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地下室一片寂静,几人都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威逼利诱着陈策的杨二爷,连话唠的王胖子也不再纠缠孙无悔,不知从哪儿找了根小板凳,双脚踩在板凳上像个猴子般蹲在小板凳上。
孙无悔还背着匣子,手里也提着那把鞘长刀安静的站在一边,而霍老爷子则不知啥时候抽起了旱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那对儿核桃,发出咯咯声响。
他们都在等陈策的答案。
而陈策呢,他在于杨二爷对视着,甚至能在杨二爷清澈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我爷爷,莫明辉留下的。”陈策第二次咬着牙冒充了这本手札的主人的孙子。
也就是那个比他捷足先登九棺墓却死在里面的倒霉蛋
莫明辉这个名字一出,地下室顿时陷入了沉默。
杨二爷双眼垂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在此期间陈策忍不住去观察面前这个老人。
一身白色花纹唐装,带着一副普通的眼镜,身材很干练,也很有精神,一双眼珠子清澈明亮,完全不像一般老人家的双眼浑浊,虽然脸上有很多褶皱,但仍旧像刀削般菱角分明。
当看到杨二爷握着的棕色手札,陈策的思绪也不由飞到了手札中。
那是一本盗墓手札,记载了前一代搬山传人莫明辉从民国三十年二月言馨堂出事,也就是1941年3月左右,到1968年完成家族历代相传的使命,隐居深山,期间二十多年的盗墓生涯
整整二十多年的盗墓生涯记在一个笔记本上,写下的也多是一些随手笔记、收获、感慨之类的短句,除了偶尔出现的时间线,完全没有任何分类可循,乱糟糟的。
手札跟日记完全不同,日记还有时间线,每天做的什么,但手札上面只有零散的时间线,甚至很多时候在地下世界都会失去时间感,所以上面写的很零散,只是偶尔会出现一些时间段,多是在地面上。
如果没看过这本手札,陈策肯定会在他们的威逼下如实交代,求一个安全,但正是因为看了这本手札,陈策才死咬压根冒名顶替那倒霉催的搬山传人。
因为如果他承认自己不是搬山传人,那下一刻,他可能真的会上黄泉路
“无悔。”杨二爷抬起头时,眼睛里的寒光更甚,只听他一声令下,孙无悔握着刀鞘将刀柄递到了他身侧。
杨二爷满是老茧的左手握住长长的刀柄,噌地反向拔出了长刀
冰冷的刀锋抵在了陈策脖子上,微微陷入皮肤。
“我最后问你一遍,手札哪儿来的”这声音像是从冰渊传来的,镜片下的双眼也好似冰冻的湖面,充满了寒意,似乎下一刻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会毫不犹豫地挥刀
怎么办陈策陷入了生死抉择,说出实情,百分之五十可能会死,不说出实情,看这样子怕是百分之九十可能会死
可他不能选择那百分之五十活命的机会因为说出实情,会牵连青山村会牵连妹妹
陈策鼻梁脸颊抽搐了两下,喉结蠕动,死硬道:“我爷爷留下的”
随后闭上了眼,一副仍杀仍剐的模样。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那一段时间,就比如陈策现在。等待死亡的时间无疑是最恐怖,最令人崩溃,最令人绝望、最令人无奈的,恐惧从内心溢出,渐渐蔓延全身。
一会儿我会怎么死呢被这把刀划开脖子吗尸体怎么处理呢这条黄泉路以前不是经常闹出离奇的事儿吗那自己的尸体也会成为明天或者几天后的离奇事件吧。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划过脖颈的锋利刀刃,而是一句苍老中带着更多无奈的话打断了陈策的乱想。
“你叫什么名字”
陈策缓缓睁开眼帘,那双冰渊似的眼睛不再那么寒冷,而是想湖面一般平静。
“我”诶,等等
陈策忽然想到,他们全程都没有说过那倒霉蛋的名字,而是一直在让自己交代这手札的来历,似乎他们除了对莫明辉这个名字有反应外,跟自己一样,并不知道那个倒霉蛋的搬山传人的名字
仔细想一想手札的记载,莫明辉隐居深山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两代人的时间差,现在肯定已经死了吧,不然那倒霉蛋怎么一个人盗墓还死在里面了
“我叫莫雨。”陈策根据手札里莫明辉这个名字随便编造了一个。
“莫雨吗”杨二爷喃喃道:“以莫老大的心性,你是在雨天出生的吧。”
诶,莫老大
“嗯”这种时候,陈策只有顺着眼前这个似乎陷入回忆的老人。
随后长刀离开了陈策的脖颈,一条被淡淡隔开皮肤却没有入肉的痕迹。
杨二爷收回了长刀,孙无悔立即上前接过刀柄将长刀收入皮刀鞘内,就像一个贴身保镖。一脸和蔼的杨二爷看着陈策,缓缓点头,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
陈策还不清楚倒地怎么回事,为什么刚才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刀片都顶到脖子上了,现在却又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刚才还一个个杀气凌然,双眼冰冷,现在怎么都变了一副模样了
“以后别再用莫雨这个名字了,也暂时别姓莫,我看你刚才的表现临危不乱,沉着不惧,很有古之名将王玄策之遗风,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陈策吧羡儿,无悔,给你们师弟松绑。”杨二爷一挥手,王胖子和孙无悔立刻上前给陈策松绑。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策心里大叫
他现在也看出来了,这戴眼镜的老头儿与写这手札的莫明辉应该是故交,而且关系特别好,但你们之前为什么要绑自己呢还一直怀疑自己不是搬山传人
虽然你们的怀疑的确是正确的。
“嘿嘿嘿,小师弟可别怪我俩和师傅,毕竟莫老大已经归隐五十多年了,单凭一个手札我们可不敢轻易断定小师弟的身份。”王胖子较之刚才热情了不少,手里也轻快了不少,三两下就把陈策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解开后王胖子扶着还浑身发抖的陈策站了起来,孙无悔则默默的将绳子重新收拢起来。
“你们”刚才那半桶冷水可是让陈策浑身上下爽了个遍,现在还瑟瑟发抖,浑身湿漉漉的,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带着询问的眼光看向了杨二爷。
“莫老大以前应该很少提起那段往事吧。”杨二爷从孙无悔手里接过一件外衣亲手给陈策披上。
这与之刚才简直判若两人的行为弄得陈策有些避让,木纳地点了点头。
“哎,我叫杨邺,朋友们嫌我老不死,叫我一声二爷,但当年跟着莫老大屁股后面混的时候,我杨小二也不过是个打下手的野耗子罢了。”杨二爷拍着陈策的肩膀一阵唏嘘。
杨小二
陈策又打了一个颤,猛然想起手札中1960年后经常出现的一个名字。
江北地鼠杨小二
日本,山口县,白鸟山城。
夜幕星河下,山水竹林一应俱全的小院儿里,蝉鸣蛙叫响彻在其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居家和服散漫地侧躺在回廊蒲垫上,他面前摆着一壶清酒和两个酒杯,很是悠然自得。
一名和服武士小步来到老人身边,低声在老人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安静地等待着。
老人眼帘微启,放下手中的酒杯,叹了口气。
“冈村家的尊严,还是要冈村族人亲自去取回啊”
和服武士立刻将头埋在地板上行大礼道:“嗨还请家主成全”
“竹雄君也想去吗”老人幽幽道。
一个人影从庇上落下,半跪叩谢在老人面前院里的石阶上。
“嗨搬山传人出世,鸣次君肯定也会去寻找言馨堂竹雄想去寻回鸣次君还请家主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