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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睡吧。”黎渊疲倦地劝诫他的被监护人。弥月几乎是报复性地揪住他，“陪我做会儿梦就睡。”“好啊。”黎渊愉快地答应了，闷头就进被窝。心想，等真睡着了，谁还会管你啊。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一双小手在不要脸地往他衣服里伸----得，难怪她嚷着要入梦。
“为什么不在醒着的时候做这个？”他在梦里无奈地询问。弥月撅着嘴，思考了一会儿，令人哭笑不得地回答：“因为在梦里不会怀上啊。”
我没打算让你生孩子啊。黎渊垂视着面前这个对他来说年纪过小的猫妖少女。莫说她不接受，他自己也无法接受一个混杂着神族和妖族血液的孩子诞生吧。
“但是，抱着大哥哥的时候，很舒服啊。”弥月又用这个奇怪的称呼呼唤着他。良久，黎渊突然醒悟了过来什么，低语：“怎……你喊‘大哥哥’的时候，就是在叫我？”他原本以为她一直在把他当弥华或者弥华的替代品看待呢。
“对啊，‘大哥哥’就是你。”弥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个头很大，又是我哥的朋友，当然是大哥哥咯。如果觉得在外人面前叫得不舒服，我喊你‘大哥’就是。”她就像给一个笨蛋小孩解释一家一等于二一样不耐烦。
“喔……”黎渊挑眉，内心百味杂陈。算了，就当陪小丫头过家家吧。他想。总比苏方尘起的外号强。
“大哥哥？来玩游戏吧？”弥月非常富有挑逗性地嗲着声线，压在他身上，“只要明天一早起来之后，就什么责任都不用负哦？？”
“不玩。”黎渊拒绝得倒是干脆。吃了闭门羹，弥月扫兴地抱着被子坐起来，寻思着怎么继续欺负这个一本正经的家伙。蓦地，她灵光一闪，悄然以猫的步伐抽身离去。
可惜，待她好容易悄悄溜出来，那个飘忽不定的少年游魂早已不见踪影。
虞渊边境。大裂谷。
嚎叫的风沙狂暴地撕扯着大地，将无数矗立的石柱掏空成蘑菇云的模样。一片荒芜间，那猎猎白发间勾勒着一抹凌厉血红的，赫然是那默然独屹于嶙峋怪石的神族少年。
方踏入这双凛冽目光所及的范围，年轻的幽灵便感到自己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依然在因畏惧而凉到发颤。
同时他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能够拿出手。
电击般的轻微麻痹感小心翼翼地攀爬向幽灵少年的颅腔：他明白是对方在试图与自己建立心灵感应----说来可笑，明明自己已经没有心了，所思所想却依然能被窥视。
好在，那位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神族，每次都会先征询下意愿----尽管自己并不觉得有权利说“不”。
“他们跟我俩一样，一直在用心灵感应逃避监听。”并不很喜欢忍受这种交流方式的的幽灵索性直接张口道，“我只是个连自己当初怎么挂了都没闹清楚的孤魂野鬼，加上我死的时间也不长，道行跟那位大神完全没法比，这任务，真的做不来。”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赶快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几个字，“……抱歉，大人。”
那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用眉头紧锁着心底的失落和疲倦。
其实天界早已放弃了对那个半神的追捕，只是他自己不愿这么被轻易打败而已。只不过，这么久了，不管是对方的弱点还是把柄，他都一无所获。
----行了，你自由了。
良久，居然是幽灵少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释放令。
