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留下我,对我说这个,必然有其深意,
而他口中说不对任何人讲,自然包括望夏他们,
我不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唯有点头答应,
如今我知道他借用杜景焱的身份多么重要,所以在西城,必须要很注意,从他的车上下来,我没有一刻停留,背起自己的包,快步离开,直到向前走了快一百米了,我才停下来,回头去看郤的车子,
太远了,我已看不到他的车子,我很清楚以他常有行事的风格,是绝对不会多等的,
如此,我转身,在城市上班高峰来临之前,轻快地朝邵公馆而去,
我从后门进去,穿过院子的时候,发现许老站在客房的窗户后面看我,我进去房子里,邵伯因为昨晚守得太晚,现在去休息了,只有邵云谦和邵云堂在楼下病房里守着,
我先回楼上把东西放下,随便换了一身衣服,才打算去楼下看邵云繁的情况,
不过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碰到胖爷,他一手拿了一个大馒头,笑嘻嘻地跑过来要给我吃,我倒是早就饿了,拿了一个来啃着,胖爷也跟我一起吃,不久我们一起到了邵云繁所在的那个房间,
推门进去,云堂和云谦两兄弟,一个趴在床沿上,另一个睡在旁边的短沙发上,
“是望秋啊,”云堂大哥被开门的声音吵醒,抬头看向我,他们都不知道昨晚我又出去了,我也不想告诉他们,
“云繁他还是没醒吗,”黄医生说,这十几个小时很重要的,如果邵云繁一直这样昏迷不醒,就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是此刻,这家伙还是躺在病床上,与昨晚我来看他时一样,
我走到病床边,云堂让了位置给我,我坐下去,心情沉重地望着邵云繁紧闭双目的脸,我的阴玉可以吸噬亡灵身上的怨气,要是也可以吸噬活人身上的病痛就好了,
这样,我不仅能帮助死人,我还可以帮助好多好多的活人,
“哎,”云堂站在我身边,守了半宿的他,看见自己的亲弟还没要醒转的可能,难免焦急,他说:“云繁很小的时候就离家了,因为年纪相差,我这个做大哥的,并没有给过他多少关爱,甚至这么多年来,我除了在生意上的事以外,没有帮这个家,解决任何问题,倒是云繁,这么年轻,就经历了这么多”
我感受得到,邵大哥在看到自己弟弟受伤成这般时,有多难受和自责,可面对这种话题,我倒更加沉默了,
死亡太沉重了,不管是谁,活着时是草根农民,还是身价过亿,当他们失去生命时,都有一段艰辛坎坷的故事,
邵大哥又继续说:“当然冰凌之死,对云繁的打击很大,他曾一度差点做出傻事来,后来好不容易拉回来了,可是我看得出来,他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他心很累,他一直在坚持着,在你没到西城之前,我作为大哥,也想看他活得轻松一点,我希望他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出去疯、约会,甚至不务正业,什么都好,只要能发泄出来,可是他没有,他一直压抑着自己,隐藏着自己,如果不是前几天听到爸爸讲那些,我都不知道他这几年都做了什么,他一个人竟然承受了这么多”
我不忍去看这么个大男人此刻心疼的脸,只能地埋着头,认真的听,
从前,我以为像他们这样有钱的家庭里,弟兄之间存在的是竞争关系,但到了邵家之后,我发现邵伯的几个儿子,没有任何勾心斗角,一心都是为了整个家着想,
就比如知道岳家可能对邵家下手,他们将邵家的妇幼老弱送出去,所有的男人却坚守在这里,这是一种责任,更是那些懦夫,绝对不曾拥有的可贵精神,
“望秋,”邵大哥突然唤我的名字,我从恍惚里回过神来,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
“怎么了,邵大哥,”
“那天我爸说,云繁能否娶你进门看他的本事,其实,邵大哥是有私心,自从当年那个姑娘死后,云繁心里再也住不进其他任何人了,但是他对你,却是特别的,”说到这里,我基本知道邵大哥要说什么了,我没打断他,也不忍打断他,他问我说:“邵大哥想在这里问你一句话,要是云繁他这次能度过难关,你愿不愿意做我们云繁的女朋友啊,”
“大哥这”我一下子为难起来,邵大哥对我抱有的希望实在太大,他是觉得自己弟弟这么多年都没个可亲的人儿,对我好,就是喜欢我,他生怕他那个一身本事的弟弟会孤独终生,所以在他命悬一线的病床前,起勇气开口来问我这个问题,
我感觉直接直言拒绝,而且邵云繁还躺在旁边的情况下,有点太伤人了,可是不拒绝,我也不可能真的做邵云繁的女朋友啊,
我解释道:“我和云繁是很好的朋友啦,他对我好,也只是把我当妹妹看待的,”
这家伙虽然偶尔开句玩笑什么的,可我们都知道,那只是玩笑,他心里住着一个最美好的陈冰凌,谁也代替不了,
邵大哥充满自己臆想说:“他自己也有好几个表妹,可没见过他对那个表妹这么好,况且我觉得你们很好很配,如果你能和云繁在一起,先不说你是南家女儿的事,他一定很开心,不用一直活在曾经”
“可是,邵大哥,我和云繁都觉得我们两人做朋友最好了,”我已经走上了引玉人这条道路了,等到邵家的事告一段落,我就会离开这里,
邵大哥也只看到了表面,他根本就不知道,一旦和我有了瓜葛,将是多么危险的事,
“胡说,我没这样觉得”一道模糊的声音从旁边传出来,开始我以为是邵大哥在回我的话,但很快就发现不少,
我们往病床上看去,发现邵云繁醒了,正半睁着眼睛看着我们两个争论做情人还是朋友好的问题,
“云繁,”
连邵云谦也从一边围了过来,他们都做好了邵云繁醒不过来的准备了,此刻看到人醒了,自然开心得不行,
“我这就去告诉爸爸,”邵云堂快跑了出去,
我回头看到胖爷对着我笑着,他好像早就知道邵云繁会醒似的,今天看到他第一眼他就很开心,
