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急速的步伐中,我感受到了刻不容缓,所以我什么都没有问,
当我们刚走过旧宅院中的一颗梧桐树时,刚才本来大打开的院大门,突然被一阵风,吹得关上了,
郤没有迟疑,他快速跑过去,欲将大门打开,却有色影子从院墙上跳蹿下来,那自然不是活人,而是由一种怨念产生的影灵,它们受某种力量的差遣,在这里只为对付我们,
“既然来了,怎能让你们这么轻易走掉,”身后的房屋内,传来季福珍一道声音,
郤没理他,神情更加凝重起来,他带着我退到院内的角落里,瞧影逼近,郤立即引玉阻挡它们,猛然惊觉,引玉之力受到了感染,
“不好,”他对我说:“望秋,我们中计了,”
我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小院被人提前动了手脚,限制了我们引玉的能力,
季福珍在谭小丽的簇拥下从身后缓缓走出来,前者老谋深算的说:“以九焸阳扣为阵眼布下之阵所具有的威力,即便是你真身在此,也抗拒不了,”
我心中大惊,这老东西,不知从何处搞来了九焸阳扣,
这是我很疑惑的地方,以他们祖孙俩的实力,不应该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九焸阳扣这么厉害的法器才对,
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她们背后,还有其他什么人,
此刻,我不敢有片刻犹豫,立刻念玉咒,引玉力将这些不断朝我们聚拢的怨影驱离,
而我每念一句,我手腕处就会传来穿骨刺皮的痛,很多次以后,我痛得牙齿都打颤了,
季福珍早清楚我阴锁锁着我的能力,她胸有成竹的说:“以你这等资质,被阴锁锁上,若非玉中的凤慑现身,何以脱身呢,”
她说得没错,我唯一可以求助的,当然是玉中的凤慑,
“既早知我有凤慑,你得意什么,”浅淡的绿光在我们周围闪烁,我引玉满头大汗,逐渐感到所能释放的能力有限,
我的声音落下,听到另一个声音对我说:“南望秋,切记不要因为任何理由,对你的敌人仁慈,只有做到最狠,别人才会内心里敬畏你,”
以为是郤在和我说话,回头看到凤慑飘在我旁边,
我是想求助他帮我解决眼前的困难,但看到他那张清高傲慢的脸时,我感觉他是出来笑话我的,
果然,接着他就说:“你口口声声说绝不被本仙控制,可这些人呢,他们何尝不是想控制你,”
他既不帮忙,现在与我说这些,不是尽扯淡吗,
我没空理他,我回头寻找郤的踪影,他在刚才我引玉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此刻不能引玉,我好担心他,
凤慑又对我说:“南望秋,你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变早已不能改变的事实吗,只要你一天是引玉人,这些人,便会追你天涯海角,”
我彻底被他惹毛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凤慑,你岂止天涯海角,你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呵呵,”凤慑冷笑,并未也恼意而消失,还说:“你总该怪我的,这样,好与那些人一起商量,如何控制我,无碍,总有一日你方可知道,真相比你此刻看到的,还更残忍,”
我暴跳如雷的骂道:“你他妈的就出来看戏吗,”
“嗯,”凤慑点头,随即飞到墙头,身体靠在侧面一枝桠上,颇有兴致说:“你不知,越发有趣了,”
我听后只得咬牙,继续引玉,将那些不断出现在我周围的影击退,
突然:“轰”地一声,蓝光乍现,一侧围墙倾塌了,
蓝光,是郤的龙玉,
可是,他不是不能引玉吗,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看到尘灰之中,他身上的白色衬衣在晃动,
我奔跑过去,发现郤已经倒在地上了,与以往每次他冒险引玉一样,身体虚弱,口角全是血,
想来,为了引玉,他不顾一切,冲破阳扣对他的封锁,这对他的损伤可想而知,
眼前残砖后头,就是外面的水泥路,周围那些影不见了,可屋里的危险却并没有消除,我蹲下去,手脚慌乱的查看了他的伤势,他几乎都没力气站起来了,
“郤,我背你出去,我背你出去,”
他摇了摇头,强忍着痛苦对我说:“你不要被他们抓到,走啊,别管我,”
我心中虽然慌乱,但明白他为了要救我出去,都做了什么,更决定要牺牲这具肉身了,我绝不能因为优柔寡断,耽误逃离这里的最佳时机,这样,他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当即,我就咬牙大步穿过残墙,头也不回地朝南边跑去,
危险并没有因为我逃出旧宅而消失,在我狂奔的这个时间内,我感觉背后一直有道很强的鬼气紧追而来,
往南去,便见一条河,横在眼前,
前几天一直下雨,河水位大涨,从很远的地方,就听到急流的声音,
再往回看,那道鬼气散了,不知什么原因,我能肯定的是,在我逃出旧宅时,急福珍将吞天鬼放出来抓我,但我逃到这里后,吞天鬼被招回去了,
漆的郊外,一个人影都没有,我面对着河面,一股强烈的绝望压迫着内心,我疲惫的往泥道上一坐,眼泪刷刷往下掉,
想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就是我们要去教训季福珍的,
现在,郤的肉身却没了,
我连他的龙玉都没机会带出来,不免担心,没有了肉躯,他可以逃出来吗,
逃不出来会怎么样,
季福珍绝对不止和谭小丽两个人,她魂袋上的法珠大有来头,那个干扰郤的阵法精妙之处,也绝非她一人可以布下,
她的背后还有一个高人,这个高人对我们引玉人十分了解,
我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些了,
休息了没多久,我开始沿着河下游走,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就想着离开这里,只要不让那些人找到我,越远越好,
然后怎么办呢,我没去想,脑子里全是郤最后叫我走的声音,他当时的眼神,给我一种永别的错觉,
我走了很久,远处有鸡鸣声,天快亮了,周围是一片郊外的农田,我体力耗尽,疲惫的倒在一堆稻草里,
我做梦了,梦里出现了好多人,爷爷、爸爸、堂哥、大伯和婶儿,邵云繁、唯独没有郤我在梦里疯了一样的找他,后来奉哥出现了,杀光我在乎的所有人,梦里的画面太逼真,我醒不过来,一直重复这个过程,
直到谁惊恐地喊了一声:“鬼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有个年轻男人从我所在的稻草堆里落荒而逃,
