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限,来不及跟韩娟解释太多,只能由着她误会去。我跟众人说:“今天这事儿的确有些仓促,中间有很多细节没有办法跟大家解释清楚,总之你们记住一点,赶紧按照我说的办,立刻召集家人看望韩老爷子去吧。”
说完以后,我立刻起身,跟他们打完招呼就走。现在我可是纸马阴差,到时候我要地魂离体拘走韩余人魂魄的,千万不敢继续呆在韩娟身边,生怕小娘皮看出点儿什么来。
这是我第一次走阴差,难免有些紧张过度。幸好我已经收到大马传递过来的特殊能量,它们蕴含着丰富的信息,可以让我镇定下来。那些下信息告诉我说,最近的土地庙距离韩余人足足4公里
也就是说,我得把韩余人的魂魄带在身上行走最少2公里才能送走他。问题在于,我被亡魂附体以后,会不会进一步恶化“非人”状态我心里是没谱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我走的十分之匆忙。
韩娟急匆匆追上来,皱眉问道:“林肇,你别走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非让我们召集家人”
我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头也不回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就算你不肯说,我也不问,”韩娟迈着小碎步追上来,喘着粗气说:“你陪我见爷爷去”
我去见韩余人难道我疯了么我不想和任何一个死者直接面对,那样的作法太折磨人了。你想一个大活人,嘎嘣一下死在你面前简直不要太恐怖
韩娟看我拒绝的非常果断,着急跺脚道:“林肇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不安你说的办。”
这好吧我没有办法,只能跟着韩娟走,大不了我提前离开一会儿,别让人家看出马脚来。一路上,我心里装着事儿,走的无比快速。
韩娟气喘吁吁道:“林肇你走慢点,最起码让我给你带路啊,你知道我爷爷住在哪里吗当心走错了。”
我心说,老子非但知道你爷爷住在哪儿,连他死在哪儿都一清二楚。可惜我不敢说出来,生怕韩娟承受不了。两个人边说边走,很快来到韩余人家门口。
韩娟惊讶道:“哇,原来你真的知道我爷爷住在哪儿,难道你以前见过他”
见我是没有见过滴,这些信息都是大马传递给我的,只可惜不能宣之于众。我嘿嘿一笑,随便糊弄她说:“以前听我大姨夫说起过你爷爷,所以我便知道了。”
等我们推开院门的走进去时候,韩余人端坐在庭院里,好整以暇的喝着晚茶,姿态十分之悠闲。
我和韩娟前后脚走过去,小丫头主动介绍说:“爷爷晚上好,这是我朋友林肇,特意赶过来看望您的。”
以前听我舅姥爷说,某些濒临死之人或许可以感受到纸马阴差的气息,我对此半信半疑。等我见到韩余人以后,立刻相信他真的感受到了。因为他看我的时候稍微有一丝惊讶,然后,递给我一个“心知肚明”的表情。
来此以前,我曾经无数次设想,韩余人到底会怎么看待我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看我的眼神十分之平静,竟然没有半点儿烦躁不安。他在安静的、平静的迎接死亡。
我佩服的不得了,抱拳行礼道:“老爷子涵养很好,在下佩服的很。”
韩余人没有着急回答我,扭头吩咐韩娟说:“去,把咱家人全都喊来,一起吃个饭。”
“啊”韩娟彻底惊讶了,结结巴巴道:“爷爷,您竟然跟林肇想到一起去了刚才他也是这么说的。”
韩余人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笑着跟韩娟说:“看来我和林肇有缘啊,竟然能想到一块儿去,那你还不赶紧照办。”
韩娟并不知道自家爷爷马上就要死了,她真的认为韩余人和我今生有缘,乐颠颠的跑出去通知家属。
韩娟离开以后,我和韩余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韩余人递给我一杯清茶,笑道:“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老爷子早就知道我叫林肇,所以他问的不是名字,而是角色。我说:“平日里我是个普通人,现在我是纸马阴差。”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阴差,”韩余人轻声细语道:“那么,有没有阎王爷呢”
我说:“不知道,至少我没见过,但是我见过土地庙阴神。”
“一会儿我也从土地庙里走,对吧”韩余人从容饮着茶,小声问我。
我说:“是的。”
韩余人叹息道:“只可惜我们这里的土地庙早就被高楼大厦取代了,我该如何走呢”我把引魂过程细细的跟韩余人说明,听得他惊讶不已。到最后,他跟我说:“如此说来,如果没有您的话,我很有可能魂飞魄散喽”
