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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在站前用偷来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拿起刚才在宾馆柜台上捎来的手机给小妹打了过去。
“小妹,是我,别说话,听我说。”
李然压低嗓音说道:“京津唐那边上了大雾你知道吧?目前东北部分地区应该也上了大雾,这不是简单的大雾,这是国外的一次生化袭击,华东这边已经开始出现状况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政府封锁了消息所以你们外地人还不知道。雾中含有的病毒会让蚊子变异,变异的蚊子吸食人血后会把病菌感染到人体中,会出现暴躁发狂的症状,极其危险。你不要担心我,你按照我说的去做,立刻回到乡下老家,把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这些东西准备齐全……”
挂了电话,李然把手机电池拆掉,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短时间内走不了了啊……”
李然无奈地拉开窗帘,正对面就是灯火照耀下的苏晏火车站,此时能看到无数人群聚在车站前广场上,因为火车停运,他们和李然一样,都被迫滞留在了苏晏市。
“我应该做点什么……”
李然拉上窗帘,把屋里的座椅搬到了卫生间,坐在了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稍显稚嫩的脸庞,心里暗自苦笑。
李然今年26岁,这个年纪在很多人看来还是太年轻了,但实际上,他经历过的事情是全世界都不曾经历过的,他受过的苦难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脸上的稚嫩无法代表他内心的坚毅。
李然拉开背包,开始准备易容道具,之前他自己的手机已经响过几次了,他知道现在派出所正在通缉他,为了安全着想,他要改变自己的样貌。
一个小时后,卫生间里走出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老态龙钟年老体衰,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且佝偻着腰身,沟壑一般的皱纹布满在一张干巴巴地脸上,但若是仔细看,微微下陷的眼窝里,却有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易容后的李然在屋内模仿老年人的步伐走了两圈,然后直起腰来到门口,打开门缝瞧了一眼,走廊上没人,这才重新弓起腰走出房间。
前台那边乱成一团,原来是看前台的妹子手机丢了,报了警,两名片警正在和小姑娘一起查看监控。
“没有啊,这个男的也没拿,这个好像也没拿,怎么会没了呢,我明明放在手边儿的。”
因为死角的问题,摄像头看不到柜台里,而且每一个来住宿登记的人都恰好挡住了前台位置。
易容后的李然颤颤巍巍地离开宾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甚至没人愿意多看他两眼。
“开始起雾了……”
晚上九点,苏晏市起了一层薄雾,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李然也会觉得这不是雾而是污染。
李然弓着腰背着手,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
“既然短时间内无法回家,那就去看看她吧……”
有一个女人曾经救过李然一命,李然想过要去找她,但是对家人的思念扰乱了他的思维,如今无法离开苏晏市,那么次要的任务就是去看看她,李然知道血月当空之前她在十五中门口开饭店。
那是一个比李然大两岁的女人,也是李然见过的最强的几个人之一。在血月当空之后,绝大多数女人都成了累赘品,但她不是,她比男人更加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尤其,她有一颗在李然看来伟大的怜悯心。
李然的眼睛有点发红,他吸了吸鼻子,拦下一辆出租车,沙哑着嗓子说道:“去十五中。”
“好嘞大爷。”
“咦?”
李然一听这个声音,登时双目一亮,因为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李然坐在后座上往中间挪了挪,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司机的模样,心里立刻敞亮起来。
果然是他,陈阳!
“小伙子,开夜车累不累?”
李然压着嗓子和司机聊了起来。
“嗨,累能怎么样,这不是得养家吗。”
“没想过干点别的?比如自己开一家铁艺店?”
“嗯?”
司机听了李然的话,侧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上的李然,不认识,于是说道:“真巧了,我还真想自己开一家铁艺店呢,早就有这么个打算了,就是钱不够。我寻思再开两年车,攒够钱了就干。”
“嗯。”
“大爷,看您这岁数和我爸差不多大,我爸就个铁木匠,打小就跟我爸的铁艺厂里玩儿,您看那些铁艺大门没?给我工具我也能整出来,不是我吹牛逼啊,就咱们苏晏市,比我爸手艺好的师傅真找不出几个来,嘿嘿,我这耳濡目染的,也大差不差。”
“嗯,铁艺是个好东西,小伙子,你父亲在哪个铁艺厂上班?”
“嗨,我爸都去世好几年了,以前在动物园那边的一家铁艺厂里上班,怎么大爷,你要做点什么?”
“我那院子大门坏了,想换一樘,一直没找到好手艺的。钱不差,就差好手艺。”
“哎呦,您真找对人了,这活我自己就能干,回头我打给您?”
“我给你留个地址吧,明天上午有空没?”
“我随时都有空,家里工具都现成的,明早上我去买材料最迟九点就能到您家,就十五中东边儿对吧,行,我知道了,您慢点下车,哎呀大爷,您这包不轻呐,要不要我给您送家去?”
