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夜色中的黔州城东南的真阳县,隐隐约约的蒲星部正乘夜行军。这几日,为了保密,黔军都是昼伏夜行。
真阳县境内,有一条大河,名曰阳江。黔军先头部队,正在通过长约两公里的阳江大桥。
云仇心中一动,这应该是个机会,将桥炸了,让黔军过不了河,那么围杀之计也就不攻自破了。他也是逼急了,最后的机会,再不动,就找不到更好的时机了。他没想过,桥炸了,难道黔军不会搭建浮桥吗?
将画面放大,校准,云仇通过意念发出命令,“放!”
黔军还真不会搭建浮桥,因为,全傻了。
月色熹微的夜空,忽然出现惊人的一幕,一道赤红色的光线,绽放耀眼的光芒,自天外撕裂空间,电闪而下。长长的轨迹,竖惯天地之间。如同擎天巨柱,又如裂天神剑。因其太亮,太高,太长,方圆数千里之内,只要还在户外的人,无不亲眼目睹这一神迹。
近处,人们的眼睛,大多都被闪花甚至刺瞎。阳江大桥周围数十公里都被照得雪亮。虽然持续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可整个黔州几乎都被惊动。
光线尽头,以大桥中点为原点,方圆三公里的地面,霎时变成一个深达近百米的天坑。阳江大桥和一段江面,以及上面所有的人和物,瞬间气化得无影无踪。大河因此而断流。
闪光之后,才响彻惊天霹雳般的巨响,滚雷一般声震四野,隆隆传向四面八方。
云仇惊呆了,黔州惊呆了,蒲星及所部,除了气化的那部分,全都惊傻了。
普通人,是因为这突现的神光太过骇然,非人力能为,只能是仙神的手笔,拜倒在地,大呼叩见神仙。
可修士和百草园少部分高阶武者们不是,他们不相信离奇怪诞的东西,偏偏他们被骇得更重,因为他们认识,“天罚!”蒲星失口惊呼。天罚归属天眼所控,代表‘天外飞仙’的震怒。
蒲星大惊失色,心丧若死,云凡竟是‘天外飞仙’选定的人物,否则何以降下天罚,以警告自己这正宗的仙家门徒。难怪云凡会有天书,难怪云凡可以掌控仙舟,难怪云凡颠覆仙路堂,碾平地仙庄,尚能安然无恙。
“天仙啊,你是在考验弟子的虔诚吗?何以不稍许给点提示?还是在惩罚弟子心怀杂念,忘记了先祖的誓言?可是,两百年啊,两百年!您们从不露面。人生不过百十年,我等后辈弟子,哪里知道您们是不是抛弃了我等?这不公平?”蒲星嘶声嚎叫,质问苍天。
所有人都六神无主,怔立原地,抬头望天。
冷漠的夜空,一如既往,无声无息。九宫还是九宫,星星还是星星,不过似乎显露出不屑的神色。
百草园老牌修士闻愉忽然一惊,提醒兀自嚎啕的蒲星,“园主,天罚虽降,但更像是警告,而非惩处。否则,何以不直击你我,而仅仅是毁桥断路?”
蒲星一愣,“是呀,总不能说天罚没打准吧。对,对,一定是这样。警告我等心怀异念。既然没直接击杀我等,说明天仙还是希望我等改邪归正。”
大悲大怒之后,蒲星大喜过望,“来人,撤军,撤军!再传信云凡,不,云······,”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云凡,“传信唐王,我百草园愿意和霓云宫一样,皈依唐王门下,以唐王为主,听从调遣。姬芷那贱人,呸,”蒲星扇了自己一嘴巴,“姬宫主必是早就知情,不然以九大之尊,竟率十余修士和万千武者,奉上全部资财,甘愿为那时不过一公爵的云凡之仆,这说不通。不行,我要见云······唐王,负荆请罪。闻长老,你说唐王会不会怪罪与我,他要是惩罚我怎么办?我们抓了······。哎呀,赶快,来人,传令全国,释放并善待龙国商民。······。”
蒲星跟疯了一样,唠唠叨叨,胡言乱语。
闻愉同样被震撼得不轻,非九大的核心修士,难以理解仙家的恐怖。千百年来,对飞仙的膜拜,是九大唯一的理念。因为这两百年,见过飞仙的老人一一辞世,后辈仅仅从故纸堆里和上一辈人的口中,当作传说来见闻,故而慢慢失了敬畏之心。今日仙踪一现,才骇然惊觉传说原来都是真的。
不过闻愉没有蒲星那么不堪,不是他沉稳老练,是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要怪罪,至少蒲星在前,所以闻愉稍稍冷静那么一点,“园主,要想唐王不怪罪,我看得找个人出来······。”虽未说尽,意思很明显,找个替罪羊。
蒲星终于可以冷静地思考问题,“不错,就说是······。”一旦回归正常状态,蒲星又恢复了杀伐果决,“闻长老,请你亲自走一趟,快刀斩乱麻。”
