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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莲谷外,廖无人烟的峡谷口,行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瘦老人。
干瘦老人的座下,是一只一人高的紫目鸾,此鸾头上无目,宽厚的鸾翅扬起,却是露出两道摄人心魂的紫目。
老人踏到松软的土壤上,眯眼遥望,喃语道:“火灭了么。”
他收整衣衫,却怎么也拍不掉袖袍上那近乎凝固的油污与灰尘,最终只得无奈放弃,轻咳一声,带着紫目鸾走进天莲谷内,渐行渐远。
老人慢慢悠悠行步,顾眼已满目疮痍的天莲谷,看似有些唏嘘。
约莫半个时辰后,老人来到了门关之前,面对那阻隔了不知多少祭灵师脚步的结界,却仅仅身形一顿,便轻松穿过。
他走到府邸门前,看到昔日巍峨的天莲府邸被烧毁一空,再次叹息,可当老人再次抬头时,却是一愣。
一个脸庞被烟熏得漆黑的青年从门扇中钻出,身穿白袍,定神间,也是对上了干瘦老人的目光。
“……”
“……”
两人面面相觑,似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火烧了一个月,不会这老头也在外面等了一个月吧?这么拼?”吴莫邪有些愕然,神色有些异样。
老人也颇为好奇眼前白袍青年的来历,火烧到现在,天莲谷早就人去鸟散,这青年却现在才从府邸内走出,虽然看似狼狈,但很明显,这个人在这片滔天大火之下存活了下来,定然不简单。
“混元境一层。”
老人一眼便探清了青年的虚实,更加惊异起来。
混元境一层的修为,竟能在天莲府邸内存活到现在。
要知道,他对此事也算有所耳闻,能安然离开天莲谷的祭灵师,大多是万刹盟大家族的小辈里最为出类拔萃的天骄,但凡是混元境六层之下的人,皆死在了此地。
见老人还是呆立在原地,吴莫邪摸了摸鼻子,面露尴尬,当即打算速度离开此地。
“等等!”
老人突然回身,叫住了吴莫邪。
“小兄弟,你可是参与这次天莲谷试炼的祭灵师?”
“正是。”吴莫邪点头。
“那,你可知这天莲府邸到底发生了何事?这场大火又是从何而来?”老人开口问道。
面对这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吴莫邪自然不会托出事情原委。
他的拿手好戏,便是露出一副憨厚笑容装傻。
“什么大火?”
“……”
老人差点被口水呛住,没想到面前的年轻人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请问还有事么前辈,没事我就先走了。”
“没事了。”老人叹了口气,他也没指望过能从这个青年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见老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吴莫邪暗地松了口气。
离开之时,吴莫邪路过老人身后的紫目鸾,双目之中略显惊艳。老人表面所透露出来的修为不过初始境,可这只灵妖却看上去威仪不凡,神情甚是倨傲。
这也是吴莫邪为何称呼老人为前辈的原因,后者极有可能隐藏了修为,而且,一个区区初始境的老人,哪里敢孤身闯天莲谷?
吴莫邪很快离去,留下干瘦老人带着紫目鸾游荡在府邸中。
老人穿梭在重重废墟中,缓步绕开那些烧断的焦黑房梁,目光游荡,神情时而泛起波动,仿佛透过这些残迹,便能知晓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般。
大堂之中,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毁,唯一存留完好的,不是那些红白相映的万莲壁画,而是那幅高高悬挂的女子画像。
“这便是天莲么?当年灵王助其化形,居然是这女子模样,好笑,好笑……”老人咧嘴笑了起来,感慨道。
“不过,这场大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老人眉头扬起,目光转向地面,突然轻咦一声。
“狱土?!”
地表上隐隐升腾的淡薄死气,让在古籍中曾阅过关于狱土传说的老人一惊,当即恍悟过来。
狱土,正是用于压制天莲的手段。
定是有人在府邸之中与天莲相斗,这场大火,正是战斗后狱土自燃所引起的。
“这可伤脑筋了,也不知道天莲亡了没有。”
老人此行的目的,便是冲着天莲而来,好不容易听闻说是天莲谷内的封命阵已消,而如今到了这里,才发现天莲很有可能已经身亡。
他当即迈开步子,循着死气走去,死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就肯定是在那里发生的战斗。
老人来到正殿,果然发现此地被破坏得最为严重。环顾之下,他走到殿内正中央,端坐在一处焦土的深坑内,掐起一道法印。
紫目鸾站定,守候在老人的身边。
老人凝神屏息,法印如涟漪般扩散而开,在一息之后,化作了一道晃荡的影像浮现。
影像不断变幻着,模糊光影倒映在老人的面庞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影像终是在一片赤色中消散而去,只剩下老人满脸振奋的神情。
“竟是月灵,让老夫这些年好找啊!”
——
话说到另一边,吴莫邪已走出了天莲谷,在一处清澈湖泊旁将面庞洗净,手中的魂戒蓦然闪烁,一道白色残影顿时扑进了自己的怀中。
“汪!”
“憋坏了吧?”
吴莫邪宠溺地揉着獒犬的皮毛,任凭遮月将自己的脸舔得湿漉漉一片。
遮月在魂戒中呆了近两个月的时日,再出来时,毛发又长了一截,与之前的家狗模样不同,如今的遮月扑立起来时,已经有了一人多高,且犬目泛着白芒,獠牙更为尖利。
看来吴莫邪成功孕生出属相后,遮月也随之成长了起来,拥有了初始境大圆满的修为。
“怎么会成长得这么快?”吴莫邪有些疑惑,虽按理说自己修为突破后,遮月的实力也会成长。
可自己经历了九死一生才突破到混元境,这家伙在魂戒内呆了两月就已是初始境九层大圆满。
突然意识到什么般,吴莫邪一惊,忙透入魂戒内查看起来,果然发现,自己之前在天莲府邸内收集起来的大量能石,此时已经消失了大半,还有一些,仿佛被牙齿啃过。
“……”吴莫邪愕然,肉疼的同时,不由明白了过来。
他抚上遮月的头,苦笑道:“你家伙还真会挑好东西吃啊……”
“也亏得你现在把这蠢狗放出来,再晚个几天,你魂戒里面的能石只会一点不剩。”人参娃娃从吴莫邪体内窜出,懒洋洋道。
“就算吃完也没事,这是我欠它的。”吴莫邪淡淡道。
“因为我的魂无属相,遮月的修为十几年来也寸步未进,只能同我一样无法修炼。说实话,之前天莲所说的那些话,虽然偏激,但我觉得,灵妖的修为不能超过其召唤主人的确扯淡,也不知道为何会存在这个界定,谁规定的?”
“我说神,你信么?”人参娃娃望着天,语气中带上了沧桑。
听闻,吴莫邪默然无言,摸着遮月的头,若有所思。
天元大陆上的祭灵师,皆将从灵界中召唤出的灵妖视作神明的馈赠,千万年来,已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
每一个灵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层无形的枷锁来限制着它们。
不可叛离伤害主人,修为不可超过主人,不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这些限制让祭灵师对自己灵妖的掌控上,变得异常容易。
但从灵妖的角度上来看,一切却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它们同样是拥有感情和独立意识的生灵,却生来如奴役般被捆绑在属于自己的祭灵师身旁。
这种近乎奴与主的关系存在,产生了天莲这样弑主的例子也算情有可原。
而一切的背后,都是因为有着神明的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