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云这样的偏袒,如果是放在平日,黎韵早已开口战斗回去。
今日却是沉默到……宛如桌上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听他们刚才的谈话,老爷子的那两个亿,似乎是霍清瞿的朋友诈骗的。
在不知道霍清瞿跟这群人,有没有牵扯的有关系前,黎韵不敢瞎开口。
毕竟:
霍清瞿的正经朋友,是不可能打老爷子的主意的。
除非……他们想自家公司原地倒闭。
而至于那些,猫猫狗狗的朋友……
如果没有霍清瞿的开口,他们不可能有机会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
所以:
深知霍清瞿方方面面的黎韵,此时的内心,其实是相当慌乱的。
从她理性的推测来看,这件事情十有八九……都和霍清瞿脱离不了关系。
正思忖着怎么将这个,对霍清瞿而言并不利的话题岔开,顾翩翩走了进来。
霍震云的目光和注意力,顷刻间全部被吸了过去:
“翩翩,快过来坐,爷爷正和他们在聊《江山大阅图》是赝品的事情。”
慈祥的声音,宛如三月的阳光般和煦。
……那堆满笑意的脸,哪还有半点霍家老爷子的威严存在?
话音落下,不等顾翩翩回应,又忙不迭地将头转向一旁的宦达:
“老宦,通知厨房那边,给翩翩留的菜可以上了。”
老不死的……还给顾翩翩留得有菜?
晚归也就罢了,还……还……还特意给她留菜!
这种程度的偏爱,即使是作为霍震云亲儿子的霍砚,亲孙子的霍清瞿和霍清昂。
……都是没有体验过的。
当一道又一道的大菜依次被摆上桌,老爷子淋漓尽致的爱得参差,令饭桌上的人,都默契地垂下了脑袋。
无论是谁开口,在此刻都只会是自取其辱。
何必呢?
原本他们以为,今天的晚餐简单又朴素,是为了给饱食一周的众人清清肠。
结果:
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他们……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
纯粹是因为顾翩翩不在,所以:
——老爷子觉得他们不配!
内心早已经被羡慕和嫉妒填满的黎韵,在此时站了起来。
她主动盛了一碗汤端给顾翩翩,而后佯装震惊地问道:
“翩翩,话说,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那幅画卷是复制的呢?”
黎韵始终认为:
顾翩翩不过是侥幸,正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才猜准罢了。
如果顾翩翩当真有这么牛逼得眼力劲,直接去帮人做古画鉴定得了。
哪还需要……为了钱财嫁入霍家?
捕捉到她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探寻与不屑的顾翩翩,笑了笑,温声应道:
“因为《江山大阅图》的真迹,在我另外一个朋友家中。”
“这种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他们家是不可能为了钱卖掉的。”
顾翩翩竟然见过真迹?
这倒不是黎韵最为震撼的,她所震撼的——是顾翩翩竟然有这么豪横的朋友?
而且,顾翩翩跟这个朋友的关系应该很不错才对。
否则……如此名贵的真迹怎么可能给她看?
要她说,顾翩翩肯定又是在胡编乱造,否则怎么圆得了她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谎呢?
如果真有这么土豪的朋友,早给她介绍了一大堆青年才俊做男朋友。
又怎么可能在嫁入霍家之前,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过?
思及此处的黎韵,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也越发耐人寻味。
“翩翩,你那朋友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带我们也去看看《江山大阅图》的真迹?”
垂眸看着顾翩翩的她,嗓音温柔得令人鸡皮子疙瘩掉落一地。
顾翩翩当然明白黎韵这话背后真正的目的,她哪是什么真的想看《江山大阅图》的真迹?
……她分明是想看自己出丑。
“不方便。”顾翩翩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拒绝了。
不方便?
分明是这个朋友根本就不存在……而所谓的真迹更是不知道在哪儿。
黎韵立马收起脸上的笑容,语重心长地说道:
“翩翩,我们霍家最忌讳的就是说谎。”
“你这次能蒙对,下一次还能蒙对吗?”
“《江山大阅图》的真迹要是在锦城,老爷子能不知道?你还编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这样可不好。”
“这依我看,我们霍家手中的这幅,就是真迹。”
“这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
诚恳万分的口吻,俨然一副在教顾翩翩做人的姿态。
只是:
她想看真迹就必须得给她看?
如果不给她看,就是在撒谎?
但凡没有将真迹怼到她眼前,她手中的赝品就是真迹?
无理的人顾翩翩见得多了,无理还要没有逼数的取闹,或多或少就有些过分了。
沉吟片刻后,顾翩翩笑了笑,平和的口吻当中,尽是关心:
“黎姨,别老是自言自语。你这自言自语的次数太高,我们都会以为你是不是患上癔症了什么的。”
“另外,这古往今来,不乏真迹早毁于战争或者意外,一角尸骨都未留下。”
“黎姨如果非得看到真迹才会相信它是赝品,那只能去找阎王爷要呢。”
黎韵会演戏,难道她就不会了吗?
……癔症。
……只能去找阎王爷要?
这难道不是明目张胆地在咒她死?
愤怒使得黎韵双眼通红,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顾翩翩。
还未开口,霍震云那坚定不移的,偏袒的嗓音再次扑面而来,“翩翩说得对。”
顾翩翩对于黎韵的回击,霍震云的内心很是满意。
善良没有错,但善良并不等同于一味地隐忍。
该出手时一定要出手,绝对不能心软。
人非圣贤,何必宽容别人而委屈自己?
尤其面对的人……还是黎韵这样的人。
而后,霍震云突然将目光转向,一直埋头喝酒的霍砚,冷声命令道:“霍砚,空了带你太太去心理卫生中心看看。”
霍砚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端过桌上的酒杯,继续沉醉其中。
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应声半字。
好似这人间万物的声音,都进不了他的耳朵。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其实是在思考。
——思考关于顾翩翩的事情。
顾翩翩懂画一事,霍砚是知道的,那是她所学的专业。
但半个月前,路家老爷子发了一份设计稿到他邮箱,是关于路家珍藏馆的。
路家的珍藏馆,本来就是交给顾翩翩所带的团队在做。
因此,设计者正是顾翩翩这事,显得既合情又合理。
而不正常的点在于,那份设计稿实在是过于出彩。
以至于路家那边有些不敢确认,它到底是不是顾翩翩的原创设计……
这才将其发给霍砚,让他帮着核查一番。
仅是第一眼,霍砚就被它所惊艳,且笃定是原创,因为整个设计稿的风格太特别了。
目前国内的设计师,没有一个是走那种风格的。
年纪轻轻就这么富有风格?
这在霍砚看来,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推测,顾翩翩的背后应该是有高人在指点。
所以,霍砚最近的唯一兴趣,便是寻找顾翩翩背后的高人。
至于这以外的其他事情,那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见霍砚并不帮腔自己窘迫无比的母亲,霍清瞿只得将话题接过去:
“爷爷,妈这也是一番好意,她是担心弟妹误入歧途。”
担心她误入歧途?
但凡她要是误入了歧途,霍清瞿肯定睡着都能笑醒。
因此,作为霍清瞿妈妈的黎韵,又怎么可能会担心她这个仇人呢?
担心她为什么不早点死……还是有可能的。
所以,霍清瞿这是在:
当她傻逼?
还是当整个饭桌上所有的人……都没有脑袋?
不过:
既然霍清瞿都将这话题引开了,她要是不参与其中,附和附和。
岂不是显得:
她很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