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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是睡着了,梦见那个贩卖鬼魂的死鬼严老大来给我送货。
那是一个男人,不,男鬼,长得十分……让我难以形容。
第一眼,我只觉得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心里就只有好看二字。
我要结婚,结冥婚,一只鬼对我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实用价值,所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长相,至少能让我看着赏心悦目。
于是难免挑剔,觉得似乎少了些男人的英气。
这么一想,在看他,又觉得他眼射寒光,有万夫难敌之威。
我皱了皱眉,高冷男神似乎也挺好,在看他就觉得清冷孤傲举世无双。
总之他五官没变,可整个人是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我的感受,奇怪!
见我审视着男鬼,严老大有些不耐烦的道:“妹儿,你就别看了,哥哥都给你验好货了,绝对符合你的要求,这身材,这长相,那绝对是一流没得挑,至于这智商嘛,哥哥给你打包票绝对是负数,这货可是话都不会说,够傻了吧?”
他说完又嬉皮笑脸的凑到我面前:“妹儿,你说你就跟了哥哥不好吗?不认识的鬼,性格什么的都不知道,做了夫妻不别扭吗?你要是跟了哥哥,哥哥保证在你死之前不去投胎,陪着你保护你,你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这片的鬼随你使唤!”
我叫戴兮兮,二十三岁,我从事一个不为人知的职业,抓鬼师。
严格来说我经营着一家灵异工作室,专职处理各种灵异事件,做的最多的就是抓鬼,也就被人叫做抓鬼师了。
严老大就是一只鬼,是只阴魂不散可又称不上厉鬼却游荡在人间的鬼。
平时就向刚死的那些鬼要些保护费过他的鬼日子,生前大概就是小混混,死后也改不了。
他不在人身上作祟,只在鬼中间耀武扬威,我做的是生意,拿人钱,办鬼事,所以他只要不惹到我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况且很多时候他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比如他贩卖鬼魂,而我需要买一只鬼魂。
这不奇怪,有贩卖人口的自然也有贩卖鬼魂的。
民间传说未婚男女死了会闹的家宅不宁,要结阴婚。
这阴婚的另一半哪里来?要找能通阴的灵媒搭线,灵媒再去找严老大这种贩卖鬼的贩子用一定的钱财换取来的冥币买一只鬼魂结成阴婚。
我没搭理严老大,把纸钱烧给他这笔买卖就两清了。
开玩笑,就他那张被人用锤子砸爆的脑袋我每天看着还吃的下去饭吗?
梦里的景色忽然一转,应该还是夜晚,可昏黄的光线不像是灯光,又更不像是月光。
耳边传来诡异的唢呐声,我头上盖着什么东西,那是血红的丝线做成的,又用金线绣着龙凤,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古时候新娘子的红盖头。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些什么。
“就是你要跟我结婚?”
我买来的那只男鬼跟我说话,确切的说是通过脑电波表达他的意思,我的大脑自动翻译成文字。
我点点头,他又问我:“结婚是什么?”
结婚?我愣了一会,才缓缓的道:“结婚就是两个人,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久?”
“很久很久。”
“那要怎么结?”
要怎么结?我仰头想了半晌:“一顶花轿,两个新人,所有人的祝福。”
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婚礼吧?
我抬手把红盖头掀起来,我似乎是坐在轿子里,轿子有规则的摇晃着,唢呐声就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掀开轿帘,外面是熟悉的城市,只是这座城市如今死气沉沉的,曾经二十四小时都无限繁华的大都市如今所有灯光尽数熄灭,街上安静的没有一个人,就像末日后人类死绝了一样的阴森凄凉。
冷风嗖嗖的吹过,一群鬼魅逐渐现行!
我坐在花轿里,前面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后面百鬼夜行。
他们像是被牵着线的木偶,麻木茫然的跟着迎亲队伍飘荡着,就像是一群行尸走肉浩浩荡荡。
大城市里人气足,鬼魂很难生存,怎么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鬼?
疑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的思维又被凝固住。
花轿不紧不慢的走着,整整将这座城市绕了一圈,我去过的,我没去过的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最后是到了哪里。
那是一个很诡异的地方。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光明,没有黑暗,也没有时间。
我看到有只手伸进来,我握住,随他下轿。
外面人声鼎沸,我透过轻纱的盖头看过去,那是人,望不到尽头的人,黑压压的人群似乎蔓延到了我想都想不到的远方,也似乎根本就没有尽头。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不知道如果全世界的人都站在这里有没有这么多。
我看到了我的父母,我的亲朋好友,年幼时的同学,年长后的同事,所有我能想到的人全都出现在这里,他们笑着,全都在祝福我,每个人都像是一副刻画好的模板,在按照预定好的表情,预定好的语音在重复播放着,我曾经幻想过的种种祝福声在耳朵里嗡嗡的都分不清是谁。
我的手被握着踏上高高的台子,那个台子很高很高,像是通到了天上,可是这里没有天。
奇怪的是没有两步我就走了上去,也并不觉得累,我往下看去,人如蝼蚁般大小。
“一拜结连理……”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声音响亮却不刺耳,威严却不苍老,像是带着无尽的魔力,顷刻间就让这个空间寂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二拜共永生……”
我就像一个旁观者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不由自主的参与着,像是被禁锢了情绪,平静的内心生不出半点波澜。
“三拜……礼成!”