仿佛做梦一般，那沉默寡言的神族少年信手撕下了幽灵身上的契符，将那张早已失去效力的表纸抛进魔界飞驰的长风中，任它被吹成了残沙轻尘。
“你要去哪？？”幽灵本能地发问，被旧上司丢来一脸“关你甚事”的表情。
目送着那头宛如怒涛般的银发消失在满地砂石乱走间，灰色的幽灵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在冥界最底层摸爬滚打的小鬼，接受这份监视工作对他来说反而更轻松些：毕竟，自己真要说有什么天赋，大概就是比隐身法还要可怕的无存在感吧。
而那个与自己结下契约的神族少年，除了太居高临下和偶尔有些粗暴外，总体来说待自己并不坏，或许由于除了定期问话外，大部分时候他都把自己当空气。
记得第一次碰面时，他忍不住问了那神族少年的名字，没有得到回答。直到很久之后，对方突然很淡很淡地告诉他，姓苍屠，名雳。正因为这一句话，这幽灵一直觉得对方还是有在意过他的。
想到这，幽灵苦笑了一下----我未免也太容易知足了吧。
“慢着……慢着慢着！！！”突然，反应过来的小幽灵，摁足了力气开始向那谁消失的方向飘去，“你忘了送我回酆都了！拜托，好歹同事一场，有始有终点好不好！”
魔界一成不变的蜜黄色天空下，笼罩着同样色彩鲜明的大地。宛如刀削斧斩的巨大金色岩石围绕间，一眼碧泉汩汩冒着热腾腾的气泡，泛出硫磺特有的浓烈气味。
曾经导致这里如炼狱般燃烧着血海的巨大火山眼早已死去多年，徒留眼底盈盈一汪泪水犹有余温。对遍地的魔物们来说，这里的泉水过于灼烫，也没有任何猎物值得捕捉，然于擅长享受的岚素和苏方而言，此处简直是天然的泡澡圣地。
这不，她俩还带了宠物呢----
“打死我也不下去洗！”化回猫形、用爪子死死扒住岩石缝隙的弥月一脸嫌弃。
“真不会享受。”魔女苏方笑着摇头，发现刚换下的衣物袖口抽丝时又随之抱怨开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魔界仍然没人开布庄！想败件新衣服还得回人界一趟！”
“大概是因为大部分魔族根本不穿衣服的缘故吧。”弥月无所谓地耸肩。“你这么说魔尊要哭了。”苏方尘撅嘴。“拜托那种牛逼人士还需要去跟一群大妈抢料子么！”岚素在水花声中反击回去。
“开饭啰喂！”那边弥罗刚烤好一匹鬼知道什么生物的肉，从温泉返回的三个女人就一人扯下它一条腿狂奔而去，这气势震得另外四名男性目瞪口呆杵在原地，半晌才听弥罗愣愣道：“幸好剩的腿还够咱们吃。”
“我还是去拔点儿草药当晚饭吧。”看着那蜈蚣一样的魔界变异生物，暗珊实在没有食欲。
暗珊一走，搪白顿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处境----虽然很愿意陪伴在黎渊身边，但主人光顾着跟弥罗搭话，原本唯一愿意跟他一起吐槽弥罗的暗珊最近又在生他气。
“早知道我真应该跟弥月一起出去。”搪白悲伤地想。好歹在觅食方面那三个疯女人的品位比弥罗高多了……
仿佛漫步般，通体苍碧的青鸾不紧不慢地起伏着双翼，载着背上蜷成一团的猫儿，身后，则紧跟着腾驾着血云的魔女苏方。
因为担心被那个烦人的神族熊孩子烦扰，她们这回准备从冥界绕道。
冥界与魔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与之相连的通道，即隐藏于遍地的刀山火海间----然而并不是每一座火山底部都畅通无阻。
半空中的苏方闭目凝神，努力在蒸腾的热浪中探寻冥界特有的那丝阴气。
幸运的是，这并没有让她和闺蜜们等待太久。很快，便在两座双子火山间发现了结界的残留痕迹。
苏方和岚素一齐将双手伸进虚空中，魔力与神力同时触碰到某种无形的、类似玻璃触感的壁障。她俩心神领会地互相点头，一左一右分别施力扩大结界的缝隙准备突入。
就在此时，闲在一旁的弥月赫然宛如猎豹般蹲伏，锐利的指尖刨住地面。弓起蛮腰的她龇出虎齿，幽紫幽紫的猫瞳狠狠地瞪着角落里若隐若现的身影：“出来吧，小鬼，我早就发现你了。”
顿时岚素和苏方亦警觉地亮出弓箭与长鞭。只见弥月目光所及之处，缭绕的蒸汽确实微妙地避开出某道纤瘦身影，看起来是个在瑟瑟发抖的病弱少年。
“就像我跟你们说的那样，是他一直在跟踪我们。”说话间，弥月袖口中流淌出的锁链宛如活蛇般充满攻击性地蜿蜒盘绕而出，苏方更是抢先一步，扬鞭准备把对方打得魂飞魄散。
