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紧、天候寒,突然间还下起了大雪,深夜之间,莫小草孤身上路,她身上伤势沉重,高烧持续不退,意识也早已混乱。但她心里总有一个念头腾起,可她记不起、抓不住,越想越是头疼,当然,她不知身在何方,也就无法记得她这是要去到哪里
一片荒野,处处枯黄。脑袋里不时蹦出一些凌乱破碎的画面,很古老,有时也很清晰,那是属于她的记忆
千年之前。
当雪狼族大长老将哥哥的去向偷偷告诉她时,莫小草就开始陷入了矛盾的境界。
“要不要跟上,给哥哥一个惊喜”光是想想,莫小草便没来由的自己紧张了起来。兽族并没有人类的那些什么兄妹之说,更何况虎王十几个老婆,莫小草和哥哥莫小树也只是同父异母。
“追去吧,明明喜欢的要死,还强撑什么。”莫小草终于下定了决心。
几个时辰后。
“天啊,你怎么会在这里”面前并没有一个人影,只是因为接近目的地了,女人的心开始紧张。莫小草脚下不停,练习着一会儿巧遇时的惊喜语气。
可脸上的表情莫小草摇头苦笑:“不像、不像,太不自然了。”
“巧啊,要不要一道儿”莫小草摆酷地说。
“嗯。”莫小草点头,这样的态度就很像平常的自己了。
“但如果被问及原因,该怎么办呢”莫小草又苦恼起来,“要表白吗”
通往极北之地的道路,开始渐渐泛白,天空也开始飘起了细碎雪花。眼见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不对。
不对劲。
心中的不安如烈火在心底升腾。
虽然什么也听不到了,但至少能听得懂朝夕相处的哥哥的那一份心声。即便他没了双眼,纵然也已经被族群流放,却依然擂动着无怨无悔的心声。
“对啊。”莫小草苦笑,“哥哥又怎么可能抛弃他的族人呢”
停步,紧急掉转,女人全力奔向天道山。
“哥哥,一定要等着我。”莫小草内心焦急,“雪狼族叛变了啊。”
“对啊,那时候的雪,和现在一模一样呢,连那种无助的感觉也一模一样。”千年之后的莫小草,呆立荒野。
咚。
气力消耗的过于严重,这个走过了不知有多少路途、似乎仅有七八岁样貌的小女孩,已再难控制她那双颤抖不休的细腿,只坚持了片刻,便无助的倒下。
倒地的瞬间,脑海中,似乎又出现了那些陌生而熟悉的画面
时光再一次回转千年。
咚。
地动山摇间,那条巨大的龙皇倒下了,全身缩成一团,战栗不已。
咚。
咚。
咚。
咚。
全都倒下了,那些曾逼迫她刺聋双耳,逼迫哥哥刺瞎双眼的百兽们。
“哥哥,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力量吗”靠在山脚碎石暂时无法动弹莫小草,两眼无神地看着填满山谷的无数兽尸。然后,奄奄一息的女人开始自嘲地笑了起来:“哈,到头来,我还是谁也守护不了啊。”
动用了不该存世的力量,所以,她只有残破的记忆。
但失去意识,并不能作为涂炭生灵的借口,取得比龙族更强的兽神之力是与哥哥莫小树一同决定的,哥哥死了,她自然就要承担最矛盾的后果。
“对不起”一个皱纹堆砌到已经完全看不清面容的老者艰难地爬到她面前,缓缓蠕动着嘴唇,一身深墨的长衫染满鲜血,“你知道我必须让我的族人远离这场战争。”
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位雪狼族的大长老,莫小草心说如果她的耳朵还能听到这些自私的声音就好了,哥哥或许就不会死。可不管怎么强作淡漠,那一份撕心裂肺的痛却一点也未曾离开她的内心。
咚咚咚咚心若擂鼓。
啊啊啊啊一股突如其来的头痛欲裂,让本已虚弱至极的莫小草完全失去了意识。
待莫小草从一片漆中缓缓睁开双眼之时,爬到她眼前的大长老尸体早已冷僵,依照自身留有的那一份破碎的记忆,却根本无法记得是她抬起了手,或还是对方真得伤的太重只记得那时候明明一点气力都没有了,却还是想杀了他。
“对了。”莫小草恍然记得,好像是一个模糊的声音,把她尚还存留的这一部分意识给生生唤了回来。
“到底会是谁呢”莫小草疑惑的抬眼。在这样恐怖的战场之上都能成功的活下来那还真是一份奇迹啊。很惊奇地,她所看到的,并不是百兽之中的任何一个族人,来人有着一双温润晶莹的眸子,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原来,他是在找雪狼族啊”
“原来,是要救他女儿啊”
“还真是个善良的父亲啊。”
“咦为什么我能听到他心声,难道我的能力回来了”莫小草惊觉。
“请问,知道哪里能找到雪狼族吗”来人温和的问着话。
“往那边一直走吧。”莫小草笑了笑,伸手指向极北的地方,然后,极为疲惫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唉。”男人回望着漫山漫谷的兽尸以及那一条依然还在轻微蠕动着的龙皇残躯,思忖片刻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取出女儿为自己此行画的那一幅画。
“嘣哄吭噌噔嗡嘤呯”繁杂而低沉的言咒响起,随之而现的是一个庞大到惊世的阵法,覆盖范围堪比龙皇封山大阵,水波粼粼中,缩成一团的巨龙凭空消失。
做完这一切,男人似乎准备转身就此离去,然最终却是犹豫了下,单手覆上了虎女额头
“希望这会成为你崭新人生的开始。”
在男人看来,无论是读心的能力,或还是这份记忆,对于虎女来说都如同梦魇一般,不如一同忘却。毕竟,动用了兽神之力,她这一次睡去,还不知要经过几百年。
“不行”千年以降,莫小草咬着牙从积雪深厚的大地上爬了起来,“我绝对不能睡”
捡了根树枝强自支撑,昏昏沉沉、浑浑噩噩间,又行了半里路。气力几乎完全耗尽,几次给大风一刮,幼小的身躯险些再次被吹倒在地。
她自是十分清楚,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会失去意识,冻死在这荒原之上
可既已到了这般田地,只得走一步、算一步,能多活一时半刻,也算她的运气,女孩不管她朝何处行去,自知只要能见到个活人,那她活命的机会便要大上一些。
咚。
再一次摔倒在地。
吱。
吱。
十指紧扣地面积雪,这一次,她再也爬不起来。
“小草”当黎明的第一缕光芒映入眼帘,女孩蜷缩在地,已是气若游丝,迷糊间听得一声呼唤,似乎在叫着她的名字。挣扎着睁开眼,一张满布疲倦的小脸,正紧张而略带激动地望着她。
她终于想起那个萦绕心头许久的念头了
“傻瓜”心中暗叹,莫小草安心地昏死了过去。
“小草,抱歉啊。”小脸小心翼翼地怀抱起女孩,口中喃喃低语,“我来迟了。”
紧了紧衣衫,让寒风无法再吹到怀里的女孩身上,小脸坚决地启程了。
“小草,你知道嘛,我其实并不是你亲哥哥呢。不过,你也别担心啦,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妹妹。啊,对了哈,我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呢,我叫常恒之,来自燕南”
当然,常恒之能来到这里,并不单单因为朝堂大致地给他指了一条路,便于茫茫天道山下寻到了要找的人,更因为那棵朝堂昏迷的大树下早已有人等待多时。
一样是拿着一封八年前旧信的普通人,不一样的,是这封信上多了一道署名常雪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