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雨飘零
宫后苑,腊梅不经意间绽放了,虽只有早开的三五棵,但沁着芳香,摇曳着枝丫,在寒冷的冬日里带来了一丝暖意。
这是难得休闲观光的好机会。
崇祯皇帝负手走在御道上,左顾右盼,好不惬意。
这当皇帝的职业虽然苦了一点,时时刻刻存在吊死的风险,但同时福利也不少。
不说别的,这宫后苑偌大的美景,皇家御花园,只供应朕和朕的女人可以看,这无疑让苦逼出身的崇祯皇帝,心里很是有优越感。
“皇上,你也来游园啊。”
梅林中间,一位女子巧笑嫣然,朝崇祯皇帝脆生生说道。
“爱妃来多久了?”
崇祯皇帝定睛一看,原来是袁贵妃,急忙快步上前两步,握着她的手说道。
袁贵妃居于东六宫之一的翊坤宫,为人活泼大方,和田贵妃和周皇后之间关系都很融洽,向来是后妃中的润滑油。
崇祯皇帝问话,她行了个万福,低着头说道:“臣妾刚从承乾宫出来,一时没想去哪里,于是就到后苑走走,不意碰到皇上。”
崇祯皇帝下意识的望了过去,隐隐听到了一阵音乐声从前方传来,不由驻足听了一会。
见到崇祯皇帝这幅模样,袁贵妃脸上闪过一丝哀怨,陡然热切的心情冷了下来,她多少有点不快说道:
“田姐姐正在承乾宫抚琴,皇上请自便,容臣妾告退。”
大发了,袁贵妃好像吃醋了。
崇祯皇帝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原来他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如何平衡。
在他那个年代,哪来的三妻六妾?
老实讲,对于这位美女,他平日的确有些关心不够。
崇祯皇帝最喜欢和田贵妃在一块,因为可以忘记令人厌烦的政事,还可以听听琴。
而他敬重的周皇后,端庄大方,又是太子朱慈烺的母亲,为了教育下一代帝王,走动得也比较多。
如此一来,袁贵妃这里的时间就不够用了,她似乎就被边缘化了。
“既然田妃在练习琴艺,朕就不去打搅了,爱妃陪朕散散心。”
崇祯皇帝一把抓住袁贵妃的手,霸气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他实在哄不来女人啊。
好在现在的女子不像后世的女人,一个个牛逼哄哄仿佛公主般,袁贵妃只是羞涩的垂下头,任由崇祯皇帝牵着。
再说了,他的身份好像也不要哄人,反而是大家要讨好他。
只是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还没走几步,随侍太监三德子就来禀告,首辅温体仁和英国公张之极父子拜年来了。
“真是胡闹,这才初四,他们进宫搅合什么?”
崇祯皇帝毕竟不像本尊那般敬业,再说现在是泡妞时间,闻言眉头皱起,不快的自语。
“皇上去吧,都是国朝重臣,若是不见,传扬出去,纠察御史又该弹劾臣妾了。”
袁贵妃虽然不想崇祯皇帝离开,但还是深明大义劝道。
“他们敢?”崇祯皇帝眉角一挑,拧着头不屑的笑了笑。
这些御史如今被他收拾得很乖。
事实证明,他们欠收拾。
“英国公最近难得进宫,说不定有什么大事禀告?