“放开他！！”旋即是一声略带沙哑的年轻呼喝，神族少年的长戟清脆地弹开鞭索上的骨质倒刺，赤发魔女亦不甘示弱，顺势抖动手腕让鞭尖缠住戟身，俩人顿时僵持不下，互相皆怒目而视。
“你……你特地回来救我？”惊魂甫定的幽灵少年缓缓放下抱在脑袋上的双臂，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同时被三个暴力女兵刃相向的前任主子喃喃。
当然，那死要面子的熊孩子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叫他闭嘴别添乱。
聪慧的岚素很快便猜出了来龙去脉----这小子不笨，算计到他们一行人有可能出行时从冥界取道，所以特地等在该处守候：又或许，这条密道本身就是他开出来的陷阱。
于是她冷声笑道：“你若想跟黎渊一较高下，尽管去便是，但我们仨姊妹爱干嘛就干嘛，别来烦人，懂不？？”
面对威胁，神族的年轻战士依旧用他那一贯令人恼火的沉默相应对。要不是岚素看出他的头颅很难察觉地抖动了一下表示同意，估计早就一大耳光子扇过去了。
“我可以捏一下他俩的脸蛋儿吗？”持续令人火气升温的热浪中，冷不丁传来苏方非常不合时宜的打岔。“闭嘴！！”另外四个声音同时咆哮。
或许也是乏了，神族那孩子先垂下了戟尖表示休战。见此，苏方也满意地轻哼了一声收回鞭子----随后同时准备从结界钻出去的俩人重重地互相撞了个眼冒金星。
“老娘只是想去买件衣服而已啊你个糟心孩子！”“是你不打招呼就往外闯好吧？！”“人长那么俊俏怎么态度就如此之熊呢？娃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谁啊大妈！！！！！”
“你俩烦躁！”抱着弥月的岚素一阵狂风把他俩全踹了出去。
“等等我等等我！！！”发现岚素要把裂缝合上的幽灵少年赶快喊着跟了上去，结果还没飘到门口就被重重关在了外边。
“……我……我只是想回家而已，你们犯得着对我这么狠么…………”再次被众人无情遗忘的灰发的小幽灵可怜兮兮地捶着地哭诉。
“我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呢？”再次开始游荡的他气哼哼地抱怨。晃了一天一夜才好容易发现一条返回冥界的密道，结果没有足够的法力打开，总算盼到了同样想离开的仨疯子，又没赶上趟儿……
“现在我只能再去找一座能送回老家的火山，或者运气好点儿的话，被某个魔鬼生吞活剥了……”他一边有气无力地在半空中浮着一边自言自语。
“诶……魔界也有兔子？啊，要是我还活着的话，一定很想吃红烧兔肉……”
之前一直在专心啃草的暗珊一脸无语地瞪着空气道：“你以为隐身了我就听不见讲话吗。”
“我还是想回去把那个小鬼干掉。”青红二女正穿行在铺满彼岸花的黄泉岸旁时，岚素怀里的弥月突然闷闷不乐地嘟囔。
“不要，那个孩子好软好想捏~”苏方尘像疼惜宠物般撅嘴托腮笑着。
“你干嘛那么执着于攻击一个死者？”岚素低头蹙眉询问。
“因为我哥就是死于告密的。”弥月恨得咬牙切齿，“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那就找出害死你哥的家伙，不管是人是鬼。”岚素挠了挠她脑袋瓜上的绒毛，平静地吩咐，“至于那个苏方特别感兴趣的小孩，据我所知，他除了被迫监视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望乡台之上，她放下垂着双耳的弥月，心不在焉地抚摸着对方柔软的脊背，悲伤地低语：“实际上，我偷回天界时，就听说那个探子已经被秘密地处理掉了。”
她说这话时，脚下奔流的忘川不倦地运送着无数渺小的魂魄，宛如浪涛带走落叶。
“奸细固然可恨，然也不过是棋子一枚，或许他也是为人所迫。”岚素这么温柔地劝慰挚友放下仇怨。
“我明白了。”弥月趴在青灰冰冷的石柱之间，嘴角泛起的笑痕犬齿毕露，“哪怕穷尽毕生的恨意和代价，我也要杀上天界，干掉那个陷害我哥和黎渊的神族！！”
“嘘！！”这下连身为魔族的苏方都被她吓到了，“这可是鬼多耳杂的冥界，咱们还是赶快购完物就打道回府吧！”