闻愉一口应承,飞身而去。
随着闻愉而去的,是传往各地的消息和命令。
方圆千里之内,看到天罚的人不少,有人不识,认识的却不知惩罚的是谁。随后,以阳江蒲星所部为起点,惊天的消息,如同飓风,向四面漫卷。越传越神,后来渐渐演变为云凡乃天之子,谁敢与云凡作对,就是跟天仙作对。一旦谁威胁到云凡及其手下的安危,天外飞仙就会施展雷霆手段,让其灰飞烟灭。
天下皆惊,信也好,不信也好,至少不敢跟云凡为敌了。
天罚惊动的,还不止是东洲,远在海外的西洲某处地底,沉寂了百多年的基地忽然苏醒,刺耳的警报声尖啸不停,从地下传到地上。地面,竟然是一座科幻级的钢铁城池。突而其来的警报声响彻全城,绝大多数人莫名其妙。只有极少数人记起代代相传的律令,快速赶到基地,一脸严肃地鱼贯进入一个真空冷库。冷库中,赫然摆着数十具密封的冷藏棺。
西洲太遥远,且东洲人为浪区所困,千百年来,根本就没走出过东洲。走得最远的,是被人类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的翼虎一族,也不过是刚出浪区的一个岛屿罢了。所以不管西洲有什么动静,东洲茫然不知,依然我行我素。
天罚之时,梧州北凤郡,临时总督府栖凤园,黔国北军总督广之正在秘密接见两位贵客,柳勇和祖诺。
听完祖诺是陈述,看完云凡的信件,广之既惊且痛,怔然半晌,哀求地问柳勇,“柳尊者,唐王可否宽容一二,黔州,璃州我不敢求,能不能给祖氏留下梧州?”
柳勇强硬地说:“战争的起因,广总督一清二楚,一是祖承等人盗我仙技,二是黔国捕杀龙国商民。其中百草园有其罪过,于是唐王决定踏平百草园。祖家难道就没有过错?有过必罚。唐王承诺保住祖家族人,并保留黔王爵位,只是没有领地,这已足够仁义了吧。你不觉得你的要求过份了?”
广之讷讷,满面悲苦,长叹道:“且容我考虑一下。”
柳勇冷声问道:“需要多久?五天之后,姬芷、黎曙将抵达梧州,击杀范博,救出祖立。差不多的时间,唐王将自黑岗进入栎城。到时,你必须有个决断,否则后果自负。”
广之怏怏自语,“五天?黔国只剩五天了么?”俊朗的面容,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柳勇不理会广之的哀怨,闪身而出,不见踪影,留下祖诺与广之相对无言。
良久,广之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世子殿下,梧州之事,真如你所述?”
祖诺哀叹道:“若非如此,我怎会远赴中州求援?家叔被石悦击杀,父王被蒲星羁押密室,范博邵献谄媚百草园,千真万确。”
广之不甘地说:“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求云凡踏平百草园,救出大哥的报酬太大了,竟是黔国灭国。假如归顺百草园做个傀儡,不也可以保全性命,还在名义上维护了黔国的续存,岂不更好?”
祖诺苦笑,“哪有如此好事。父王猜测,蒲星之所以暂时留我父子一命,是因为在外有您和愈总督,百草园担心黔国四分五裂。一旦等百草园悄然掌控了您二人的军力,就是我祖家族灭之时。不管是蒲星自己想上位,还是要扶持听话的范博,都不容我祖家留存于世,不然名不正言不顺。嘿嘿,身为仙家代言人,找个借口诛杀祖氏何其简单。”
广之不知是今天的第几次长叹,“我有罪呀,我有罪。”
祖诺安慰道:“广叔,怎么能怪你呢。都是蒲星、范博等人狼子野心,为祸家国。”
广之道:“若非孽子肇祸龙国,岂有龙黔之战。如无龙黔之战,我们求助云凡,想他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胃口。如果我学愈侗,不是愚尊梧州王令,抓捕龙国商民,而是妥善安置,或者也有回旋余地。身为国之重臣,不能为国分忧,反而带来祸患,岂能无罪。”
祖诺说:“龙国祸源,非广远一人,还有我二弟和张迅。梧州王令,您又不知道不是出自我父王之手,依令而行,何错之有?”祖诺不会说话,本是劝慰,却似乎在反证广远确实有罪。广之身为总督,竟不辨真伪,同样难辞其疚。
广之苦涩不堪,不想继续谈话,对祖诺拱拱手,“世子,你去休息吧,下人自会安排。无大哥旨令,要我将梧州拱手相让,委实难诀,容我想想。”挥挥手,自有亲卫请祖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