皇上切不可因私废公,误了国家大事。”
袁贵妃没有接皇上的有些自大话,而是继续劝道。
“行,那朕今晚来翊坤宫。”
两位重臣来了,不管再不爽,见还是要见的,崇祯皇帝只得留下这句话,作为弥补袁贵妃深明大义的举动。
“那臣妾做好饭菜,和公主等皇上驾临。”
袁贵妃低垂臻首,脸红得仿佛要滴下来一般。
唉,可怜的女人,为了等待朕的驾临,苦苦等待。
崇祯皇帝心里叹了一口气,轻怕她的柔夷,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然后转身离去。
当皇上,女人是多,艳福不浅,可真要雨露均沾,那也得肾好才行。
来到乾清宫,崇祯皇帝的办公室和寝室,英国公和温奸相二人谈得很热络,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其实,他们狗屁的交情都没有。
崇祯皇帝这就有点诧异了。
温奸相这人自不必说,手腕手段活络的紧,人精一个,表面上跟谁都好,说话捡好听的说,跟谁都不会冷场。
至于要整人,他当面不说,习惯背后偷偷打冷枪。
可张之极也有这本事,崇祯皇帝自然就刮目相看了。
这个人崇祯皇帝不太熟,历史籍籍无名,他老爹张惟贤在位时间长,有拥戴之功,他继承英国公爵位没几年,就翘翘了。
可算起来他还是有福之人,享了一辈子福,是自然死亡。
而他的儿子张世泽,下一任英国公,没几年就被进京的刘宗敏拷掠而死。
所以,对这生平没有什么功绩的两父子,崇祯皇帝过来后,不知不觉忽略了。
坐下行过礼后,这个崇祯皇帝眼里可有可无的英国公缓缓的说出来意,并掏出他的拜年礼物。
“爱卿满门忠心体国,深明大义,朕心甚慰!”
听完张之极的来意,崇祯皇帝真正动容了,手指敲打着龙椅,肃然称赞。
这个人可用,能用啊!
先不说他的能力如何,就凭着他英国公的身份,就是一个大大的招牌,一面标杆。
大明传承至今,一共五位国公。
首先就是眼前的英国公父子,结局不必多说。
魏国公徐达的后人,最后一任徐文爵,在南京投降建奴。
定国公徐增寿,徐达次子,最后一任徐允祯,被刘宗敏拷掠而死。
成国公朱能的后人,最后一任朱纯臣,主动投降李自成,被杀。
黔国公沐英的后人,最后一任沐天波,随南明永历皇帝逃入缅甸,死于咒水之难。
这五位国公,除了沐英后人,最后一任黔国公沐天波算得上明末英烈。
在大明凉凉之后,沐天波追随永历朝廷,后随朱由榔入缅,在咒水之难被缅兵挟持外出,夺刀抵抗至死。
其他的嘛,在崇祯皇帝眼里,都是垃圾。
尤其让他失望的是最后一任成国公朱纯臣,居然出卖本尊,更是死有余辜!
所以,他一过来就是快刀斩乱麻,以京营管理混乱为由,先把朱纯臣押入刑部大牢再说。
至于迟迟没有动他,一则是顾不上,事情太多。二则,就是想留着他,看看京城其他勋贵的反应。
在崇祯皇帝心里,大明勋贵,早已沦为一群毫无气节的纨绔子弟,依仗父祖金戈铁马赚取的世爵,庸庸度日而已。
李自成进北京后,与国休戚的勋臣们,除了少数几个尽节者外,被大顺朝拷掠索饷,或拷死,或勒死,无自尽者。
这就实在让人失望了!
既然不能用,那就不要用。
否则,那是会出大问题的。
不过,有一个大问题是,他们不能用又占着茅房不拉屎,这算什么事?
也正因为这样,处理部分勋贵,腾出爵位,分配给今后立功的将士,也就成了必然。
原本在崇祯皇帝心中,候爵、伯爵处理比较容易,位卑爵轻,在没有军功的情况下,一两代人也就自然过渡了。
而国公有点麻烦,位高爵重,位置少,影响力大,却又必须要处理。
总不可能让达到功劳的将帅,因为位置的原因,一辈子不能封公爵吧?
这不公平,也不是崇祯皇帝的本意。
其实他觉得,大明现在的五位国公中,留着黔国公就行了。
现在看来,这个英国公张之极,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或许,这是一个埋没的人才。
至少,这人应变能力不错。
看看魏国公和定国公,人家现在还在家里观望呢?
“英国公,朕花大力气重组京营,意图恢复太祖成祖昔日京营之辉煌。
可辉煌这二字,靠的是无敌的赫赫军威,靠的是战场浴血厮杀得来的,容不得半分虚假。
令郎愿意投身军旅杀敌,朕心喜之。
只是,国公府做好准备了吗?”
崇祯皇帝眼里望着十八岁的张世泽,话却是对张之极说的。
他的意思 很明显,国公府做好张世泽牺牲的准备了吗?