“会说话的兔子君，能不能拜托你送我回家一趟？！”魔界那边，暗珊正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鬼缠着求情。
拜托，他已经死透了不用吃饭，自己可是饿得不行。
“破坏结界是很高深的法术，我可没这么大本事。”暗珊向旁边的草窠蹦了几步，不甚乐意地回绝。
“那、那求问您认不认识懂这个的人？对不起我真的不属于这里啊……”小幽灵令人心软地央求着。
暗珊叹了口气，化成黑发红瞳的人类少年，指着远处的营地道：“看到那边的炊烟没？去找一个叫黎渊的白毛狐妖就行。”
“谢谢！！”幽灵少年感激地双手合十，却突然反应过来----那不就是之前主人要他监视的地界么？？
“呃，那个……我比较怕狐狸精啦，于是你还认识其他人么？”他弱弱地小声询问。“……你以为我个兔子人脉能有多广？”顿时暗珊脱力地乜斜着他。
此刻人间正值庙会，满地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不但令人，也令妖、魔、仙流连忘返。
细细用指尖摩挲布料纹理的岚素，突然被东张西望的苏方捣了捣下肋：“嘿，那不是之前我们救了的那个丫头么。”
果不其然，一脸丧气样的黑发红衣少女，正隔着几行布栏，被另一名身着绿衣的同龄少女牵着挑挑拣拣。
“妈呀！这么巧？？”一抬头，弥月没控制住地叫了出来。不过，由于两个同伴早就把她用法术变成了普通人的样子，也掩藏了妖气，所以在一干大妈眼里她不过是个咋咋呼呼没教养的死丫头。
“小花，你俩认识？”绿衣女孩好奇地侧头望着弥月的方向。
花踯躅皱眉瞅了瞅不远处那紫衣短发、肤色黝黑的丹凤眼女孩，淡淡地摇摇头：“她谁啊。”
“人家好奇而已啦。”同伴不太在意地耸耸肩，握着她的手俏声道，“喏，听师哥说，庙会上会有妖精出来偷百姓钱财，所以今晚也不能松懈哦。”
“其实这种事人类自己干的更多一些吧。”听得一清二楚的弥月忍不住嗤之以鼻。
“你谁啊？？”发现有人打断自己，绿衣女孩嘟起粉嫩的樱桃小口嗔怒着。
而弥月则是笑笑没有说话，用嘴角努了努人群----只见某个鬼鬼祟祟的黑衣瘦子正怀揣着什么夺门而出。绿衣女孩下意识地摸了摸袖笼，顿时哭着追了出去：“呜呜呜人家的荷包！！！！”
那边厢岚素她俩正好挑完了布料，出门时弥月依稀还能听见前面那条街撕心裂肺的“抓小偷，抓小偷哇！！你们这群人怎么都不帮帮忙！！！”
说时迟那时快，趁没人注意，闲的没事干的小猫妖“蹭”地一声蹿上了街边瓦房，手脚着地飞奔向窃贼，随手拈起一块碎瓦片掷了出去！
就在将要击中那偷儿的刹那，一阵狂风陡然刮过，不偏不倚正将瓦砾砸偏----倒也惊得那扒手一震，未能及时脱身。
很快，巷口便踏来了捕快们的脚步声。见已无事可做，弥月扫兴地撇了撇嘴，缓缓翻过屋脊跳下地拍拍手上的灰尘溜了。
岚素与苏方正一脸不爽地抱着膀子等在路旁。
“岚姐，是你刮的风么？”弥月撅着嘴小声问。
“没错，也是我叫的捕快。”青衣女子神色愠怒地踱上前来，一边掸着小猫妖的衣服一边责骂道，“就算想欺负人，也注意点手脚轻重吧，砸出人命咱们还怎么回冥界。”
这下弥月彻底没了先前的蹦跶劲儿，乖乖抱过布匹陪另外俩人找裁缝去也。
----既然在幻术的伪装下，人类没有产生怀疑，那我们就没有必要惹起事端。
弥月总是忘记哥哥的训诫。
她承认，曾经有那么一丝丝欲望，想要当着那个对妖族充满刻板印象的绿衣女孩面前，抓住小偷，然后一把抹除伪装，恶狠狠地训斥满脸震惊的她，与其怀疑无辜的妖类，不如好好提防身边的小人恶棍。
当然也许最后反会演变成这么个局面----那扒手反咬一口，说自己被妖精迷了心窍，才会干出不符合人类道德的行径。
呵，神仙扮成人类戏弄人心，叫做下凡考验，妖呢，便是图谋不轨。
那么妖们都在图谋着什么呢？对兔妖暗珊来说，是能够在善良的药店老板身边做个平凡的药童，于弥月而言呢，更不过是一尾鲜鱼。
而在岚素、苏方眼中，人间最美好的，莫过于今晚集市那绚烂的烟花，和孩童们仰望夜空时，脸庞上映出的光彩。
那是哪怕上天入地都无法重见的美景……
