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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杰抬起头来,摊开双手微笑说道:“至少从这些年的故事来看,云正铭比我更像是修罗的儿子,因为他比我黑,也比我惨。
“这不能说明任何事情,要知道,之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猜测你是修罗之子,是因为前任总经理用他的眼睛,在沈州市里发现了你。”
“但是他看到的未必便是真实的,事实上当年神话集团最终还是否定了他的看法,大董事渠自把他镇压入幽阁便是明证。”
李彤静静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忽然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总经理只是看错,道门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大董事为什么会重履人间国度,亲自出手镇压?我不知道当年究竞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我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世间绝大多数事情,想的简单便简单,想的复杂便复杂,当年大董事之所以亲自出手镇压谢君元,或许只是因为那个老头执念过威,依然想在沈州市里掀起血雨腥风,杀死他臆想中的修罗之子,而大董事心系天下及道门,na里会任由他挑起道门与清梦斋之间的又一场战争?”秦杰平静说道:“我有想过这些事情,但你大概没有想过,就算谢君元是百年来神话集团最了不起的总经理,但光明与黑暗始终是超越人间的领域,他凭什么能够看穿修罗这种层级存在的安排?也许当年谢君元看到的真相,只不过是镜子里的真相,所以错把虚妄当成了真实,我只不过是修罗投在人间的一个假象,是镜子里的假人,而云正铭却并不在这个镜子里,他才是真实的那一面。”
道殿大门缓缓开启,熊熊燃烧的火把,被殿内涌出的空气扰动,石阶周遭的光线顿时变得有些闪烁不安。
血红色的神袍在夜风里缓缓飘拂,李彤叫情漠然地走了出来,看着她的身影,包括部门经理在内的所有人赶紧躬身行礼。
没有和道殿里的修真者们有任何交谈,也没有去接受齐国门主的参拜,李彤坐上神辇,带着五百名神话集团护教骑士和数十名下属,就这样离开。
暮时神辇方至,入夜不久便要离去,她离开神话集团,降临这个人间之国的都城,似乎只是专程过来与秦杰见面,替张楚楚治病。
一直保持着肃然沉默的下属们,此时终于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震惊,疑惑里向道殿上方那个幽暗的窗口,心想居然能够让副董事长召之则来挥之则走,看来清梦斋和副董事长的关系竟是出乎意料的亲近啊!
魁梧如山的罗克敌在神辇后方沉默行走,他神情漠然看着神辇幔纱里那个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影,眼眸里的狂热贪婪神色一现即隐。
痴于修道,但你真是信徒们眼中那个一心修道不问世事,甚至不识人间烟火的李彤?
他默然想着,居然会借清梦斋的势,来让自己在神话集团里的地位愈发稳固,这样的人又岂会真的不识人间烟火?
整个大陆秋风渐肃,北陲更是寒若凛冬已临,枯黄的落叶在静寂的吹抟着满地乱滚,伴着簌脆的声音碎成粉末。
从晨时起,绝大多数街道都已经戒严,街上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即便如此那些修真者依然显得格外警惕背着街道而站,盯着眼前所有能活动的物体,包括那些落叶也不例外。
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在长街中缓慢移动的那座巨大的神辇,那座神辇刚刚由南城门入城,向北城门而去。
那座神辇华丽巨大,仿佛就像是移动的道殿再加上前后数百个护教修真者以及数十名下属,按道理来说,应该行走的非常缓慢,事实上,它此时行走的也确实缓慢,然而神奇的是,前些天这座神辇还在南方的齐国都城,此时便出现在了最北方,这本身就已经近乎神迹。
神辇四周的幔纱非常轻薄,哪怕像冬日湖畔雾中的寒柳般垂落了无数层,依然无法完全隔绝光线与寒风的渗入。
神辇内有些寒冷,呵气便成热雾李彤却还是穿着那件单薄的血红色神袍,轻轻踩在绒毯里的双足赤·裸着,似乎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云正铭和他的堕落骑士,成功地突破了神话集团的数道防线,仿佛融进了这片土地,悄无声息地便进入了草原。