我还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看到脚边躺着另一个年轻男人,他头部朝上,瞳孔已经消失了,满脸是死时的惊恐,
尸体,我惊得往后挪去,周围的稻草碎沸腾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上衣扣子解开了几个,差不多可以推测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这个死掉的男人和刚才跑掉的那个,应该是周围的不良青年,他们中午路过这片稀少的田区,发现了我,想对我做什么不轨之事,结果这个人被睡梦中的我吸噬了活人气,
此刻我手腕红色的图腾周围都掺出血迹来了,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阴锁,都快锁不住我体内的邪念了,
我仓惶爬起来,不再敢去细看那死尸的脸,跌跌撞撞朝一个陌生的方向奔跑,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个男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想杀任何人,
“自欺欺人”却不知道哪里传来凤慑的声音,我看不见他,但他正在对我说话,
他说:“你逃再远,也逃避不了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你,南望秋,”
“不是,不是,我才不是这样,”
“这世间,再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用力捂着耳朵,跑得更快了,只为让风声盖过他的胡说八道,
天什么时候的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直在路上,下雨了,没多久就将我的衣服全打湿了,
我到了一个小镇,是西城以南几十公里外了,这里我没来过,中途,我路过一间小超市,超市外面,有一台公共电话,我想给堂哥打电话,很小的时候,在外面遇到了麻烦,总是第一个想到堂哥,
话筒拿起来,才想起,堂哥此刻不知道在哪里,这次他帮不到我了,反而是他等着我去救他呢,
然后,我就想到了邵云繁,他说过,只要我需要他帮助,不管怎样,他都会帮我的,
记忆向来不错的我,很快就拨通了他的手机号码,那边响了两声,我赶紧挂了,
都快忘了,前一晚上,他才与我告别了,我不能连累他,那些人想找的人是我,我只有离他们越远他们才越安全,
当即,我就转身,朝小镇的另一头跑去,
脚上的帆布鞋里全是水,踩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不知道要去哪儿,看到一处屋檐下还干燥着,便踏进去,靠着墙坐在地上,
全身都湿透了,好冷,只得用双手圈着两腿,听着雨声,等雨停,
其实,雨停与否,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了,
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无力和绝望更是在这过程里,不断冲击着我,才会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当初要成为引玉人的热血,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因为凤的关系,我一度膨胀过,而现在,没了郤,凤慑更对我虎视眈眈,我才认清自己什么都不是的事实,
我想郤,想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可大雨不仅阻隔了我前进的路,还洗尽了他留在我身上所有的气味,
我感受不到他了,
仿佛永远,他都不会再出现了,
这时听到有人从雨中跑过来,我警觉的抬起头,看见是个小男孩,他外衣里藏着什么东西,等他跑到我身边之后,我才发现是一个害热乎的包子,
他递给我说:“姐姐,不哭,”
我伸手抹了抹脸颊,眼泪是温热的,与雨水不同,
我接过来,声音干涩的对小男孩说:“谢谢你,”
男孩没有立刻离开,他家就在对面,开的是包子铺,他蹲在我旁边好奇的问我:“姐姐,为什么不回家,”“我的家”我声音带着哽咽:“我的家被带走了,”
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而我所有在乎的亲人,都不在我身边了,
他们都因为我,此时不知生死,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颓废,我需要力气,于是把男孩给我的包子递到嘴边,大口的吃着,
小男孩回去告诉他的家人,我无家可归,他的妈妈过来关心的询问我:“姑娘,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都不便宜,你这是遇见啥难事儿了吧,”
没听到我的回答,她好意说:“天色晚了,又下雨,你一个女娃娃家在这里不安全,不然你去我家里吧,”
大婶儿是好人,
我确实觉得外面太冷了,感觉身上正在低烧,有个地方避风雨当然很好,不过我不想害他们一家,我说:“让我在你家厨房里住吧,”
我瞧见他家包子铺的厨房,灶还热着,可以让我暖暖,
大婶儿答应了,将我领进去,关门前,还给了我一张毯子,
我卷在毯子里瑟瑟发抖,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接着我做梦了,
梦里我看到了郤,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衣,仙姿仙容,不染一尘,
看到他,我很开心,顿时不觉那么难受了,我问他:“郤,你是不是安全了,是不是,”
他没回答,就远远地对着我笑,那笑容越看越觉凄凉,接着,他身上的白衣脏了,有红色的液体不停的从衣服里掺出来,我惊恐的望着他:“郤,你怎么了,”
“望秋,我要失约了,”他面容忧伤的对我说,与此同时,他的白衣已被红液染了大半了,颜色刺目惊心,
我知道这是梦,可我又很清楚,它是否只是个梦,有一种真实而强烈的刺痛,从我的身体散开,我摇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不这是个梦,只是个噩梦而已,醒过来就好了,”
他缓慢地朝我走过来,我清楚的闻到了人血的味道,低声虚弱的唤了我的名字说:“我是来与你道别的,望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