“你可吓坏我们了,”邵云谦对病床上的邵云繁说,他还虚弱,但意识已经很清楚了,还自己伸手,将罩在脸上的阳气罩给取了下来,
他笑着对我们说:“不过就是睡得久点儿而已,”
“还说呢,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爹妈他们白发人送发人,你忍心吗,”
“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没事,我和大哥这一晚上都守在这,快要急死了,”
太阳已高升,照了些许进房子里,
看到他们兄弟间仿如劫后余生再重逢的画面,我觉得比暖阳还暖,
我和胖爷退到一边,不一会儿,许老,邵伯和黄医生都一起来了,帮邵云繁检查了情况,宣布度过危险期了,这段时间只要好好养伤便好,这样,从昨晚开始笼罩着邵家的悲伤气氛全部被驱散了,
介于病人需要休息,黄医生建议大家都出去,邵家几位才不舍的从房间里出去,早餐终于能吃下了,
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准备关门时,邵云繁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唤着我的名字,“望秋,”
“怎么啦,”我停下来回头看他,刚才他醒来后,一直在听邵伯说话,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哪想,他竟用此刻半条命开我的玩笑问:“我哥对你说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你赶紧给老娘好起来,我上去了,”出来关上门,心里终于落下一重石,
因为一晚上没睡觉,我打算回楼上补眠,打开门我依旧祈祷着玉守出来见我,哪怕像从前那样骂我也好,哎,终究是没看到他,
我躺去床上,抱着古画,轻声问:“玉守公子,你在这里面吗,”
堂哥当天晚上打电话回来,问了邵家的情况,我把邵云繁受伤的事和中庸楼的事,都说给他听,原以为他听后,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但他却说要和雨君去处理一些私事,这几天先不回来了,要我好好照顾自己,
他们到底在处理什么私事啊,弄得神神秘秘的,我正要问他,他已经匆匆忙把电话挂了,
接连一个星期,岳家那边没有任何动作,堂哥也差不多,就打了两通电话回来,听说这边没事,就匆匆挂了电话,
还有郤,他说他有个计划要实施,我就一直在等,可是都过了一个星期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除了上次他住的那个酒店,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他,又不敢轻易找他,唯有煎熬的等着,
当然我也没有闲着,我几乎每晚都要从邵家的密道里出去,这次我不去那些传闻的鬼屋了,一口吃成大胖子不适合我,我去医院,找那些新死的亡灵,这些亡灵的怨气不强,没有很大的危险,但总有一点点,一点点我也要,我就用郤教我的法子,收了他们身上的怨气,遗憾的是,我不会画送魂舟,无法送他们一程,好在他们都刚死,之后也会被鬼差接走,
与上次在404送走的婴灵一样,我收他们的怨气,可以看到一些有关他们生前的过往,这里的亡魂,大多都是因病死亡的,所以他们的怨气大多围绕着病痛,我每次进入他们的怨气时,会闻到各种西药抗生素的味道,有一个得了癌症接受化疗的姑娘,头发全掉光了,她将家里所有的镜子都封起来,每天对着日出励自己,并积极接受治疗,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病魔走了,
这样连续一周,我半夜出门,黎明来临时回去,收集的不止有亡者的怨气,还有他们的悲伤和绝望,这使得我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阴靡不振,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活着还是死了
早上六点,我从医院大楼里走出来,这一天,我在医院里碰到一个因车祸死亡的姑娘,她因为和男朋友赌气,冒然穿过马路,被飞驰的大货车撞成重伤,送到医院抢救了两小时死亡,
此刻我站在十字路口,街上基本没有行人,只有一位环卫工人在街对面扫着马路,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朝着街对面走去,却没注意到侧面有一辆车子急速开过来,等我反应过来时,却移不开步子了,眼看着就要被撞,身后有个人用力将我往后一拉,那辆轿车从我身前十几厘米的距离开过去,
回头看去,将我从车祸中拽回来的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头发被风吹得缭乱,
“郤”
他眼中藏着对我的担心,略带责备的提醒道:“你这些天一下子收集了几个不同亡魂的怨气,他们怨气是不重,但对此刻的你,却并不是毫无影响的,”
他的意思是,那些怨气太多太混杂,我太急功近利,很容易适得其反,
我也知道,他并非乱说,就刚才我差点被车撞,必然是受了那个刚死的车祸女影响,就那么一瞬间,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啥也没想,就不受控制的往马路对面走,
还好郤及时赶到,不然我很可能就被撞死了,
看来,收集怨气这种事,至少现阶段看,一个人行动,存在各种安全隐患啊,
不过,能看到他,证明他没事,我心里放心了一些,我问郤:“是不是下次我想见你,试着自杀就行了,”
他神情很严肃的回答:“我这次不是刚好来救你,是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