昔日京营之所以威震大明,靠的可是战无不败的赫赫军功,靠的是无数次深入草原,打得鞑子闻风丧胆不敢一战。
同时,也牺牲无数大明将士的性命。
张之极闻言,笑了笑,不到四十岁的他,眼袋已经很深,一副酒囊饭桶的模样。
片刻之后,他站起来挺起胸膛对崇祯皇帝俯身说道:“皇上,臣的先祖张玉、张辅,一生战功赫赫,却没有享过片刻清闲。
然张家子孙受其蔽之,却得福两百余年。
今圣上要重组京营,恢复京营昔日辉煌,张家子孙责无旁贷,理应出力出命。
犬子别无所长,唯有一腔热血,愿为大明洒之,愿为圣上效命!”
张之极提到成国公张玉、张辅,即使崇祯皇帝身为帝王之尊,也站起来表示尊敬。
这两个人实在牛逼,尤其是张玉的儿子张辅,一生战功赫赫。
是他那个时代,是中国乃至世界上最耀眼的将星之一。
张辅很早的时候,就随父亲参加靖难之役,为明成祖夺得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未来的岁月中,三次平定安南,灭亡了越南,三次跟随明成祖,北伐蒙古,威名赫赫。
明成祖死后,接着辅佐三代君王,最后年纪大到不行的他,跟随明英宗北伐,死在了土木堡之变上。
作为一个四朝老臣的伟大将领死在了战场上,真正的做到了鞠躬尽瘁。
“好!英国公高风亮节,令郎愿为大明效力,朕心喜之!
只是,大明不仅需要令郎,更需要英国公为国效力。”
听完张之极的话,崇祯皇帝哈哈大笑,心情高兴得无以复加,简直酸爽得不要不要的。
瞧瞧人家,这话说得多有水平,多让人高兴。
一个酒囊饭桶,哪里说的了这样的话?
“臣愿供驱遣!”
在这关键的节点上,张之极没有推脱,短短几个字就应承下来。
“新乐侯刘文炳资历浅薄,代理京营总督一职力不从心,朕想爱卿代之,你意如何?”
继续落座后,崇祯皇帝笑眯眯的问道。
说起来,新乐侯刘文炳是崇祯皇帝信得过的人。
他和驸马巩永固一样忠义无双,李自成率叛军攻克京城后,新乐侯刘文炳及其二弟左都督刘文耀投井自杀。
其母、妹、妻妾等登楼自缢死,并由家人共焚楼,阖门死者四十二人。
只是,刘文炳是外戚,是崇祯皇帝舅舅的儿子,也是他的表兄弟。
这个身份,在京营一大堆勋贵子弟中,威望就有些不够看了。
因此,在掌管职位的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他多次跟崇祯皇帝抱怨,说难以继续任职下去,请早日另选贤人替换他。
现在,英国公主动跳出来,并且让崇祯皇帝眼前一亮,觉得他正合适。
“如果皇上觉得可以,臣愿勉为其难。”
张之极没有丝毫犹豫,满口应承。
只不过他的心里却在叹息,张家和其他勋贵世家,今后怕是要水火不容了。
皇上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清除京营勋贵子弟,刘文炳就是受不了这个压力,才会提出不干。
想不到,如今皇上却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
不过,自己已决定把英国公府和皇上绑在一起,自然不容推却。
“英国公能不顾己身,为大明赴汤蹈火,为朕排忧解难,难得可贵!
朕承诺,英国公如果能帮朕重组京营一事顺利完成,便是大功一件,朕有生之年,定铭记于心!”
现在的京营总督可不是一个好差事,是一个得罪人的岗位,崇祯皇帝想不到他如此干脆,也给出了天子的承诺。
重组京营或者说重建京营,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涉及到方方面面。
尤其是涉及勋贵子弟,更是让人头疼。
如果有英国公的帮助,无疑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臣叩谢皇恩,定竭尽所能,不负圣上重托!”
从崇祯皇帝的承诺中,张之极看到决心和重建京营重要性,他跪伏在地,做出保证。
同时,这何尝不是张家的机会?