返往冥乡的路，寂静而悠长。黄泉两岸，层层迭迭，染目及野，无数妖冶的彼岸花似万千红浪般此起彼伏，于漆黑的水面上，灿烂得决绝。一座连一座，盛开满彼岸花的浮岛，恍然绝世妖姬的香冢，连绵，徘徊，综错迷离，美得令人遗忘前世今生。
天尽头，矗立着一排青灰门楼，倚在高高的望乡台上。虽万分朴素幽静，在这般的天空，这般的萧瑟中，偏令人触目生伤。
满地魂魄来往，一如人间那繁忙的街巷。然死者们从不会抬头顾盼，哪怕互相撞上了，亦只是无声无息地从对方的身体间穿过，各自迈入不同的轮回。
因此不用如何刻意搜寻，弥月便能够清楚地瞥见远处谁人那一头鬓角血红的银发。
或许自己也相当显眼的缘故吧，下意识白了他一眼后，原本斜靠在栏杆上的那家伙已然有所察觉地直起身躯。
不过弥月已经连报告都懒得打了，依旧安然杵在原地，抱着膀子等待两个好友打开通往魔域的结界。
“黎渊大哥，我们回来啦~！”临近营地，她赶快换上一副开心的模样向哥哥委托的监护人----那个不苟言笑的半神打着招呼。
“嚯你来得正好，来认识一下亡奈。”搪白热情地迎上前来，身后跟着另一道年纪相仿的身影。
“亡……奈？”盯着那个熟悉的灰发少年半透明的身影，弥月愣了愣，随后一脸震惊地瞪向黎渊，那抓狂的表情，简直像被骄纵坏了的独生子女看到爸妈又捡回来个弟弟一样。
“怎么，有新伙伴不开心么？”黎渊闲适地将手臂支在桌角，并侧头用拳头抵着太阳穴，安然明知故问。
“不不，很开心，超开心！我能收养他么黎渊先生？”苏方尘立刻一把捂住气得吱哇乱叫的弥月，喜出望外地请求。这下幽灵亡奈可急了，慌忙用眼神示意黎渊千万别把他卖了。
银发半神没有回答，仅仅是意味不明地皱了皱眉头。蹬鼻子上脸的红发魔女可不管这些，直接嬉笑道：“喏，就当默认咯！来，肉包纸，跟姐姐出去玩呗！”她指甲染了红色凤仙花的魔爪向前一扑，赶在可怜的小幽灵还没来得及隐身之前便将他用法力擒住，死活拖了出去。
“----救命啊！！！！”面对亡奈的哀号，除了面露同情的暗珊，和依旧火冒三丈的弥月，一屋子人几乎全是看热闹的心态，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唯听着他一路喊叫着“我才不是什么肉包纸，我有黎渊大人赐的名字！亡奈！叫我亡奈啊！！”
亡奈一消失，岚素立刻将弥月支开叫她去给厨房添火，随后悄声对黎渊耳语道：“你知道那孩子是天界的耳目吧。”
“弥月早跟我告过状了。”黎渊还是那波澜不惊的模样，“但亡奈坦白的更多。”
黎渊说，她们仨关了结界后，走投无路的亡奈只得跟着暗珊来营地求助，得知黎渊可以读心后，他非但不害怕，甚至还恳求帮忙找回记忆。然而可惜的是，除却名中一个“奈”字外，线索皆无。
于是黎渊便替他取名亡奈，除却暗示其幽灵身份外，亦有无可奈何之意。
黎渊又说，他并不担心泄密的问题。只要亡奈还留在身边，就不可能给他接近神族的机会。
言罢，岚素的回应唯有沉默。
“好了好了。”才走了一小段，凶残的魔女苏方便停了下来，温柔地理理亡奈的灰发，“我可不想把你吓得魂飞魄散呢。”
“弥月那丫头啊，就是太容易被仇恨冲昏头脑了，需要给她时间冷静。不过你放心，有我和黎渊的态度摆在那，她很快就会对你改变印象。”苏方尘随性地坐在一截老枯木上，掏出一颗鞠球抛给他，“喏，这是庙会上买的，我在上面附了些灵力，即使是你也可以摸到它。咱们就靠这个消磨下时间吧。”
亡奈将信将疑地伸手，顿时手中浮现出久违的实感，仿佛他又变回了生前那个跟邻家女孩儿一起玩乐的孩童。
“踢踢看吧。”苏方温柔地催促。亡奈点点头，小心地将鞠球放在地上，一点点用足尖戳着往前挪。
没一会儿，亡奈喜爱玩乐的天性就上来了，很快便像正常的少年一样开心地大步跟球跑着，甚至还尝试起各种花式的蹴鞠脚法。
只听“骨碌”一声，那调皮的小球被他不甚踹进了灌木丛中。生怕被苏方责怪的他，赶快钻进去寻摸着……
背后，不知何时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一对对绿荧荧的狼眼次第睁开在孤身一人的亡奈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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