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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铁珊瑚带着众人回到山寨,红娘子和李岩也一同前来,她神秘兮兮地把众人带到山寨后方,对着红娘子二人轻笑道:“我虽是不能加入你们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微薄之力,但我也愿在别的地方助你们一把。”,说着向红娘子招手道:“请你们顺着这里掘下去,将地下的木头掘出来。”
红娘子虽疑惑不解,但却指挥女兵掘地,把埋在地中的木顶掘了起来,掘了一阵,忽觉泥土甚松,女兵一锄掘去,陷了一个大洞,再掘一锄,当的一声,锄头偶着一块石板,玉罗刹一跃而下,将石板揭开,只见宝光耀目,金银珠玉,堆满窟中。原来这正是玉罗刹数年来勒索强盗头子的贡物,以及抢劫富户的积聚。
掘地的女兵吓得呆了,红娘子也颇为惊诧,只有李岩微微发笑,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玉罗刹道:“请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搬出来。”女兵们那曾见过这些珍宝,蹑手蹑脚,小心冀冀的一件一件捧了出来,生怕碰坏似的。玉罗刹笑嘻嘻的对铁飞龙解释,那枝珊瑚是从那个强盗头子手中抢来,那块绿玉又是那个帮会舵主所贡,甚为得意。铁飞龙皱眉说道:“你费这么大心机弄来这么多铜臭之物干嘛?”玉罗刹笑道:“爹,你见过高手下棋博彩吗?他们并不在乎区区彩物,但有了彩物,却更增加下棋的兴趣。我以前在陕南压服绿林,迫他们向我进贡,也不过等于棋手之要彩物罢了。”铁飞龙这些天见玉罗刹日渐憔悴便心忧不已,如今见她重现笑颜便喜得咧嘴一笑。
待红娘子带来的女兵将金银珠宝都搬出来之后,玉罗刹对李岩一揖说道:“区区薄礼,送给贤伉俪添军饷。”李岩道:“那么我替灾民和兄弟多谢你了。”玉罗刹随手提起一个金马鞍,黯然说道:“这是你们以前的老寨主王嘉胤叫他的儿子送给我的,现在他已死了,你将这个马鞍交回给他的儿子王照希吧,算我给他的婚礼。”
红娘子道:“你自己不选一两样东西留念吗?”黑道上的规矩,出手做案,总不能空手而回,若然是碰到有来头的人,不便劫时,那就取一文铜钱也是要的,这是图个吉利的意思。如今玉罗刹将这批经数年积聚,价值连城的赃物拱手送奉,因此红娘子也按黑道上的规矩,叫她取回一两样东西。
玉罗刹哈哈一笑,道:“我们明月寨遭此大劫,如今已成了朝廷的眼中钉了,为了寨中众姐妹的安危着想,决意解散明月寨,我便从此洗手不干,退出绿林,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寨中众人闻言个个面色一变,铁珊瑚不可置信地望着玉罗刹,其它寨中女兵却是嘤嘤哭泣起来了,她们中大多是流离失所的孤女,蒙玉罗刹收留于明月寨,便视练霓裳为自己的亲生姐姐,视山寨为自己的家,如今怎忍离开山寨。
玉罗刹目蕴两道泪光,重重的点了点头,似是在回应众人心中的疑问。下一刻,她又转向红娘子,突忽得哈哈一笑,眼珠一转,忽道:“好,我要一样东西。”弯下腰躯,在地上拾起一块泥土,道:“我到这里三年多了,很少在一个地方住过这么久。我很熟悉这泥土的香味。”送到鼻端闻了一闻,又道:“这泥土还染有寨中数白姊妹的血,再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值得留念了。”将泥土放人怀中,便默默合上双眼,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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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玉罗刹和铁飞龙已驰骋在成都平原之上,两人都是黑夜玄裳,跨着枣红健马,颇惹人注目。
却说明月寨解散后,岳鸣珂便欲离开山寨前往京城,准备将冒死守住的熊廷弼兵书《辽东论》转送给回京述职边关大将袁崇焕。但此刻的京城,却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满世界追捕岳鸣珂,他此番前去不亚于羊入虎口,得知这件事后,铁珊瑚头一个便不答应,而最后的结果便是玉罗刹前往京城送书,一来她武功高强,二来京城里的人对她尚未防备,危险系数小。但铁飞龙却是担心女儿的安全,便与她一同前往。