在很多人看来,神话集团对这名叛教者的追杀,只能到此为止,因为即便是千年之前,那位总经理叛教,道门也没有尝试过进入草原追杀。
因为那片看似荒芜,实则富饶的土地,并不属了中原人所有。
上天神辉,还没有完全覆盖那里。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杵的是,副董事长的神辇,是继续向着草原里进发。
肃杀秋风在草原上愈发强劲,某一时刻,竞是把神辇四周的重重幔纱全部吹了起来,此时才有修真者震惊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副董事长的曼妙身影。
在西北方的原野上,有片不怎么险崛的山峦,山里有温泉,山畔有碧蓝如海的一片细湖,湖形若美人的腰。
秋风在山崖间轻吹,李彤身上的血红神袍猎猎作响,白勒出极为迷人的腰线,就像是崖下那细细的蓝湖,能让世间无数人心甘情愿溺毙在其间。
看着远处幽蓝湖畔的那几个火堆,她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正如同登上副董事长一样,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既然答应秦杰会亲自杀死那条疯狗,那便一定会做到,无论要追到天涯还是海角,无论是在中原还是草原。
碧蓝如海,其形似腰,实际上只不过是北方的一片狭长瘦湖,当年秦杰曾经在这里停留过,王雨珊和雁荡山的少女们在这里暂歇过,这里曾经发生过很多有趣的故事,而这些故事,李彤曾经在云雾中的吊篮里听说过。
很遗憾的是,当她来到这片蓝湖时,所以面对的不是温泉帷幕后那个黑发如瀑微湿的少女王雨珊,也不是那些沈州市的吃食,而是远处湖畔石堆间的几处篝火,以及火畔的数十人。
在红莲观遭到秦杰反噬,云正铭陷入半昏半疯的精神状态中,幸亏被忠诚的部属带着逃走,而在他醒来或者说清醒之后,根本来不及感慨或是低落,便带着这些部属,毫不动摇地踏上了北上的旅途。
千里旅途中,云正铭凭借着在神话集团多年的积威,再次成功地突破了神话集团设下的重重防线,并且收拢了很多最忠诚的下属,赐予这些人珍贵的坐地丸,从而让死伤惨重的堕落骑士队伍,再次变得强大起来。
坐在火堆旁,云正铭脸色苍白,不时拿起手巾捂嘴,掩不住咳嗽,也无法让雪白的手巾不被咳出的鲜血染红。
在红莲观秋雨中与秦杰一场大战,他身受重伤,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痊愈,他看着身前碧蓝如海的湖水,看着那些被寒冽秋风堆着在湖面上行走的薄薄冰块,想着两年前从此间进入草原,从而自己的一生都被改变,不由沉默无语。
便在这时,碧绿胜蓝的秋湖深处,忽然掠过几道清晰的白色涟漪,水波前方的数道黑影明显是鱼儿留下的,只是要激起这样大的水花,那鱼得有多大?
云正铭看着手中染血的雪白手巾,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把手巾收回袖中,然后缓缓起身,望向湖对岸那个穿着墨红神袍的少女。
那件神袍很薄,上面染着的红色却很浓,浓的像血一样,落在那名少女美丽的身躯上,就像红色的天鹅绒一般顺滑,甚至有了肃穆庄严的感觉。
云正铭对这件血般的神袍很熟悉,过往这些年,他无数次在墨玉神座上,看到副董事长穿着这件血袍,他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件似乎染着亿万人陈年血迹的神袍如果穿在自己身上,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可惜的是,这件血色的神袍新的主人并不是他。
云正铭对裁决神袍的新主人也很熟悉。
很多年前,他崭露头角,正要灿烂夺目之时,有一个穿着青色道衣的小女孩,带着倔强骄傲冷漠的神情,在修真者恭敬的牵引下,来到了他的面前。
从那天开始,李彤和云正铭这两个名字便经常被人拿来做比较,一个是李彤,一个是神话集团神子,同时离开,同时进入神话集团,然而令他感到无尽羞辱的是,他从来没有赢过她,从来没有走在过她的前面。
当他进入金丹期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元婴期的门槛,两年前在草原上,他眼看着要先她一步踏入元婴期,却惨遭变故,而紧随其后,他才有些落寞苦涩地知道,原来她早就随时可以进入元婴期。
云正铭很清楚,自己与李彤此生必有一战,非如此,不能让自己的道心真正通明,正如同秦杰对于他修道旅程的意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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