招魂的事情全都是阎王爷做主,我林肇仅仅是阎王爷选定的“邮差”而已,可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受他一个“您”字,所以我放低姿态道:“真正帮您的只有阎王爷,在下万万不敢居功,你还称呼我林肇或者小肇吧。”
“那好,”韩余人坦然笑道:“小肇,你能跟我透漏一下具体的死亡时间么我这几天虽然感受到一点死亡的气息,始终把握不准具体时间,着实难受的很。”
我问他:“有闹钟么我帮您定个闹铃。”韩余人走到里屋拿出闹钟来,稍微有些紧张的递给我。我在闹钟上转了几圈儿,递给还他说:“就是这个点儿。”
韩余人看一眼闹钟,嘴唇猛地一哆嗦,然后他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脸色变幻不停。或许,这是每一个将死者必有的表现,一万个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我坐在韩余人身边,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紧张,但是我改变不了什么,就连规劝都没有必要。
韩余人终究很有涵养,很快平复下来,笑着跟我说:“原来我还有2个多小时可活挺好的。”老人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一次恢复了淡定从容。
他是我第一份差事,来自之前我很是有些忐忑不安,根本不知道到自己即将面对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方会不会暴走会不会失态会不会恨我入骨也许会,也许不会。
我并不担心对方暴走或者失态,也不担心对方恨我入骨,只担心自己没有办法从容面对。可是韩余人好整以暇,深深的震撼了我,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从容赴死之人
虽然他仍旧有些紧张,可是他很快镇定下来,值得我高看一眼。我冲他再一次抱拳,由衷感谢道:“老爷子,您是我第一份差事,多谢您教会我从容面对。”
韩余人十分开心,哈哈大笑道:“原来我这个凡夫俗子也能教一教纸马阴差啊,哈哈哈哈”
老人家笑的十分爽朗,发自内心的欢喜。我便没忍心把“现在还没有进入状态,并不算正统的纸马阴差”说出来。但是我寻思着,能用纸马阴差的身份博得老人家临终一笑,值了
恰在此时,韩家人陆陆续续走进来,纷纷好奇道:“老爷子,有什么好事儿让您笑得如此开心”
当我看到嘻嘻哈哈走进来的韩家晚辈时,心头突的一跳,今天的事情多半有可能横生是非原因很简单,除了韩娟和他父母以外,另外的韩家晚辈们好像没怎么来过老爷子居所,有些人甚至表现出明显的陌生感,这是一群不孝子
韩家晚辈们进门以后,七嘴八舌的追问:“老爷子刚才为何发笑啊”韩余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们,反而小声问我:“如果我那些晚辈看到你坐在这里,会不会”
老人家把话说到一半儿,我却听出了余味深长,他怕我身份特殊,连累到寒假晚辈,我笑着跟他说:“不会连累任何人。”
韩余人这才放心下来,对着大大小小的晚辈们说:“人呐,上了岁数以后总喜欢自己瞎乐呵。今天难得把大家聚在一起,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场。”
某位韩家晚辈说:“爷爷,我大哥今天来不了,他有个特别重要的会议要开。”
韩余人稍微一愣,扭头跟我说:“没来的那个是我大孙子,他在泉城规划局工作,平日里工作很忙。”可以看得出来,韩余人非常非常失望,但是他老人家相当厚道,不肯说出来罢了。
我可看不下去了,冷笑道:“什么几把会议什么几把瞎忙你跟他说,要是他今天不来的话,以后再也见不到亲生爷爷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韩家人怪我“诅咒”韩余人,纷纷围上来抗议,就连韩娟都一脸不忿的看着我。
韩余人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全都给我闭嘴”韩家晚辈们立刻屁悄悄。压制住韩家晚辈以后,韩余人颇为尴尬的看着我,强笑道:“让你见笑了。”
我说:“无妨。”
韩家人更加惊讶,看我的神色非常复杂,一时间摸不透门道。他们明明看到我当面“诅咒”韩老爷子即将死去,可是老人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感觉“对不起我”,这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