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是在太后宫里吃的。
因为陆飖歌要出宫,这晚膳摆得有些早。
吃了饭,太后留了陆飖歌说话,皇后先领着小太子陈鹿行去梳洗,准备早些哄他睡觉。
临出门的时候,皇后脚步迟疑,回了头看向坐在一起的太后,皇上还有公主。
他们三个看起来才真的像一家人,而她好似就是哪个多余的。
陈鹿行被皇后攥疼了手,忙小手猛地用力想从皇后的手指挣脱。
“母后,疼……疼……”
公孙婉莹一惊,忙松了手,蹲下身子查看,才发现陈鹿行的小手都被她攥红了。
她慌得扭头看向大殿里的母子三人,见无人注意,才悄悄舒了口气,抱着陈鹿行连声哄着。
等到皇后和陈鹿行的身影走远,太后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皇后人不坏,就是性子太过于纯良,兹事体大,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陆鹤北犹豫:“可……”
这事如果皇后都瞒着,怕很难成功。
“听说今日公孙夫人进了宫。”陆飖歌在一旁说起一件毫无相关的事情来,“公孙夫人进宫,是因为听了外面的谣言,特意来叮嘱皇后的吧。”
不然今日皇后言行就不会这么奇怪,也正是皇后心机不够,才让人一眼就看破。
太后笑了笑:“当初公孙大人给独子选媳妇的时候,就是冲着公孙夫人性子憨厚去的,不知道现在公孙大人有没有后悔,找这么一个憨厚的儿媳妇,听话是听话,就是不够聪明。”
“不聪明其实也挺好。”陆飖歌羡慕道。
人如果不聪明,其实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陆鹤北看了一眼妹妹,没有说话,取了香夹掀起香函给一旁的香炉添香。
也不知道太后常用的香是什么香,那味道似桂非桂,比梅花更浓,比桃花要淡,袅袅烟香升起,很快弥漫在整个宫殿之中。
“飖歌,你是不是想给皇上选个宠妃?”太后问。
陆鹤北一惊,手中的香夹失手跌落:“母亲?”
他一个废人,离死不远了,纳什么宠妃,这不是坑人吗?
没想到,陆飖歌轻点头:“是。”
人选她都想好了,只是还要问一问太后和皇上。
见陆飖歌认真,陆鹤北收回自己的质问,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太后:“何人?”
“宋太妃当初离开南阳的时候,有一个妹妹托付于我。后来她由陆家养大,改姓陆,叫陆青鸾。”
夕阳还没有坠落,淡淡的夕阳温柔地笼罩在这皇宫之上。
三日后,长乐公主领着一位豆蔻年华,长相极其娇艳的少女进了宫。
很快,皇上纳了新人的消息就在京中传开。
这新人姓陆,据说是长乐公主养父母家的女儿。因为生的极好,被长乐公主送进了宫。
这长乐公主,荣宠不断,竟然把手伸向了皇上的后宫。
她想做什么?
也是在这一日,宫里的宋太妃重病,等到太派人将安乐公主领走后,她才安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宋太妃是因为生了先皇唯一的女儿,才在陈权死后,得封太妃,她的死连一滴浪花都没溅出。
随着运送宋太妃的棺木前往东阳郡,无人注意到,原本伺候宋太妃的太监里少了一个人。
就算有人注意到,也只以为这个叫宝德的太监,是和其它几个伺候宋太妃的太监宫女一样,都被送出了宫去。
大船出了京城没多久,一艘小船载着宋太妃和宝德离开了大船,往苏州府方向而去。
“飖歌,你还是有些妇人之仁啊!”
太后斜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伸着双腿,“你既想接陆青鸾进宫陪伴,为何非要将宋太妃送走呢?你不知道媛媛昨晚哭的,眼都肿了。”
“谁说我想送宋太妃走了,是她自己想走。”陆飖歌拿着木梳给太后一下一下梳头。
“宋太妃淫乱宫闱,按道理是该砍头的。我送她走,一是因为她是媛媛的母亲,为了媛媛着想也不能杀她。二是因为她是陆青鸾的姐姐。当初,是她让我救了青鸾,现在我就为青鸾再救她一次,相互抵消,各不相欠不好吗?”
其实,她问过青鸾,想不想见见宋太妃。
青鸾说不想,她现在姓陆不姓宋,宋太妃还姓宋,她们就没有任何关系。
陆飖歌明白陆青鸾的意思,陆青鸾虽然没有被父母卖进青楼,却是在蒋家坝长大的,那对父母的恶是她亲眼见到的。
她不能原谅自己是她们所生,所以她宁愿做陆青鸾,也不愿意再去做宋家的丫头。
太后蹙眉:“你放她走,却让宝德跟着,宝德可是太监,宋太妃青楼出生,在宫里就熬不住寂寞,连个太监都能下得了手。出了宫,宝德如何能满足她的私欲?”
陆飖歌眨了一下眼睛,娇嗔道:“姨母,我还没嫁人呢。您就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也不怕我学坏了?”
“噗嗤……”
太后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好好,是姨母的错,姨母忘记我们飖歌还小。”
“那日周将军来宫里,你和他在花园说什么了?”
“嗯?”
陆飖歌不明白,太后的话题怎么从宋太妃又跳到了周将军身上。
“就遇见了,打个招呼,还能说什么。”
“周将军早已经及冠,却一直没有娶妻,飖歌,如果不是你哥身体不好,姨母倒觉得,周将军是个不错的人选。”说到这里,皇后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是她亏欠了妹妹,从她让鹤北冒充建业开始,她就大错特错。
就算鹤北得到这江山又有何用,他活不久了。
如果鹤北不是皇上,他就不用娶那毒妇,也就不会被下药。
如果鹤北不病重,飖歌现在就可以选这天下最好的儿郎做夫婿,生儿育女。
可现在,当身后给她梳头的人儿娇俏地说起,她还没嫁人,也不怕她学坏的时候,太后真的有一种冲动,想说,那你就学坏吧。
你是公主,你想多坏都可以。
这江山都是你们兄妹的,你们想做什么,姨母都答应。
可她知道,鹤北不是这样的人,飖歌也不是这样的人,他们是妹妹和妹夫的孩子,骨子里就流淌着良善。
他们良善未灭,那么恶就由她来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