我的手被身边的男人执起,举过头顶。
“吾之妻!”
他宣告般的开口,声音就像洪水一般倾泻而出,不响亮,但瞬间就充斥在了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里,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
吾……之妻!
三个字蕴含着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力量。
“戴兮兮!”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男声,将我从梦中惊醒。
“谁让你结婚的?谁让你嫁给一个鬼的!好好的你为什么去结冥婚!冥婚好玩吗?活人结冥婚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知道吗?”
小庄,我的小弟兼助手。
我睁眼看看他气的快要扭曲的脸,在看看四周,我俩是坐在一栋别墅的门前。
别墅周围黑漆漆的,路灯不亮,月亮又钻进了云层,只有远处入住率低到忧伤的住宅区里印出零星的灯光,阴森森的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正前面又有个湖,风从湖面吹过来,呼呼的,听起来鬼哭狼嚎一般。
思绪回归脑海,我是在工作啊!
这是H县一个房地产商的家里,闹鬼,我跟小庄来捉鬼,因为实在受不了雇主的神经兮兮我便出来透透气,这么紧张刺激的时候我怎么会睡着了?
而且还做了一个那么真实的梦!
“说啊!好好的你为什么结冥婚?”
小庄低声的咆哮。
“你怎么知道?”
跟严老大预定男鬼结婚是三天前的事情,也确实约好今天交货的,可张老板这边催的急,招呼都没跟严老大打我就赶过来了,小庄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严老大告诉他的,以他的急性子第一时间就爆发了,不可能等到这会。
“我……我……”
小庄支吾两声,他自己也迷茫起来,眼神犹豫着躲闪了两下,整个人忽然松了口气。
“原来是场梦!我做了个梦,有人在结冥婚,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个新娘是你……”
他正说着忽然一顿,猛的盘腿坐起来,眼神犀利的盯着我问:“什么叫我怎么知道?”
我拧起了眉头,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说你刚才也睡着了?还梦到我跟人结冥婚?”
这么玄乎?两个人做同一个梦?
两个抓鬼师在抓鬼的时候同时睡着做了同一个梦?
我首先想到的是我们两个是被这里的阴气所影响了。
说到这里我要说一下这桩生意的背景。
在大学毕业屡次应聘被拒后我决定利用自己的特长养活自己,于是开了一家灵异工作室。
我的工作室服务项目只有两个,一,拿人钱,办鬼事,二,办鬼事,拿人钱。
服务对象也只有两类,人,和鬼。
员工,还是只有我和小庄两个。
小庄,是我偶然在一群小混混的手里救下来的,他跟我一样有一双阴阳眼。
这桩生意的主顾张老板名叫张智成,是H县人,H县也是我的老家,我的父母跟哥哥住在这里。
不过我对H县最熟悉的地方就只有车站,从初中开始去外地上学,我就是每个月坐车到县城,然后倒车回村里看爷爷。
H县正在发展,房地产业很吃香,张智成混的风生水起这几年是挣了不少钱。
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张老板本就好色,有钱后女人更是不断,而且越来越年轻化。
前段时间更是勾搭上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学生妹,满口答应人家只要给他生了儿子他就离婚娶人家。
结果人家肚子大了,也检查出来是个男孩,这张老板却是食言了,不停拖延,眼看着孩子就要呱呱落地,女生觉得无颜见人跳楼自杀了,一尸两命。
据说孩子都被摔出来了。
这以后张智成家里就开始闹鬼。
我来到这里心里就是一沉。
这个地方我知道,爷爷曾经跟我说过H县的几个阴煞之气最重的地方,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就张老板别墅前面的这个湖,在以前是仍死孩子的地方。
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会有特别大的怨气,按我们这里的风俗要将尸体找个空旷的地方仍了,让野狗野兽争食尸体,这样才能化去怨气,让孩子早日投生到新的人家。
这个习惯都不知道保持了多少年了,也就是说不知道有多少个夭折的婴孩被扔在这里,张老板住在这里,又让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怀着这么大的怨气死去,还是一尸两命,不闹鬼才怪!
