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殿规模不甚大,人皇一路走来,居然没有遇到旁人。
他下意识地回头,方才守在天帝殿前的金甲神兵也已消失。偌大的空间,只有人皇一人,显得莫名诡异。
这更促使他尽快赶往侧殿之中,不由地脚下就奔跑起来。
“呼……终于到了。”迈过高近膝盖的门槛,人皇扶着侧殿的大门喘气道。
他眼睛向四周看去,这宫殿大小与他在凡间的东极殿相当,通体以红为主色,只有雕栏画柱上描着金线,越发显得庄严大气。
“踏……踏……”人皇走到空荡的大殿中,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要是清醒之时,他自然能感觉不妥。
奈何自从入了这片大罗天,人皇神魂始终恍惚,又接连受到粉装女仙和金甲神兵的指点施压,眼看着就要寻到正主时,又半路上出意外,疲于奔命,不得空思索其他。
所以直到现在,人皇还有点懵,打江山时的文韬武略也忘在脑后。
“有人吗?”人皇一边走一边询问,侧殿虽然堂皇,他也没心思细看妆点。终于,走到侧殿深处,掀起一道珍珠帘子,来到内殿之中。
这里就显得精致一些,桌椅家具更加丰富,殿内正位方向,有架两人长的云座,上面坐着位熟悉的身影。
他身着黑色玄衣,衣袖、领口处描绘着玄妙的法纹。再加上他头戴高冠,面容雍雅,显得整个人气质出尘。
“多日不见,皇上风采更胜往昔。”云座上的身形此时主动开口,正是方皓泽无疑。“本神今日邀请皇上来观礼,惜未曾等到。”
他只是开口招呼,也没有站起来迎接,甚至连手也没有挥动一下。
“本该赶上的,路上贪念神仙美景,忘记了时辰。”皇帝略有点尴尬,却没注意到这细节,只是自顾自地找了云座下的椅子坐下了。
“那还是我的错,未能出来远迎。”方皓泽笑了笑。其实,即便皇帝不贪看路边风景,也始终到不了举办封神仪式的正殿。
自始至终,大罗天里就只有人皇和方皓泽两人而已。天帝宫殿中那听上去热闹又不失庄重的受封,本来就是虚拟的声光效果。
大信世界中,从来也没有天帝这个神位,这里全天下最高的神袛也不过是五阶,全都是地袛,不能上升于天。
这些神袛的权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不如他第一次转生时,降临的那四神兽世界还未突破四阶的几个创世神。
想到这里,方皓泽不禁环视四周,透过内殿镂空的花窗,将大罗天的风景收在眼中。
这片美好神仙景色,本来就不是真实的,就连端坐在云台上的方皓泽自己,也不是本尊,而是其最后一截小指所化。
今日,本尊耗费巨大,以一丝分神献祭于天。又狠心截断小指,包裹住一份神思,趁着祭天之礼,施法将小指化为神术落到白玉京皇宫之中,突破各种规则,施加在皇帝身上。
为的,就是将皇帝拉入这幻境或者说梦境之中。
可是,毕竟在这里主持一切的,并不是方皓泽的本尊,仅仅一份神思而已,能量十分有限。
这大罗天看上去美轮美奂,气质脱俗,其实都是空架子,模型还是参考了主世界不少宫殿和影视节目,所以才将人皇一举唬住。
事后,又趁着人皇还不清醒时,先后幻化了女仙和神兵,不断消磨人皇的意识和思考力,引其步步入彀,这才有了现在人皇主动来见的局面。
种种布置和手段看似简单,其实蕴含了心理学的要素,都是算计的结果。
要知道,方皓泽本尊为了封神,如今卡在最后一步,还要面临巨大的危险,才在关键时刻用献祭的方式,争取到这一丝机会,与人皇亲见。
若不是提前已计划清晰,这人皇在大罗天中任何一步没按预定的轨迹行走,都不能完成这次会面。
毕竟,此时这具看上去风光又威严的神袛模样,可是雕塑模样,除了能做些表情外,身体其余部位连动也不能动一下的。
否则为何步步为营,将人皇引导至面前呢。
“水神还在怪罪朕吗?”冷不丁地,一旁的皇帝开口问道,打断了方皓泽分身的思索。
“皇上请多担待,方才本神一时心有所思,怠慢了。”分身一看皇帝,看到因为自己分心他想的时刻,那皇帝已有几分清醒的表情,急忙回复。
“今日甚为遗憾,不能亲见你受封。不过,你既然已经成神,还有难题要思考?”皇帝一旦清醒过来,这趋势几乎不能抵挡一般。“想必你邀我来观礼,还有别的事情吧。”
“皇上明鉴。”分身察言观色,知道人皇彻底清醒在即,决定长话短说。
“皇上却不知道,封神非我愿,当时情况紧急,我若不当机立断,几万民工就要葬身汪洋了。”
分身假意叹了口气。“况且皇上可知道,我即便受封神袛,但是心中最牵挂的,还是定江的治水工程。”
“如今你既然成了水神,那治水巡查自然要落到其他人头上了,这可是与你立场相对的。”人皇一边思索一边回答,显而易见,他的意识正在逐渐恢复。
“并不然,神袛与凡人虽不同路,但也不是彻底对立。”分身接口说:“人皇恐怕并不知道,神袛也可以秉承凡人愿望而生,我现在既然为定江水神,自然也愿意为治水出力的。”
“哦?那你愿意自己被截断河流?”人皇好奇反问,脸上的表情愈发丰富。
“定江发展,也可有其他道路,我愿意接受被截断河流,转而向南方白洋泽中。那一处是延绵百里的滩涂地,足以蓄积大量洪水,一旦定江水系引出支流到那处,他也会延伸神职过去,替天下孕育一片天府之国。”
“你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皇帝默默点头。
“可是此举,离不开皇上的支持,还请皇上再助我一臂之力。”分身立刻道。
“朕虽然掌管天下,但毕竟不是天帝,如何能助你这位神袛?”人皇反问。“若是可以,朕当然乐意推动。”
“非也,皇上权柄巨大,还有你不知道用处。”分身得到了应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要皇上记得今日见面所言即可。”
说完,分身又继续说:“皇上在大罗天耽误许久,可不要忘记人间了。”
这话一出,人皇脸上显出惊疑不定的神情,似乎终于想起来突然来此的茫然,眼神也逐渐锐利起来。
还不等皇帝有下一步的动作,方皓泽的分身却抢先说:“人神相会,尚有定律,如今时间已到矣,还请皇上回转人间吧。”
话音一落,皇帝只感觉浑身沉重,四周突然转为混沌状的烟云之气,他身体极速下落,强烈的失重感传了过来,正从高空中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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