土;铁骑所至,可称华夏!
于此大横山脉内点兵,并非陆行无目的地举动,才出夸娥关时,楚褚便告知了一件重要的事:蛮族已发兵,前军已踏破天山边塞。
楚褚来带陆行身边,说道:“军威可用,能战。世子觉得的呢?”
“战,”陆行颔首,正色道:“不仅要打,还要骇住蛮族前进的步伐,决不能让他们觉得北地空虚。”
“你领兵去迎战,首战必胜。”
“此刻正逢秋收的时候,北地的百姓都在收粮食呢,决不能让蛮族入关。若是让蛮族以战养战,后果不堪设想。”
“好,”楚褚点头,又道:“我可以先走,但世子也要早日回雪津城执掌大权,整个北地,雪津城才是重中之重,绝不能再生变故。”
“还有件事,世子最好提防着点大周,难免那位大周皇帝会借着蛮族南下的时候惹事,往年可是没少给咱使绊子,今年特殊些,陆霜现在不知所踪,所有人都觉得北地空虚。”
陆行点头道:“我知道,现在天下都盯着北地呢,长姐一日不露面,天下诸国都想在北地身上咬一块肉下来。此事我会郑重处理的,我为质两载,陛下的心思我熟。”
“简单两句话,我先料理后方,再举北地之力增援前线;虽说发兵了,但是北蛮有八族,汇兵一处需要时日。”
“前线就交给三叔了!”陆行躬身,拜之。<b>最新网址:f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