李然将地址告诉了陈阳。
“不用麻烦了。”
李然目送出租车离开,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血月之后大名鼎鼎的“弑神组”大哥大,不仅头脑好使,还精通陷阱和弓弩制造,最重要的是,他会咏春拳,可不是电视上演的那种,陈阳的咏春拳不是拳,而是刀,普通人十个八个根本不是他对手。
李然曾听陈阳说过,他祖籍在天津,他爷爷曾经跟咏春拳的某位大师学过艺,后来传给了陈阳的父亲,继而传给了陈阳,是一门几乎失传的国术,和李然以前听过、看过的咏春拳完全不同。
李然前一世跟陈阳关系很好,当时陈阳指点过李然的功夫,可惜那时候李然腰部有伤,学得形,而未精。
九点十分,十五中已经放学了,对面的三五家小吃店里人声鼎沸,其中有一家名叫汤家凉皮的小吃店,就是李然这次的目的地。
李然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了解汤宁,如果直接去找她,哪怕自己现在是个老头子模样,也会被汤宁当作碰瓷地给轰出来。
“汤宁家是一处独立的院子,陈阳那边没有问题,只要拿下这座院子,加固后血月前期完全可以有效防守。”
李然想了一阵儿,沿着路往东边走了二百米,因为地处苏晏市二环路外,十五中东边有一片老房子尚未拆迁,都是二层的独立小楼,各自有一个百十来平米的院子,李然来到汤宁家的院子旁边,附近没灯,李然蹭地一下就蹿上了墙头,把背包藏在了院子的花园里。
回到十五中对面,李然将外套在路边积水里泡了一下重新穿在身上,又用泥巴抹了把脸,拿起一根木棍拄着棍子走到汤家凉皮店门口,整个一乞丐的打扮。
“喂喂喂!赶紧走赶紧走,别在我家没门口杵着!”
小吃店的伙计看到李然后出门吆喝了一声,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又嘀咕了一声:“哪儿来的乞丐,身上都臭了。”
见李然还是站在门口往里看,顿时来气,刚想上去把李然推走,身后小饭店的老板娘喊了一声:“给他一块钱,别冲人家大喊大叫的。”
“哦。”
小伙计撇着嘴万般不情愿的走上去把手里的一块钱硬币递给李然,李然低头看了一眼小伙计手中的硬币,没有伸手接。
“嘿,还嫌少怎么的?就一块钱,不要拉倒!”
小伙计气急,把钱往兜里一揣,回身进了小吃店,冲里边喊了一句:“老板娘,他不要。”
老板娘从里边探头瞅了一眼又退回去了。
看到熟悉的汤宁,李然强忍着眼泪装作不认识她。
小吃店老板娘汤宁走出小吃店,手里拿着两个白馒头和一杯豆浆,虽然是凉皮店,但也有一些主食,她走到李然身边,忽然皱起眉头,说道:“哎呦,大爷,您这身上什么味儿啊这么大,喏,拿着吧,麻烦您老人家去那边吃,我们这还得做生意呢。”
汤宁穿的很简朴,却也掩盖不住她妖娆的身段儿,她挑着细细地眉毛把馒头硬塞在了李然的脏手里,搓搓手怜惜的看了李然一眼,叹口气转身往回走。
李然仍旧不开口说话,他看着手里的馒头和豆浆,忽然疯了似得蹲下来使劲儿往嘴巴里塞馒头,成人拳头大的馒头两口就被他吃下肚去,豆浆他也没用吸管,直接用牙齿咬开,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汤宁前脚刚迈进小吃店,后边的李然已经吃光了两个馒头和一杯豆浆,便听李然蹲在地上支支吾吾压着嗓子说道:“还……还有吗?饿。”
汤宁一愣,回身看了看李然,和店内的伙计说:“去拿三个馒头来,对了,再给他装一杯豆浆。”
片刻之后,来吃饭的学生多半都离开了,小吃店里清静下来,老板娘站在门口看了看,兴许是刚才在店里忙活,俏脸上有细微的汗珠。
“哎,大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呢?”
李然吃饱了饭,靠坐在墙上发呆,听了汤宁的问话后,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汤宁看了看他,又问道:“大爷,您家人呢?”
李然仍旧不回答她的话,汤宁无奈沉默。
不一会儿,汤宁目送小伙计离开,转眼看向李然,很奇怪,乞丐她见得多了,基本上每天都有来讨饭的,给个五毛一块的就能打发走,可这个乞丐却有些不同,他不要钱,只要吃的,看他刚刚那个吃相,似乎是饿很久了,而且穿的虽然邋遢,但是裤子和鞋子却比较干净,不太像乞讨很久的乞丐。
“大爷,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记得家里人电话吗?”
“……”
“要不我给您送派出所吧?”
“……”
汤宁连问了几个问题,李然仍旧不搭理她,看他模样不像是痴呆也不是傻子,兴许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便不再问话了。
汤宁没办法只好回去店里,收拾一番后锁上玻璃门,拉下卷帘门,抬脚刚走两步她就停下了脚步,惊诧道:“哎呦大爷,您怎么还坐这里呀?”
李然仰起头看了一眼汤宁,没有搭话。
汤宁见他不理会自己,干脆不管他往家走,走几步停下来,又走几步再次停下来,她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李然,忽然转身快步走向李然,二话不说就拉起了李然的胳膊,说道:“大爷,您坐这里不成的,跟我走吧,正好我家屋多,今儿晚上先住我那,明天我再送你去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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