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管有怎样的冤屈,死了就不在一个世界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只能去阎王那里告状,不能留在人间作祟,这是天道,天地定下的规矩。
回归正题,我正狐疑的问小庄是不是做了跟我一样的梦,他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忽然就来了一阵邪风。
这风跟一直刮着的风不一样,是突然之间打着旋就卷了过来,风里还裹了不少的东西,小石子,落叶,尘土什么的,打在别墅的墙壁上噼啪作响,也吹了我们一头一脸。
我们连忙护住脑袋,可风太急,小庄还是被吹了满嘴的沙土,他忙呸了几声吐出来,然后跟我对视一眼,来了!
“鬼啊!她来了!她来了!”
不成想,我俩连个鬼影都还没看着,张智成却大叫着从屋里跑了出来。
张智成是典型的中年发福形象,跑起来浑身的肌肉都是抖的,这几天他被折磨的不轻,出了这样的事情在县城闹的沸沸扬扬,老婆孩子早就出去避难了,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照顾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神智有些不清的冲出来的抓住我的双臂。
“你救我!你得救我!多少钱我都给!多少钱我都给!你救我!救我!你去把她收了!把她收了!”
他抓的我生疼,惊恐的说着猛的一把把我给推进屋子里。
他胖,又在极度惊恐的状态里,力气大的惊人,把我给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你干嘛!”
小庄恶狠狠的也推了他一把,一下将他推到门口的台阶下面,直接一屁股摔倒在地。
懒得理他,就跟我一起进了屋。
等我站稳,我俩往屋里一看,头皮都炸起来了!
我做这行两三年了,再加上从小就有阴阳眼,虽说现在这样的时代鬼这种生物虽然不多了,但形形色色的我也都见到过。
鬼通常是保持着死亡之时的样子,人有各种死法,很多都是狰狞可怖的,通常也只有惨死的人才能有那么重的怨气还能留在人间。
可我就没见过这么吓人的!
那个女鬼就在一楼露天阳台上,风吹起窗帘,她就在白纱后面若隐若现。
因为张智成害怕,所以别墅灯全部都开着,照的亮堂堂的,因此并不影响视线。
那女鬼长发,很长很长,一直垂到了肚子上,她微低着头,长发随着风在空中乱舞着,把脸整个给遮挡住,让人惊诧的是这个女鬼全身未着寸缕!
她光着身子,肚子高高的隆起,浑身血红,就像是刚从血缸里染过一样,乍一看去又像是整个被剥了皮露出血肉一样。
鼓起的肚子正中,似乎是破了个扣子,一股股的血水就像是泉水一样的往外冒着。
我突然冒出个念头,那里一会不会爬出个孩子来吧!
风突然之间大了起来,大了不是一点半点,没点吨位的人都站不住的那种。
一瞬间别墅里没点重量的东西都被吹的到处翻飞,噼里啪啦的乱响一气。
别墅上面吊着的水晶灯被吹的摇晃不止,灯光开始闪烁起来。
这场面,普通人见了确实能给吓死!
“操家伙!”
我朝小庄大喊了一声,不过风声太大,我自己也就勉强能听个声,好在跟小庄合作那么久听不清他也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带来的背包就放在进门的地方,他迅速打开将一把铜钱剑扔给我。
我踏起步子飞快的过去,剑尖直指那只鬼的眉心。
本以为事情会像以前每一次的抓鬼一样,那个只拥有一个灵体的生物会十分灵活的躲开,然后一场乱斗。
可没想到,我刚刚冲到阳台的推拉门口,就离那个女鬼只有两三米距离的时候吹的正猛烈的风戛然而止了。
就是那么的迅速又突兀,一瞬间一丁点的风都没有了。
我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收发自如啊这是!
不过显然,还有比我更反应不过来的,那个女鬼突然直挺挺的从阳台的木质栏杆上往后翻了出去!
对,就是直挺挺,就像是全身僵硬不能打弯一样的翻出去。
看上去就像是在刚才这女鬼费力的在风中站住,因为风骤停,往后拉着的惯性而翻了出去。
阳台外面是一大片的花花草草,顿时传来重物落地的撞击声,还有人哎呦了一声,声音听上去还是个男人!
这是鬼啊,不是僵尸,鬼魂只是个灵体啊,这情况,是在搞笑吗?
我冷哼一声,将铜钱剑收了起来。
“谁在那装神弄鬼?滚出来!”
“我靠!又是假的啊!”
小庄整张脸都郁闷起来,现在这年头,哪还有那么多的鬼怪,大多都是装神弄鬼。
人跟鬼打交道简单粗暴,人跟人打交道可就不好玩了,对方要是一个人,他明里暗里恶心死你,对方要是一伙人……
这些人装神弄鬼的也都是为了钱,俗话说断人钱财有如杀人父母,你杀了一伙人的父母,这个后果自行想象。
不过这一次这场面弄的可够逼真的,不说那女鬼的恐怖别出心裁,就刚才那风,都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什么似得,就在这时,别墅外面响起了刹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