这一日他们到了彭县,离成都只有百余里了。玉罗刹忽道:“爹,你这两日可曾发现大路上常有公人出没吗?”铁飞龙道:“人不扰我,我不扰人,咱们有自己的事情,理他们干吗?,”玉罗刹道:“不然,他们好像是追捕强盗。”铁飞龙道:“你不是洗手不干绿林了吗?官差追捕强盗,那是极寻常的事情,怎理得这么多?莫非你又手痒难熬,想找人杀了吗?”玉罗刹笑道:“爹,正是这样!”铁飞龙道:“要杀也得找个好对手,像这些稀松脓包的捕头,杀了他也没意思。”
黄昏时分,两人在万县投宿,进了客店,玉罗刹忽道:“爹,我瞧见捕头们留下的暗号。”铁飞龙道:“什么暗号?”玉罗刹道:“他们追捕的好像还是重要犯人呢,客店外的墙壁上画有一只花蝴蝶,那是成都名捕甘天立的标志,他擅用毒药蝴蝶镖,见血封喉,是绿林的一个大敌,我在明月峡时,曾有黑道的朋友,请我去除他。我见到成都路远,官军势力又大,诚恐去了,山寨会给官军乘虚攻袭,所以没有答应。甘天立还有一个把兄叫做焦化,外家功夫,颇有火候,也是成都的捕头。刚才我见甘天立留下的暗记,就是留给他的把兄焦化,叫他速速赶到飞狐岭拦截犯人的,若非重要犯人,那须他们二人联同追捕。”铁飞龙道:“管他什么犯人,还是不要招惹闲事为妙。此地靠近成都,咱们若贸然出手,必惊动他们与咱们做对。咱们虽然不怕,但行程那是必然受阻的了。”
玉罗刹抿了抿嘴,笑道:“爹,我看你越来越怕事了!”铁飞龙佯怒道:“谁说我怕事,将来到了京城,你再瞧瞧我的。”玉罗刹一笑不语,在房中坐定之后,正想吩咐店小二开饭,忽的房门敲了两下,她很快推开门,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玉罗刹皱了皱眉头,缓缓抬起头来,下一刻,她的瞳孔蓦然收缩,她开口道:“你。你怎么来了?”声音甚是清冷,但没人知道她的眼神深处却暗藏欣喜。
面前那人着一袭白裳,前襟、袖子却满是酒渍,头发乱糟糟的,腰间别着个酒葫芦,却正是半月前离开明月寨的沈落,此刻的他却不复往日的风流潇洒,面带风霜,双眼稀松,神色黯然,听了练霓裳的话,沈迟疑了片刻,低声回道:“我在这已经半月有余了!”
玉罗刹看着他满身的狼狈,呼吸一滞,久久不能言语。她万万没想到她给沈落带来的如此之大伤害,接着道:“我对不起你,你,你走吧!”说完转身便回了房间,把门关得紧紧得。玉罗刹背靠着房门,久久不语,泪水又不争气地淌了下来。良久,屋外渐渐安静了下来,玉罗刹止住哭泣,悄然打开房门,却见沈落醉倒在酒泊中一动不动。霎时间,玉罗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她眼角带泪,匆忙把沈落扶进房中。
待沈落醒来,已是第二天日上三杆,沈落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却见房内空无一人。沈落的鼻子动了动,却闻见了房中一股淡淡的馨香。桌上摆着一碗醒酒汤,他拿起汤碗,只觉得尚有余热,一碗药汤下肚,只觉着胸内涌起一股暖流。沈落粲然一笑,却是他这半月来唯一的笑容。
不久,沈落出了房门,欲去寻玉罗刹,可是直到深夜却也不见玉罗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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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玉罗刹却早已离了客店,孤身来到了飞狐岭下。却说昨日深夜客店掌柜给练霓裳送来了一封罗铁臂的求援信。这罗铁臂乃是玉罗刹以前在川边境的米仓山安窑立寨时收服的绿林好汉。后来遇上官军大举进袭,西南各路寨主都逃窜了,玉罗刹也就从此未曾见过他的身影。罗铁臂信上说成都的两个名捕蝴蝶变甘天立和焦化硬都要追捕他,望玉罗刹前来相助。这罗铁臂多少和铁珊瑚有过点香火之情,罗铁臂也孝敬过不少东西,玉罗刹便不能袖手不理,第二日便来了飞狐岭。
这飞狐岭只是一座小小的山岗,玉罗刹在岭的这边,就听得那一边的杀之声,心道:“哈,来得正是时候,他们果然动起手啦!我且看看罗铁臂的武功进境如何?”三五之夜,月光皎皎,玉罗刹上了山头,俯首下望,只见山脚小路上三个人围着罗铁臂杀,除了甘天立与焦化之外,另外一人也似在那儿见过似的,玉罗刹看了一看,记起这是在南被自己追得望风而逃的锦衣卫指挥石浩,心道:“听说石浩已升了西厂的副总桩头,怎么他也来啦。”再看清楚时,罗铁臂还背着一个小孩,在三人围攻之下,十分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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